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8 軟肋
「黃將軍，你太客氣了，我覺得你和其他的中國將軍有些不太一樣！希望這一次我能夠有所收穫……「
拉貝沒有因為黃浩然對他致謝而感到高興，因為此刻就在汪煥之的辦公室窗外，碼頭上大隊的難民正在排隊登船，維持秩序的士兵揮舞著槍託大聲呼喝著，挨打難民的討饒聲和兒童的啼哭聲交織在一起，這是怎樣一幅凄慘的畫面。
拉貝的手有些顫抖，雖然電話那頭的那位黃將軍是個有著人道主義精神的東方人，但是他手下的這些士兵顯然還沒有和黃將軍一樣開化，面對著他們本應該用生命去捍衛的民眾，這些軍人居然能夠舉起槍托和棍棒，拉貝實在是很難理解這樣的行為。
翻譯韓湘琳在電話裡面說話的語速非常快，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用善心的將軍，一定不能再無功而返！碼頭上的這10多萬難民總算是有了個去處，不需要再回到安全區了。可是在城內的安全區裡面還剩下10多萬人，那些在危險面前依然沒有選擇離開的難民是真的相信拉貝先生成立的安全區國際委員會，韓湘琳覺得他應該為拉貝這樣的國際友人向自己國家的軍隊爭取一些什麼。
對於安全區的難民，黃浩然有他自己的打算，拉貝再偉大也不能讓兇殘的日軍變成聽話的哈巴狗，要想避免悲劇的發生，最好的辦法就是疏散難民。
由於黃浩然一直以來用各種方式出售了大量船票，所以現在南京城裡面剩下的市民已經不多了，為了躲避日軍的轟炸，這些平民差不多都集中在國際安全區，讓這些人離開南京是黃浩然現在必須要做的事情，即使南京城最後落入鬼子的手裡，黃浩然也希望那只是一座空城！
剩下的10多萬難民只聽拉貝的，想疏散這些人，就得先和拉貝談談條件！
「拉貝先生！你的要求是很合理，物資我可以出！不過還希望拉貝先生能夠幫我一個小忙！」
黃浩然的話讓韓湘琳和拉貝都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位黃將軍提供援助還是有附加條件的，韓湘琳忍不住在心裏面鄙視了一下黃浩然。
這樣的官員拉貝和韓湘琳這些天沒少見，這類人都是假惺惺的給難民捐獻了一些東西之後就帶著一大幫子記者來安全區走幾圈沽名釣譽！也許這位黃將軍是閑他的軍銜不夠高，或者是名聲不夠響，所以才會來借安全區的難民當給他歌功頌德的道具。
拉貝和韓湘琳之間用德語快速的交談了幾句，他們決定先問問黃浩然到底需要拉貝幫軍方做些什麼，如果不是太過分的事情拉貝都願意接受，畢竟現在弄到物資是第一位重要的事情，只有實打實的東西才能解決安全區難民的問題，人要活下來的第一要件就是必須得填飽肚子!。
韓湘琳的心裏面有氣，他說話的時候便不自覺的流露了出來，黃浩然沒有責怪這位正直的翻譯，這時候肯站出來為別人做事的人已經很了不起了，像韓湘琳這一類人用國寶來形容也一點都不過分，黃浩然甚至希望能夠多出現幾個韓湘琳，只可惜，南京城裡面的韓湘琳只有一個。
黃浩然用很清晰的聲音提出了他的要求，他的語速很慢，這是在照顧韓湘琳這個翻譯。
「我希望拉貝先生能夠盡量動員安全區的百姓到碼頭來登船離開南京，日本人離城區已經很近了，他們在淞滬和華北做的事情我相信拉貝先生也應該有所耳聞，南京，現在是一座處於危險中的城市，他只屬於中國軍人！老百姓應該到後方去！我黃浩然說話算話，拉貝先生能拉來多少人我就給安全區多少人份的口糧！而且不是一次性的，是一直供應到我無法供應為止！翻譯先生，請你立刻翻譯吧！」
韓湘琳做夢也沒有想到黃浩然提出的會是這樣的要求，準確的說這其實連要求都不算，最多只能算是一份希望拉貝提供幫助的請求，有些疑惑的韓湘琳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這樣一來難民豈不是都走光了？沒有了難民還要物資做什麼？」
