第011章
神經繃得太緊了,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燃懷疑。
昨夜已被通知白方有叛變者,白方減一人、黑方加一人。
如果死掉的何英奇是白方,那黑方就多三人。
如果何英奇是黑方,那黑方就多一人。
可現在卻成雙成對地躺著兩個屍體,所以大家心頭都有壓不住的疑雲。
最心虛的童樂山嚇得臉色蒼白,吃力站起來上前質問:“你怎麽還活著?”
花生本痛不欲生,聞聲憤怒抬頭。
童樂山鼓起勇氣咄咄逼人:“英奇死了,半夜又有個白方叛變了,黑方理應死三個才對!”
花生看清周圍活著的玩家,然後冷笑:“所以你們就覺得,我應該死?”
童樂山再厚臉皮也講不出這種回答。
“憑什麽認為何英奇是白方呢?如果他是黑方,那均衡隻死一人即可!分明是多死了一個人!”花生顯得有些激動,扶著姚塵娜的屍體痛心疾首地說:“娜娜的死狀比祝歌慘烈得多,我看是有人故意下的毒手!”
站住旁邊擦血跡的羅熙感覺到眾人目光,挑眉問:“瞧我幹什麽,她可不是我殺的。”
花生激動地站起來:“是嗎?你有什麽證據?!”
“應該是懷疑的人舉證,兄弟。”羅熙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姚塵娜是不是被武士亡魂所殺,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她是你女朋友,怎麽你自己不保護好?”
“當時誰也看不見誰,我們跑散了,我一直躲在花園——”花生開始為自己辯解。
“別吵了,蛇是黑方的守護獸,何英奇被蛇撕碎,陣營昭然若揭。”孫修雅忽地輕聲說:“各位都忘了嗎?遊戲規則裏說過,每個將軍都有一次機會救自己同伴的……說不定黑將軍幫助某個人死而複生。”
“對、對啊。”唐彥彥回歸神,點頭稱是。
方浩頭痛地說:“現在大家都有秘密,別爭了,先把人埋了吧。”
“娜娜……娜娜……”花生啜泣低頭,癡情的樣子或多或少地換來同情。
可羅熙卻始終冷眼相待,袖手旁觀般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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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下九個人,特別是剩下了能驗證身份的花生,這可非常不妙。
西羽幫忙埋屍後自是愁緒蠻腸,立即避開人耳目,到花園裏默默招來了靈貓,蹲下身輕聲問:“白世子的被動技能在哪裏?”
“謔,終於想起自己了。”靈貓打了個哈欠:“那花牌本在醫館,先是被玩家祝歌發現,現在落在了羅熙手裏。”
西羽:“……”
靈貓用毫無溫度的眸子緊盯著他:“你的形勢有點糟糕啊,老身先去避避風頭。”
話畢它就鑽進亂石堆裏。
西羽想起早餐時祝歌的咄咄逼人,又盤算自己暫時無法搞定的羅熙,除了避開他周圍,實在也沒別的辦法。
不過……今天的均衡事出突然,會不會這遊戲裏還有其他更多的事件?
思及昨夜羅熙曾提醒應多了解故事背景,西羽便徑直去了最偏僻不惹眼的書館翻閱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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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寫著漢字的花牌不同,將軍府內藏的書籍皆為日文,且紙張、墨跡都無比真實,摸在手裏真有種隨時會把陳舊的紙張捏碎的脆弱。
不知為何,西羽自會閱讀這異域的語言,並以非常人的速度一本本翻去,終在史官的記載裏發現了個驚人的事實:原來白將軍與黑將軍本為兄弟,而他們先後迎娶的夫人其實是同一名女子,名為鏡。這鏡夫人傾國之色,早年與白將軍極為恩愛,誰知後與將軍之弟、也就是後來的黑將軍有染,為白將軍所棄。雖然黑將軍婚後待她不薄,但鏡夫人還是鬱鬱而終了。
靈貓曾念叨過夫人這個身份,依照水墨畫所呈現的內容看,最後從墓地爬出的夫人亡魂,正是觸發這場詛咒的引子。
那……自己每天午夜所見的那個女鬼……就是鏡夫人?
