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劍門吃癟
屈卓遠與寧飛舟做了多年的師兄弟，年輕時又曾多次並肩闖蕩江湖及聯手對敵，早已心意相通。寧飛舟出守招，屈卓遠便出殺招。華山派兩大頂尖高手一守一殺，誓要阻住八苦和尚。
宋天祤沒有出劍。
宋天祤是華山派這一輩的大弟子。他不僅劍法中規中矩，他的人也是中規中矩。若非俞不凡太過驚才絕艷，將來華山派掌門人的位置一定會落到宋天祤的身上。
儘管如今整個華山派都知道，下一任掌門的位置很有可能輪不到宋天祤身上了，但宋天祤對華山派的忠誠卻沒有絲毫減弱。
對俞不凡這個最有可能將下一任掌門之位從自己手中奪走的師弟，宋天祤毫無怨恨之意。相反，宋天祤對俞不凡極盡欣賞和愛護。因為宋天祤知道，若是俞不凡做了下一任華山掌門，華山派在他的手中，一定會比在自己的手中更強。
所以，宋天祤不能讓俞不凡受辱，尤其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受辱。
寧飛舟一聲喝出，宋天祤一把挽起呆立在原地的俞不凡飛退。這一刻，宋天祤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時候，俞不凡還是一個初入華山劍派的小師弟。宋天祤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便是拉著俞不凡在華山之中奔跑。自那時起，宋天祤便一直在護著自己的這位師弟。如今，俞不凡的劍法之犀利早已超出了宋天祤，但宋天祤還是在儘可能地護著俞不凡。
在宋天祤和俞不凡的身後，雲山霧障乍起，將他們掩住。
雲山霧障很強。作為華山劍法之中的至強守招，鮮有人能夠在片刻之間就突破這一招的阻擊。
只是，八苦和尚志不在破招。
八苦和尚的眼睛，盯住了被宋天祤拉著飛速後退的俞不凡。
八苦和尚這一盯，寧飛舟和屈卓遠的心神便微微一盪。
四大劍門，四大俊彥，已經有三人被搧翻在地。八苦和尚的下一個目標，已經再明顯不過了。若是俞不凡也被八苦和尚一個耳光搧飛，四大劍門的面子，便算是丟到姥姥家了。有崑崙、萬象和六扇門人在場，若真是那樣，四大劍門不僅是面子，就連裡子，也都丟光了。
所以，當八苦和尚的眼睛盯向俞不凡時，寧飛舟和屈卓遠的眼神也被牽得動了一動。
寧飛舟和屈卓遠的眼神一動，八苦和尚的身形便晃了一晃。他似是要掠向宋天祤和俞不凡。
八苦和尚的身形一晃，寧飛舟和屈卓遠便動了。既然已經知道了八苦和尚的目標，既然已經料敵在先，寧飛舟和屈卓遠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但是，寧飛舟和屈卓遠料錯了。所有的人都料錯了。他們都料錯了八苦和尚的目標。
八苦和尚的目標不是俞不凡。
若是要搧俞不凡的耳光，俞不凡自院內走出的時候，臉就應該已經是腫著的了。
寧飛舟一動，雲山霧障便移動了。移動著的雲山霧障，攔不住八苦和尚。
八苦和尚掠向了屈卓遠。
八苦和尚使出了少林龍虎手。
少林龍虎手，乃是少林最複雜的武功之一。龍虎手之中，有拳法，有掌法，有爪法，有擒拿手。
八苦和尚一拳擊向了心神分在俞不凡身上的屈卓遠。
屈卓遠怒吼。寧飛舟怒喝。
屈卓遠使出了青山隱隱。寧飛舟使出了燕徊朝陽。
這一次，屈卓遠使出了守招，寧飛舟卻使出了殺招。
八苦和尚一拳擊入屈卓遠以劍使出的山影之中，破去山影，順勢一衝，避開寧飛舟手中的朝陽，一掌拍在屈卓遠的右肩之上。
單掌一落在屈卓遠的右肩之上，八苦和尚立即化掌為爪，在屈卓遠的右肩之上輕輕一扯，咔啦一聲，屈卓遠的半邊肩膀垮了下來。
怒喝聲中，寧飛舟飛劍進擊，幻眼雲湮終於全力使出。
寧飛舟已經多年未曾全力使出這一招了。這一刻，寧飛舟已經顧不得可能會誤傷屈卓遠了。他只想將八苦和尚斃於劍下。
與寧飛舟一同出手的，還有左冷鋒、邊展雲、黃昆和四大劍門其他幾位老一輩的高手。
今日，四大劍門之辱，只有八苦和尚的血才能夠洗得掉。
八苦和尚此時若是硬拼這一眾幾欲發狂的四大劍門高手，說不定真地會流血了。
可惜的是，八苦和尚已經打完了。他沒有再打下去的心思了。至少這一刻是沒有了。
八苦和尚哈哈一笑，收手，飄身，閃避，後退。
