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蠱毒斷子嗣
待客院里的婆子媳婦們爭執了半天,最終才推著一個不太合群的婆子去屋裡送茶水。
那老實巴交的老婆子端著茶水進屋后,一抬頭瞥見方子笙,當即愣了愣,卻沒說話,彎了彎腰就退下了。
方子笙慢慢用茶水沏開那些藥粉,一瞥銀牙,說道:「好了,停手吧!那聲音聽得我頭疼。銀牙你過來!」
銀牙只覺得滿心興奮,連手疼都顧不得了。
方子笙溫柔地為銀牙扯扯身上的襖裙,低聲道:「看你,衣服都亂了。手可疼了?」
銀牙受寵若驚,連連搖頭:「不疼不疼!」
早在銀牙掌摑小烏的時候,方子笙就已經扶起了花開,讓她坐在一旁。所以此刻,雖然花開沒瞧見方子笙下藥,卻瞧見方子笙在拉扯銀牙襖裙時,將那個從新月腰裡摸出來的紅紙包,輕輕塞入了銀牙的腰間。
方子笙笑眯眯道:「既然不疼,那就替我將這杯茶遞給表哥潤潤口吧!可莫要灑了!——表哥,不知者不怪,你傷了我的丫頭,我打了你的小廝,我們一筆勾銷,可好?」
宋隆彪心裡鬆了口氣,連忙迎上來,接過那杯茶,一揚而盡,繼而訕笑著:「只要小姐高興就好……高興就好!」
方子笙意有所指:「我當然高興!」
說罷,方子笙又一瞥花開,意味深長道:「花開,你呢,你可高興?」
花開沉默著點點頭。
銀牙慫恿引誘新月下藥給二小姐,二小姐如今假借銀牙之手,下藥給了宋公子。這一石二鳥的計謀,花開自然高興。
宋隆彪眼看方子笙卸下方才的冷厲,正想賠笑說幾句閑話,不料一陣頭暈目眩。
只見宋隆彪忽然七竅流血,頹然倒地。
離宋隆彪最近的銀牙,陡然爆發出一聲尖叫。
那正頭暈眼花的小廝小烏,傻了眼,瘋狂地撲上去:「公子?公子?殺人了……殺人了……」被打了不要緊,若是公子有了什麼三長兩短,他也等著陪葬吧!
院外的媳婦婆子鬧了起來,唯獨方子笙坐在楠木椅上,靜靜地看著眼前喧囂的一切。
這時候,那些藏著等著看她受辱的人,都該出來了吧!
果真不出方子笙所料,人來的很快,也來的很齊。
從宋氏鄭芸瀟,到鄭林森和周管家,無一人落下。
一看到血泊里的宋隆彪,膽子小的丫鬟婆子俱都尖叫起來。
此起彼伏的叫聲,令方子笙只覺得頭疼,但見她眼睛一閉,直挺挺向後倒去。
花開一驚,正要扶起二小姐,卻見方子笙嘴角沁出小口的鮮血來。
接著又是一番兵荒馬亂。
當方子笙醒來的時候,陳圖經正冷著臉給她扎針。
一看到二小姐醒來,陳圖經皺皺眉頭,終於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第一次提起了方子笙身上所中之毒。
「二小姐,在下已經說過,莫要受涼。涼氣會激發你體內的毒素。半月前,你入府之時,正是因為蠱毒發作,才會吐血不止。如今,鄭老爺在外四處奔波,就是為了給你找到解毒的藥材。那些藥材極為難得。你若再不聽醫言,下次這蠱毒發作的時間就更頻繁了。」
陳圖經一言既出,讓守在一旁的宋氏愣了愣。
陳圖經從袖裡摸出一個小小的錦匣:「之前這種蠱毒,一月發作一次。如今因為二小姐你的大意,半月發作一次。這是我做的辟毒丸,雖然不對症,卻能讓你減輕癥狀。方才我已經為你服下一粒。這剩下的……」
陳圖經猶豫了一下:「這剩下的一粒,不到萬不得已,二小姐最好莫要服用。」
「為什麼?」方子笙還未從身中蠱毒這件事里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地問道。
陳圖經沉吟了一下,低聲道:「這辟毒丸乃是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所制。你身體弱,半月前曾服過一次,今日又服下一次。若再服下一次的話,說不定此生……此生將沒有機會誕下子嗣……」
宋氏和方子笙俱是一愣。
繼而,方子笙垂首。
子嗣?