她在臥房附近幹什麽、昨夜為何又受了傷?
正入神深思之際,竟有個鬼鬼祟祟的黑影猛撲過來!
西羽回神想也沒想,伸手就把對方鉗製住,險些折斷了他的胳膊。
“疼疼疼!!!”吳智慘叫:“哥,是我啊!”
西羽鬆了口氣,放開他說:“幹嗎像做賊?”
“不是你囑咐我低調嘛……”吳智委屈:“你怎麽身手這麽好,到底是幹嘛的呀!”
西羽隻當他是個小孩,安撫道:“我不記得了,你沒事吧?”
吳智揉著胳膊搖搖頭,起了勁頭:“走,我們去神社打探下祝歌和姚塵娜的死因,沒準有意外驚喜。”
西羽頷首,拿著書猶豫片刻,又將其塞回了原處,輕聲道:“我還以為你見人越死越多,會很受打擊。”
“本來是的,可哥哥你不是說過,眼前的生死不見得是真的嗎?”吳智揮舞手臂:“隻要我們的將軍活著就有勝算!”
西羽苦笑。
吳智打了個哈欠:“其實啊,我倒希望白將軍是那個羅熙呢……你看他昨晚那兩下子,肯定能贏。”
“不會的,如果他是將軍,又何必激進顯眼?”西羽揉了下吳智的頭。
吳智:“倒也是,而且他在均衡事件裏受了傷,將軍是不會受傷的……羅熙肯定是我們的敵人了……”
這話忽讓西羽意識到了什麽,瞧了吳智兩眼,才邁開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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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靠近神社,兩人就聞到了更加濃重的血氣。
吳智掩住鼻子說:“這裏到底發生什麽世紀大戰了?”
西羽搖搖頭,忽而猛地攔住他的步伐。
下一秒,羅熙就從枯萎的黑木上躍下來,上下打量:“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吳智嚇得立刻躲去西羽身後。
西羽見羅熙沒有要動手,故作波瀾不驚:“這裏死了人,怎麽就不能來查查了?”
羅熙:“隻怕兩個聖母心腸,越查越糊塗。”
西羽瞥了吳智一眼:“你去裏麵等我,我有話跟他說。”
吳智收到西羽的信號,趕快裹著黑綢子跑向神社參道。
西羽鼓足勇氣,示意羅熙跟自己走到角落,低聲說:“你到底是哪一方的,為什麽總是教我?”
羅熙反問:“我教你什麽了?”
西羽看了看他腹部胡亂包紮著的傷口,忽然伸手去觸碰:“你這是怎麽傷得?”
羅熙瞬間按住他的手腕:“少多管閑事。”
西羽隻覺得自己纖細的胳膊想被鐵鉗卡住了似的,好不容易才狼狽掙脫開,轉移話題道:“我好心罷了……剛剛讀了將軍府的史官記,多謝你提醒,鏡夫人的事,我看到了。”
羅熙露出“所以呢”的表情。
西羽又道:“所以我細想了下,這個遊戲裏的玩家身份、還有規則,全部出自於夫人的立場。在我看來,夫人未必真是水性楊花,所謂出軌的醜聞多半被套路了,否則她也不會在嫁給黑將軍後鬱鬱而終。鏡夫人恨白將軍的拋棄、恨黑將軍的占有,甚至安排自己的兒女親自誅殺丈夫——”
羅熙鼓了鼓掌,打斷道:“故事講的很好,你想拖住我讓你的小夥伴做什麽手腳?”
西羽微怔,又道:“我想跟你分析分析,既然夫人搞出這個詛咒,那把妖刀應該也由夫人把持著吧?”