黃浩然直接反問：「沒有難民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我的翻譯先生！」
「對啊！對啊！是好事！是好事！我這就告訴拉貝先生！」經過黃浩然的提醒韓湘琳終於反應了過來，沒錯！還有比沒有難民更好的事情嗎？韓湘琳也希望南京城裡面所有的百姓都能夠逃出去，這正是他和拉貝夢寐以求的事情！
聽完了韓湘琳的翻譯，拉貝皺著眉頭問道;「黃將軍！你準備將這些難民撤到什麼地方去？就像您說的一樣，貴國和日本之間的這場戰爭還在擴大！這些人要撤到哪裡才能停下來？我希望這不是貴國政府想出來推卸責任的新方法！即使離開了南京，這些人也需要得到幫助！否則他們一樣會死去！」
拉貝這是在擔心南京政府的動機，在他看來，這些難民一旦離開了南京，很有可能將會陷入無人過問的困境當中，黃浩然現在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不希望這些難民落到日本人的手裡或者死在南京城裡面，說白了就是一場政治表演。
聽了拉貝的話，韓湘琳重新變得激動起來，他感覺剛才是上了黃浩然的當！韓湘琳在翻譯拉貝的話時加進了一些他的主觀情緒，有些拉貝用比較含蓄的詞語來訴說的地方也全部被韓湘琳換成了激烈的言辭！韓湘琳告訴黃浩然他和拉貝已經聽夠了南京政府和軍方人員的謊話！
黃浩然安靜的聽完了韓湘琳的話，對於拉貝的擔心黃浩然覺得完全可以理解，在遇到自己之前，這個德國老人一定被不少的南京官員拒絕過、利用過，現在拉貝對南京政府和軍方有著強烈的不信任感。
「拉貝先生！我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麼.……請你放心，拋棄難民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江面上的這些船只有的會直接開往武漢、九江，有的則是開往北岸的浦口，在浦口上岸的難民都會得到一份五天定量的口糧，這些食物足以讓他們走到下一個落腳的地方，如果拉貝先生不相信，你們可以跟著渡江的船走一趟，眼見為實，我想這樣會比較有說服力！」
黃浩然的話語裡面透露出來的誠懇讓拉貝收回了他的懷疑，這位黃將軍既然敢讓拉貝過江去隨意查看，也就說明了浦口的難民應該是真的得到了軍方提供的口糧，拉貝在電話裡面向黃浩然表示了他的歉意，同時他也提出了他心中疑惑的問題：
「黃將軍！為什麼不多利用一下江面上的這些船隻將南京城裡面的難民都送出去呢？我想48小時就足夠了！這樣安全區也就不用從軍隊手裡面分走寶貴的的物資，這樣也會有利於你們的戰爭！」
黃浩然問拉貝今晚的南京和往日有什麼不同？拉貝想了一會之後回答黃浩然今晚的南京顯得格外的安靜，似乎沒有日本飛機的轟炸。黃浩然告訴拉貝，這短暫的平靜是南京衛戍軍的軍人們用鮮血換來的，每一分一秒都非常的寶貴！
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軍方最多也只能運出十來萬人，所以拉貝的動作必須要快，只有最前面一批到達碼頭的難民才有離開南京的機會！至於還會不會有第二個這樣寧靜的夜晚，這個問題就只有去問上帝了！
結束通話以後，在汪煥之的安排下拉貝和他的翻譯韓湘琳登上了一艘滿載著難民的木船駛向浦口，在那裡，有拉貝想要證實的一切！
拉貝最後還問了黃浩然一件事，他覺得黃浩然不像是一個東方人，拉貝堅持認為黃浩然曾經到過西方留學，因為黃浩然的思想充滿了西方色彩。
黃浩然用英語回答了拉貝的這個問題：
