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昨夜的雨一直沒有停。今天會不會發生均衡,成了每個白方心裏的負擔,所以那份濕冷便顯得更加難熬了。
天剛蒙蒙亮,沉思的西羽沒來得及走進清明堂,就被吳智攔住。
吳智自知不妥,小心翼翼地坦白了他去童樂山那幹的好事。
西羽瞪大眼睛:“什麽?你——怎麽不聽話?”
吳智稚嫩的娃娃臉浮現懊惱之色:“我怕死了人被我看見會昏迷,不死人自己又沒啥用處……衝動了!”
西羽本盤算得好好的,這下子真知熊孩子的破壞能力,鬱悶半晌才道:“幸好花生並不是真正的花生,也不會去驗玩家了。童樂山肯定要跟隊友商議,然後叫你去驗人,你騙過不他,盡量別被他逮到!”
吳智點點頭,一臉愧疚。
西羽說:“好了,我還有重要的事,你多注意安全,實在不行就在神社等我。”
吳智又點頭,然後說:“對了,聽那童樂山說漏嘴,好像他驅使大蛇殺人是需要條件的。”
西羽:“應該是次數限製,就像我詢問白貓隻能每日一次。”
吳智不明白:“可他除了第一天用蛇殺掉何英奇之外,再沒得手,好奇怪……”
西羽微笑:“關於這個我已經有想法了,等成熟了就告訴你,去吧。”
吳智聽話點頭,屁顛顛地朝清明堂跑去。
西羽抬眸,見天色還早、四下又無人,便快步閃身去往牆角隱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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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的白貓絲毫不受玩家情緒影響,一早便美滋滋地品嚐起半隻秋刀魚,打了個嗝說:“時間剩得不多了,這次你想知道什麽?”
西羽低聲:“我要白將軍的被動技能。”
白貓:“你怎麽從來不要黑將軍的信息,他可是你最大的敵人。”
西羽回答:“夫人憎惡黑將軍,已經將他的主動技能公布出來,而被動技能,我大概猜到了。”
“哦?”白貓露出尖牙怪笑:“好吧,白將軍的被動花牌在童樂山的屋子裏。”
西羽:“不在他身上?”
白貓回答:“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西羽蹙眉回憶:據自己的觀察和吳智的報告,這個童樂山幾乎每天都在房間睡大覺,何英奇死後他就再沒有出過門,所以才敢不毀去花牌也不隨身攜帶吧,隻是……該怎麽偷竊呢?
除了童樂山必須去清明堂的聚餐時間,根本沒有其他機會。
西羽咬牙思考,本欲安排吳智去拖住他、卻又不忍把那孩子帶入火坑,最後隻能鋌而走險,在這早餐前的敏感時刻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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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樂山通常出門很晚,直接溜溜達達地去往清明堂坐著,每次話也不多,行跡很是詭異。
在清晨的濃霧中等過二十餘分鍾,西羽才偷窺到他冒頭出現,見周圍沒有其他玩家,等著童樂山消失後立刻鑽進了他的房間。
雖然將軍府極大,但每個玩家所住的地方都大同小異,加之西羽上次來翻找過一次,便熟門熟路地用最快的速度摸索過他的榻榻米、天花板、掛畫、被褥……最後終於從櫥櫃的縫隙裏摸出了張花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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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上赤短牌/白將軍被動技能——仁慈,不能傷害任何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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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白將軍不能傷其他玩家?!
西羽詫異地瞥了眼,立刻將牌塞回原處,也瞬間理解了童樂山為什麽不毀牌,因為這東西本身就是強有力的證據,可以號召黑方人去群起攻擊他懷疑的對象。
正琢磨時,門外忽然傳來細不可聞的腳步聲。
西羽立刻停止動作,在門側潛伏起來,繃緊精神準備隨機應變。
——如果不是童樂山本人回來,那來者與自己見了麵之後,也不過就是互相暴露些朦朧的立場而已,不必過於恐慌。
可惜對方是個聰明人,停了片刻,卻漸行漸遠了。
西羽獨坐原處,硬著頭皮等到人偶娃娃過來催促,才拉開門重新邁入空無一人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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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來得晚,其他玩家早已落座。
低頭走去座位的西羽知道有雙眼睛在暗中打量自己,卻隻能裝出平靜模樣。
這兩日他腦海裏的想法起起伏伏的,基本把事情想得很透了,如果最後猜得徹頭徹尾都是錯誤,那也輸得無話可說。
“你遲到了,睡懶覺?”羅熙忽然問。
西羽已經坐了下來,抬眸瞧瞧他,照舊不理不睬。
羅熙望向門外越來越大的瓢潑大雨,忽然笑說:“天氣很像剛來的時候,明日就是死期了,看來到時候一定會把我們困在這裏決鬥。”
這話音落下,自然引起回聲般的不安。
羅熙用筷子一下一下敲擊桌麵,笑而不語。
西羽望向羅熙堪稱恐怖的臉,卻在他漆黑至極的眼眸裏讀出了幾分疲乏的平靜,轉而又向坐立難安的吳智小朋友投去個安慰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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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麽,不幸中的萬幸,均衡並未發生。
難道和夫人的亂入有關?
這點西羽沒考慮明白,隻慶幸沒有麻煩來火上澆油,在第一時間離開了清明堂。
原本隻要吳智不去亂跳身份,事情不會這麽複雜,可惜如今黑方是絕對會以那家夥為突破口的。
西羽不至於蠢到在明麵上對抗,唯有故意讓吳智獨身一人麵對,自己則隱藏在暗處伺機保護。
不出他所料,童樂山果然在飯後攔住了闖禍的吳智,把他帶到廊簷下的角落裏吩咐:“你昨天講的事,沒變卦吧?”