羅熙挑眉打量了他幾秒,然後笑:“好,我相信你的誠意,畢竟你不能撒謊。”
這句話讓西羽心裏那小小的僥幸也破滅了,看來靈貓的情報百分百正確,白世子的技能花牌果然在羅熙手裏,而且羅熙早就把他的身份猜了個正著。
那麽現在……自己能不能賭對羅熙的身份呢?
短短兩日的事情如走馬燈般在西羽的腦子裏轉動起來。
這時吳智已經完成公主任務,溜溜達達地膽怯靠近。
西羽回神嘴硬:“我不喜歡撒謊。”
說完便轉身拉住吳智,匆匆地帶著他渡過血湖。
吳智滿頭霧水,便小心翼翼地踩著浮屍邊問:“哥哥,你倆說啥了,你怎麽一臉緊張。”
西羽回頭遠瞧羅熙,輕聲說:“沒什麽,我本來覺得他很可能是敵人,現在又不這麽覺得了。”
吳智驚訝:“你是說羅熙也是白方的?不可能呀!”
這血湖中央並無旁人,西羽索性放慢速度:“先不說他。對了,你去驗證死因怎麽說?”
“我靠,我頭皮發麻!”吳智這才想起重要的事:“那個陰陽師的屍體告訴我,花生、姚塵娜和祝歌都是武士亡魂殺的,可花生明明還活著呢!”
西羽:“那多半是黑王給他用了複活技能,在我看來,花生是黑公主沒錯了,這個人絕不能留。”
吳智瞪大眼睛:“哥,你要下殺手?”
西羽皺眉:“再觀察看看,花生和姚塵娜是在神社出的事,所以今天他肯定驗完了,動不動都一樣。現在黑白方人數不等,照理說明早還有均衡事件。”
吳智擰巴著眉頭:“哎,咱倆就不是手起刀落的狠心人,要不然,玩點陰的?”
西羽對他的智商和情商都不放心,立刻阻止:“你低調待著。”
“別拒絕的這麽快嘛!”吳智質問:“你就說你同不同意童樂山是黑世子?我覺得他就是,我打算冒充黑公主找他套套話!”
西羽:“然後呢,如果他已經和花生相認了,立刻放出蛇咬死你?”
吳智:“…………”
西羽:“技能都是相對的,我能用貓,黑世子自然能用蛇,你一定要聽我的話,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自保,等我找到妖刀,再行動也不遲。“
吳智很氣餒地點點頭,多半是有些不服的,但也不願意忤逆西羽的意思。
西羽腦海中根本想不出可以信任的人,對眼前一觸即發的形勢充滿擔憂,囑咐道:“如果你實在走投無路了,去冒充黑方人也是個掙紮手段,但現在沒必要。還有那兩個小女孩,你千萬要離得遠遠的。”
“唐彥彥和孫修雅?”吳智不在乎地擺手:“嚇破膽的小妹子罷了,不足為懼吧。”
“未必是嚇破膽,而是半點紕漏都沒有。”西羽俊秀的臉在霧氣中有些凝重,片刻又朝他笑:“真刀真槍我不怕,我就擔心有人扮豬吃老虎。”
吳智:“為啥啊?”
“因為那種人是陰溝裏的毒蟲,隻會百般利用別人,尋機一擊斃命!根本不給你反抗的機會。”西羽輕聲說:“我應該是……吃過類似的虧。”
吳智撓撓頭,最多聽懂了三四分,而後又露出燦爛的笑來:“哥哥,沒事兒,咱們就盡力而為唄!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西羽慘笑:“你忘了通知我們的後果了嗎?輸了的人,就要不複存在了。”
吳智迷茫地瞧著他。
西羽踏過個腐爛的浮屍,跳到對岸回頭認真道:“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輸。因為我的大腦告訴我,有件事我必須要去完成,那是我出現在這裏的目的。”
吳智被他少有的嚴肅驚到:“啥事啊?反清複明?”
西羽失笑,無奈搖頭,望著眼前陰暗的迷霧暗想:先活下去,總會想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