「拉貝先生！也許這個國家在你的眼裡還不夠文明，不夠開化，可是請你相信！中國會變得富強起來，而且會超乎你的想象！中國人的東方智慧並不比西方文明遜色，只是這些東西被遺忘的太久太久了.……」
12月20日凌晨三點鐘，拉貝拉著韓湘琳像發了瘋一樣衝進了南京國際安全區，從拉貝的動作完全看不出他是位50多歲的老人，這個德國老頭扛著大喇叭沿著安全區的每一條街道上高喊著：
「到下關去！那裡有船！可以送你們過江！軍隊還會發放口糧！相信你們的黃將軍吧！他是一個真正的東方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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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石根為了弄清楚黃浩然的「詭計」甚至命令空軍在夜間出動偵察機借著照明彈進行偵察，可是飛行員傳回來的消息同樣讓松井石根覺得無比的沮喪！
南京城三面的中國守軍都在和日軍交火，夜空中穿梭的子彈形成了好看的光帶，偵察機甚至無法分辨出中日雙方犬牙交錯的戰線！更不要說洞察到南京衛戍軍的軍事目的了！
司令部的沙盤邊，十幾位日軍高級參謀早已爭吵的不可開交！在上百遍的推演之後，這些參謀軍官的腦子裡面也有了上百種關於黃浩然的設想，有說黃浩然在聲東擊西的，也有說黃浩然這是要突圍離開的，最離譜的是一個叫早己女的中佐參謀，居然說黃浩然這麼大動干戈的目的是為了奇襲松井石根的臨時司令部！松井石根真想把這個早已女中佐丟到第一線的戰壕裡面去挨槍子！帝國的軍事學院怎麼會培養出這樣的廢物？
南京衛戍軍的全線出擊已經開始了好幾個小時，中國軍隊的進攻勢頭不但沒有減弱，而且有越來越強的趨勢！在第6、第9、第3、第16、第18師團的正面和側翼都出現了南京衛戍軍的部隊！尤其是谷壽夫的第6師團，單單出現在第6師團附近的中國軍隊就有四五個師級番號，松井石根一開始以為谷壽夫就是黃浩然的新目標，可是在下令讓第6師團收縮防禦一個小時多之後，松井石根不但沒有等到南京衛戍軍排山倒海的反攻，反而等到了第16師團的告急電報！
南京東面的99師好像發了狂！逮著中島今朝吾的16師團一通死磕，一個小時裡面傷亡了1000多人讓中島今朝吾坐不住了，在給松井石根的電報裡面中島今朝吾堅定地認為黃浩然的南京衛戍軍就是沖著他的16師團來的，證據就是黃浩然的王牌99師已經使出了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能讓黃浩然如此下血本，城東地區不是南京衛戍軍的攻擊重點還是什麼？
中島今朝吾是當局者迷，松井石根卻清醒的很，99師出現就是黃浩然要下手的標誌嗎？那溧水的114師團怎麼解釋？出現在第6師團附近的南京衛戍軍從整體實力上不比中島今朝吾現在面對的99師弱！黃浩然難道要玩一出雙管齊下？
不！不可能！要同時攻擊五個日軍師團並且試圖殲滅其中的兩個，黃浩然的南京衛戍軍並不具備這樣的實力！即使在淞滬戰場，兵力倍於日軍的中國軍隊也不敢同時在兩個點上發動對師團規模日軍的殲滅戰，黃浩然手裡面的本錢可是遠遠比不上淞滬戰場上的最高當局，想一口同時吞掉第16 和第6師團，除非黃浩然瘋了！
黃浩然到底要幹什麼！？？
冢田攻參謀長也一度認為黃浩然是想對谷壽夫的第6師團下手，從態勢上來看，南京城西南的江邊走廊是黃浩然重兵把守的地區，139師、教導總隊和71軍這幾支勁旅都布置在這一帶，而谷壽夫的第6師團師華中方面軍左路軍最靠外圍的部隊，只要切斷了第6師團和18師團的聯繫，打一場殲滅戰也不是不可能的，谷壽夫所在的位置可以算是華中方面軍的一個突出部，按照黃浩然的脾氣，不應該放過這樣的機會。