吳智絕望地看著大家紛紛離開,小聲回答:“當了,你想驗誰啊,我帶你去。”
“你跑一趟就行,我還有別的事,回來聯絡我。”童樂山微笑:“請告訴我羅熙的身份。”
吳智驚訝:“那家夥?”
轉而又答應:“好、好的。”
童樂山拍拍他的肩膀:“注意安全。”
吳智無奈地望著他往自己的臥房走去,摸了摸短發,隻能假模假式地轉身前往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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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童樂山跟來還好處理,丟吳智獨自活動,多半是安排了眼線在暗處盯梢,提防起來更加麻煩。
可憐加活該的吳智跑到了血氣湧動的神社,連任波的死因都不敢問,隻念念有詞地給陰陽師磕了幾個響頭,轉而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雨下的越來越大,血紅色的水衝透了衣物,讓人在寒冷中多了幾分毛骨悚然。
吳智正魂不守舍,意外地在路上遇到了頂著綢布躲雨的西羽。
西羽難得熱情,露出笑臉靠近他:“你幹嗎去了?”
吳智:“去、去神社……”
西羽眼睛裏閃著溫潤而耐心的光。
吳智小聲說:“羅熙。”
西羽故作悠閑地看看周圍,然後道:“就說是白將軍。”
吳智頓時瞪大了眼睛,差點因這答案驚訝出聲。
西羽朝他擺擺手:“午飯見。”
吳智呆滯地瞧著他離去,心裏暗自琢磨:白將軍……白將軍?!這是要引童樂山去除掉羅熙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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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到現在的人,隻會混吃等死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午餐時直到最後一刻,眾人才在廳堂集齊,除了童樂山之外全都淋了個濕透,對著熱氣騰騰的飯菜瑟瑟發抖。
吳智已經按照西羽的安排向童樂山告了密,不出所料地換來震驚加白眼。
好在此刻黑方信也罷、不信也罷,並沒有多少時間掙紮了。
愛喝酒的羅熙不知從哪弄了清酒,照舊悠閑獨酌。
童樂山暗自收到黑將軍的眼神,忽然咳嗽了兩聲,第一次挑事說:“距離五天之限已經不剩多少時間,昨晚武士們的藥也被浪費的差不多了,現在我們就身份來表個態吧,無論如何,到時候該動手還得動手。”
方浩覺得很不可思議,扶了扶眼鏡,瘦削的臉上浮起厭惡:“表什麽態,你放棄了人性,要動殺心嗎?”
童樂山因為練體育的緣故,身材很是健壯,站起來不乏氣勢,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方浩麵前:“我是第一個動殺心的嗎?昨晚任波是怎麽死的,下毒的人很清楚!”
羅熙照舊招惹是非,笑出聲來:“……何英奇是怎麽死的,你不也清楚?”
方浩臉色微恙地端坐好,不與童樂山對視。
童樂山又挑釁似的走到羅熙麵前:“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任波死之前,他可是指望著你呢!”
羅熙:“無論我是哪一邊的,都不會指望你。”
童樂山出其不意地拿起桌上的菜,立刻要砸到他的臉上。
沒想到略有醉意的羅熙卻先一步閃開,然後猛地把童樂山推了個趔趄,皺緊眉頭說:“怎麽,眼看遊戲到了死線,你活膩歪了是不是?”
童樂山滿臉譏諷淡定:“你能拿我怎麽樣?”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羅熙竟然從皮衣兜裏掏出把刀來。
這刀是廚房的物件,一直由那些鬼氣森森的娃娃把持著,也不知他是怎麽弄到手的。
不過思及羅熙曾當著大家的麵踩碎了個鬼娃娃,搶東西估計也不在話下。
此刻,童樂山麵對利器,不由往後慢退,緊張地握起拳頭。
好在這時方浩又不負眾望地衝出來阻攔:“別衝動,你這是幹什麽,不一定殺人才是解決之道。”
“滾開!”羅熙一把懟開方浩,沒想那把刀也錯勁兒飛到了方浩腳邊。
方浩微怔,馬上把刀撿起來。
羅熙露出獰笑著朝他邁步:“怎麽,剛才還裝老好人,現在找到機會,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方浩顫抖地雙手握刀:“你……你別過來!”
羅熙卻像凶神臨世,不管不顧地朝他撲去並揮出拳頭!
本打算上前阻攔的西羽卻見方浩本能地刺出短刀,羅熙立即握住他的手腕阻攔,兩人的胳膊抖動瞬間,那刀還是刺進了羅熙的腹部!
片刻,鮮血便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
方浩驚愕萬分,大概是不相信自己能做出這種事,對著羅熙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孫修雅和唐彥彥紛紛發出尖叫,西羽馬上踩著桌子跳過去,扶住倒地的羅熙說:“喂,你還好嗎?”
羅熙的臉上依然掛著詭異的笑意,猛然拔出刀,然後讓西羽幫忙用力捂住他冒血的腹部,瞪向孫修雅:“愣著幹什麽,你從醫館偷出來的止血藥呢?!”
孫修雅篩子似的亂抖:“我、我去拿……”
說著她就弱不禁風地輕輕跑掉,宛若要逃離命案現場般的恐懼。
傻在原地的童樂山一臉困惑,摸摸下巴不知該說什麽。
其實,他與黑將軍最懷疑的就是領導氣質的方浩,其次才是被吳智告密的羅熙,可是方浩刺傷了羅熙,證明他們兩個都不是白將軍,那白將軍還能是誰呢……
回過味的童樂山憤怒地瞥了眼西羽,又瞪向如驚弓之鳥的吳智。
西羽的額頭上沁出冷汗,對著吳智無聲地說出個字:跑。
吳智雙腿顫抖,轉瞬就衝離清明堂,奔進了瓢潑的血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