這一次，八苦和尚使出的是少林大挪移身法。退至院門口時，八苦和尚依然還保持著此前收手時的姿勢。霎時間，八苦和尚變得寶相莊嚴，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
面對著四大劍門之人的，又變成了六扇門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劍。
一側，福生的臉漲得通紅。他的眼中，露出了感激的神色。看到屈卓遠垮下的右肩，福生知道，八苦和尚的最後一個目標為什麼不是俞不凡，而是屈卓遠。
「讓開！」崆峒二老同時厲聲對六扇門人喝道。
「大膽！」院門口的六扇門人面無懼色，齊聲喝道。他們手中的刀劍，已經舉了起來。
除寧飛舟、左冷鋒、邊展雲和黃昆在外的四大劍門之人也舉起了手中的長劍。章忠淳、陳宇清和藍飛凌三人手持長劍，腫著半邊臉，用極為兇狠的眼神瞪著八苦和尚。
「四劍派這是要和六扇門開戰么？」諸無計悠閑地自院內走出，淡淡地問道。諸無計的身旁，是面色同樣淡然的風無痕。
「今日我四大劍門定要向八苦大師討回一個公道！」屈卓遠恨聲說道。八苦和尚的龍虎手手法很怪。屈卓遠自行試著接了一下肩膀，不僅未成功，反而使得右肩更疼了。他在心中早已罵了幾十遍「禿驢」，卻始終不敢將這兩個字喊出口。
「什麼公道？」諸無計淡淡地說道。
「諸大人，八苦大師無端出手傷人，眾人皆是見證。諸大人莫非是要包庇？」寧飛舟冷冷地問道。任是寧飛舟涵養再好，今日這件事，他也不可能就這樣忍進肚子里。
「大師，四大劍門與少林一樣，皆是名門正派。大師暴起傷人，還望給我等一個說法。」天三奇對八苦和尚拱了拱手，說道。他心中的震驚還未消失。
江湖傳言，八苦和尚雖然行事怪誕，但身手極高。然而，真正與之交過手的人卻極少。今日一見，天三奇方知，盛名之下，果無虛士。震驚之中，天三奇的心中也有些慶幸。若是八苦和尚方才也對萬象門出手，天三奇自問，萬象門的情形不會比四大劍門的情形好出太多。
慶幸之餘，天三奇的心中還多了一些疑問。
八苦和尚雖然行事荒誕無經，但江湖之中卻從未傳出此人有其他的惡名。若非如此，少林寺怕是早已派高僧下山伏魔了。今日八苦和尚擺明了是要與四大劍門過不去，天三奇不得不多想一想。
與天三奇懷著同樣心思的，是玄真子。
既然是同來之人，天三奇既然已經開口說話了，玄真子自然也不得不說上幾句。
「大師，血案未破，疑犯未拿，大師卻悍然對四大劍門出手。還請大師為我等解惑。」玄真子拱手道。
「八苦大師，今日之事，若是大師不能給我等一個滿意的交代，四大劍門定要上少林問給明白。」左冷鋒冷冷冰冰地說道。
八苦和尚右手猛地一抬，四大劍門之人齊齊一驚，各自仗劍防禦。
八苦和尚撤去莊嚴寶相，伸手在頭上撓了幾撓，懶洋洋地說道：「撓痒痒而已。怕什麼？」
此言一出，福生「咕」地一聲笑了出來，連忙又將剩餘的笑聲咽回肚裡。
四大劍門之人的面色更難看了。
「八苦大師，莫非真地仗著有少林撐腰，視我四大劍門如無物么？」邊展雲厲聲喝道。
「諸無計，和尚看過了，這些人的劍上，久不沾血。」八苦和尚懶洋洋地諸無計說道。
「哦？大師的意思是，這些人之中，沒有兇手？」諸無計問道。
「有沒有兇手，是六扇門的事。」八苦和尚說道。
「既然大師說，這些人的劍上久不沾血，宋家血案，這些人之中，當無兇手。多謝大師助我六扇門查案。」諸無計對著八苦大師拱手一揖。
說罷，諸無計眼睛一掃寧飛舟等人，說道：「諸位都是名門正派中人，有恩定會必報。大師為諸位洗清嫌疑，諸位該當謝過大師才對。」
福生聞言，險些又笑出聲來。偷看了自己公子一眼，福生連忙縮了縮腦袋，連帶著將偷笑聲再度縮回嗓子中。
「放……」崆峒二老齊齊大喝一聲，看到諸無計的眼神后，又齊齊硬生生將後半聲憋了回去。
「八苦大師果然好手段。諸大人果然好手段。我四大劍門今日算是領教了。」寧飛舟的面色恢復了正常，冷冷地說道。
「八苦大師若是只要看看我等的劍，只需開口便可。為何要出手傷人？」文兵沉聲喝道。被搧倒的三人之中，他點蒼派的弟子飛得最遠，臉也腫得最圓。
「點蒼派真地想知道為什麼嚒？」風無痕輕輕上前一步，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