其實冢田攻參謀長和松井石根最希望黃浩然下手的也是這個地方，第6師團算得上是華中方面軍裡面戰鬥力最強的部隊，谷壽夫可不是末松茂治，絕不會輕易的被黃浩然擊敗，這樣一來華中方面軍就有了反包圍的機會！而在這一地區黃浩然可能動用來圍剿第6師團的中國部隊番號也非常吸引松井石根，99軍、教導總隊、71軍，這些可都是他一直希望能夠取得的戰利品！
現在第6師團附近的情況已經明朗了，黃浩然不可能冒著被日軍合圍丟掉江邊通道的風險去攻擊谷壽夫的部隊，冢田攻參謀長親手推翻了他自己的推斷，的確，要是他和松井石根能想到的黃浩然都想不到，那皇軍在華東的重大損失就不太好解釋了……
既然黃浩然的目標不是第6師團，那麼會不會是中島今朝吾的第16師團呢？冢田攻參謀長又一次和松井石根想到了一起，黃浩然擺在城東的部隊雖然不像城西的那麼精銳，但是也有三個軍又三個師的規模，除了武器不如中央軍，中國雜牌軍的戰鬥力並不比中央軍差多少，更何況99師還在那裡坐鎮，要說黃浩然對16師團有什麼想法是完全有可能的！
南京城附近的永備工事目前已經被華中方面軍攻破了超過三分之一，但是城東的防禦體系卻幾乎得到了完整的保存，即使南京衛戍軍拿不下16師團他們也只需要退到堅固的工事裡面去堅守就可以了。近可攻退可守，這樣有利的態勢黃浩然定然不會視而不見！
冢田攻參謀長在地圖上比劃了半天，推出了他的新推斷，他認定黃浩然會利用城東地區的地理優勢向中島今朝吾的第16師團發起攻擊，這也是司令部裡面大多數參謀軍官的看法。
松井石根走到沙盤邊仔細的看了看16師團所處的位置還有周邊的地貌，然後搖了搖頭否決了冢田攻參謀長的推測。
冢田攻參謀長有些著急，他急切的說道：
「司令官閣下！從目前的情況看來，城東是黃浩然最有可能動手的地方！為什麼司令官閣下會覺得南京衛戍軍的重點不在城東地區呢？請指教！」
松井石根用指揮竿敲了敲位於南京城東的鐘山，他對冢田攻參謀長說：「就憑這個！中山陵！孫文這個名字冢田君一定不陌生吧？如果黃浩然在集中城東的兵力全力圍攻16師團，他拿什麼來守衛馬群和鐘山？孫文是南京政府的先總理，丟掉了中山陵，黃浩然就是守住了南京恐怕也要面對一場風暴！我不認為有中國將領敢讓中山陵至於皇軍的炮火之下，黃浩然也不例外！」
「那我們怎麼辦？總不能這麼被動挨打吧？東京對我們的進展已經很不滿意了，要是就這麼在南京衛戍軍的攻擊下停滯不前，恐怕.……」
冢田攻參謀長雖然覺得松井石根的推斷很有道理，但是想到華中方面軍現在面臨的壓力，冢田攻參謀長的言語裡面流露出了擔心。
松井石根轉過身掃了一眼還在爭吵的參謀軍官們，然後低聲的對冢田攻參謀長說：「冢田君！這樣吵下去怕是到天亮也不會有結果，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既然我們無法判斷出黃浩然要幹什麼，那麼乾脆咱們也進攻！就從這裡！」
松井石根的指揮竿重重的落在了地圖上的高樓門和唐家營一線，在這道防線後面就是南京的光華門，松井石根是打算以攻對攻！逼黃浩然回軍救援，如果黃浩然丟掉了光華門，那松井石根就會直接殺進南京！華中方面軍的這一手，黃浩然必須招架！
「騷帶四內！幺西！這就是中國人說的圍魏救趙！松井君！你實在是一個天才！」
冢田攻參謀長的馬屁拍的恰到好處，鬱悶了大半個晚上的松井石根終於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南京城裡面的黃浩然卻有麻煩了！
松井石根的這一刀直接擊中了黃浩然的軟肋.……
至12月20日上午七點，從下關和江邊各處碼頭登船的南京市民人數超過了15萬！(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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