方子笙苦笑。她此生連成親一事,都未曾想過,談何子嗣。更何況,她並不想成親。她還沒有親眼見到朱衡,親口問一問他為何要廢后,也未曾親手找出毒殺自己的兇手,怎麼甘心就此綁在一個男人身上,從此相夫教子?
她有太多的事要做,所謂子嗣,註定與她的前世今生無緣。
宋氏以為方子笙在害怕,紅著眼圈,輕聲說道:「二小姐,你莫怕,老爺一定能找到治好你的辦法的。」
方子笙抬頭,臉色慘白地點點頭,四下一看,問道:「夫人,我的丫頭呢?」
原來這屋裡,除了陳圖經,宋氏和兩個宋氏屋裡的丫鬟,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宋氏忽然不知該怎麼介面。
宋隆彪忽然吐血暈倒,在場的花開和銀牙都已經被看管起來。而那個春暖呢,陳媽媽來報,說是惹惱了鄭芸瀟,也被關了起來。再加上那個大丫鬟新月,因為庫房鬧貓兒一事,同樣被雲鷹給軟禁了起來。
所以到現在,方子笙身邊居然沒一個可用的大丫頭。
「她們犯了錯,暫時都被關押起來了。你莫要擔心,有什麼事,我讓陳媽媽在這裡陪你!」宋氏避重就輕地說完,朝陳圖經看去。
陳圖經正將床邊散開的一卷金針收好,提著藥箱,說道:「夫人,我隨你去看看吧!」
宋氏顯然不曾料到陳圖經會真的幫忙,顯得很激動,連忙「哎」了一聲,領著陳圖經往外走。
原來宋隆彪如今還躺在外屋人事不知,陳圖經又一心只記掛二小姐的病情。所以忙到現在,宋氏早就等不及讓陳圖經去看看宋隆彪了。
但見方子笙不說話,陳媽媽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問道:「二小姐,你先躺躺,有什麼需要吩咐奴婢就好!」
方子笙笑笑:「有勞媽媽了,還請你幫我給夫人說說,找個大夫給花開看看傷。」
陳媽媽應著,為二小姐掖掖被角,但見她昏昏沉沉睡去。
其實方子笙也睡不著。她心中驚疑不定,本以為這具身體只是孱弱,卻不料卻是中了蠱毒。鄭純心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大戶小姐,無論是身上的鞭痕,還是黑曜司的箭傷,再加上如今這難以祛除的蠱毒,這一切都與鄭純心的身份不匹配。
鄭純心究竟是誰……
方子笙微微嘆口氣,閉眼沉思。
外屋,有兩個大夫正圍著宋隆彪打轉。陳圖經二話不說,上前為宋隆彪診脈,又查看一下宋隆彪的眼耳口鼻,目光落向桌上的茶盞上。
原來方子笙和宋隆彪兩人先後暈倒。宋氏不敢隨意搬動他們,就吩咐人趕緊去請陳圖經和離鄭府不遠的大夫們。
陳圖經一查驗宋隆彪的癥狀,心下起疑,用手沾了那茶盞里的殘水一嘗,頓時蹙緊了眉頭。
「怎麼,隆彪他病的很厲害嗎,很難治嗎?」瞥瞥旁邊連連搖頭的兩位大夫,又看看陳圖經的遲疑,宋氏的心如墜谷底。
若是宋隆彪出了事,宋氏簡直無法想象嫂嫂張氏的憤怒。
張氏一向為人衝動易怒,又極其溺愛宋隆彪。被她纏上,指不定就會說出那些讓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
若再因為那些往事,而傷害到老爺和女兒,那麼這個家,怕是要散了!宋氏越想越驚恐,如同被人掐住了嗓子,帶著顫音:「陳大夫,真的沒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