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光陰故人改
對面的花開,此刻也認出來那胖碩身材娃娃臉的吳翎善。她頓下腳步,木然的臉上露出震驚。
雙方都停下腳步,陪在吳翎善身側的鄭駿,見此場景,不由微微咳嗽了一聲。
接著,吳翎善就看到,那廂七八步遠的美貌少女,忽然擦去臉上陡然落下的眼淚,鏗然拜倒,畢恭畢敬給他行了個大禮。而後,少女起身就往回走,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在這整個過程中,吳翎善只是若有所思地站著,不曾開口挽留,亦不曾上前多走一步。
只有跟在吳翎善的隨從李戈,發現他家大人背負在身後的雙手,都快扭成了麻花。
吳翎善抬頭,對著天空重重嘆氣。他忽然想起在蘇雲笑出生之時,蘇呈闐大喜,非要拉著他大醉三日的場景。
時光飛逝,光陰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吳翎善只覺得渾身疲累,回頭一抱拳,語帶倦意:「近平,你且回吧,我想自己走走!」
鄭駿點點頭,望著吳翎善雖然肥碩卻有些佝僂的身影漸漸離去。
「在想什麼?」不知過了多久,一道低沉的嗓音,驚醒了站在路邊發獃的鄭駿。
鄭駿回頭,發現陳圖經正拎著一筐草藥從外面走來。
陳圖經面色灰暗,看起來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沒什麼,只是想起些舊事,心裡有些不痛快!」鄭駿看向那筐草藥,「這些便是你今日從空空寺里采來的?」
陳圖經面色古怪道:「買來的……」
陳圖經心中無比鬱悶。從他毒王的名號在江湖上傳來后,他就從未像今日這般,被人正大光明地威脅。
陳圖經覺得,萬虛明明是佛家高僧,明明該慈悲為懷,可他前腳跟自己說寺里花房精心種植的藥草隨便采,後腳就拿著一把算盤,一顆珠子一顆珠子地撥弄著,要自己給錢。
雖然那些草藥價值昂貴,可萬虛的要價更是離譜。這一筐草藥,他居然獅子大開口,要價三千兩白銀。若非這葯已經採下,陳圖經真想當著萬虛的面,甩袖而去。
「這些葯能夠暫時壓制二小姐體內的蠱毒,可保兩個月蠱毒不發作。只是這買葯的銀兩,得你付了。」陳圖經說著,蹙眉將一張白條遞給鄭駿。
鄭駿看著那張只寫著「兩千兩白銀」的白條,哭笑不得,隨後吩咐雲鷹準備銀子送往空空寺,繼而陪著陳圖經一起走:「過幾日,雲妃回來,瑞雪宴上,我想讓純心和明家長女明穗一起去。你多費心,這幾日幫純心好好調養身子,好讓她能撐上一日。」
陳圖經有些詫異:「你要為她定親?」
「這只是一方面!」鄭駿搖頭,「從大端和清婉分別前,她曾說,希望純心能見見雲妃。畢竟,當初若不是雲妃出手相助,清婉說不定早就沒命了。」
「秦家藉助雲妃之名,舉辦瑞雪宴,真正的目的是為了給秦家找幾個好幫手,通過聯姻的手段,鞏固地位,也好給雲妃和五皇子添些助力。」陳圖經若有所思,「你可曾想過,如果純心看上的是秦家的公子們,或者說,秦家的公子看上了純心,讓人來提親,你怎麼辦?」
「絕對不行!」鄭駿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冷厲,「我絕不會讓純心嫁入那樣的人家。他們當年那樣對待清婉,若非我親眼所見,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們是清婉的……哎……」
鄭駿急得咳嗽起來。
陳圖經蹙眉,一臉正經:「我只是假設,你又何必如此激動?不過,二小姐的身體比我想象中恢復的還要快,也許是因為她自小習武的緣故。所以,你也不必擔心。僅僅一日,她還是能撐得住的。……不過,我看你怎麼有些咳嗽?隨我去院里,我為你把把脈吧……」
正當鄭駿和陳圖經並排而行時,那廂跑的飛快的花開,已經回到了方子笙的小院里。
但見花開旁若無人地衝進自己的房間,反手掩上門,一跤跌坐在冰冷的地磚上,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
屋裡不曾點碳爐,再加上沒有人氣,頗有些冰冷。花開垂頭,靜靜地望著腰間掛著的那把手掌長短的小木劍,淚如雨下。
那把木劍,是花開七歲那年因為聽了丫鬟們講的鬼故事,嚇得不敢睡覺,吳守潁聽說后,親自給她做的。說是讓她掛在腰上辟邪壓驚。
那把桃木劍做工雖然粗糙,卻是花開的心頭愛。這麼多年,無論是坐過大牢,還是被人冷嘲熱諷,又抑或是瀕臨生死,花開從未讓它離身半寸。只有這樣,她才有勇氣努力地活著,只有這樣,她才可以假裝自己不是一個人,而一直有吳守潁的陪伴。
「姐姐?你在裡面嗎,找到二小姐了嗎?」不知過了多久,聽小丫鬟說起花開行蹤的春暖,來到門外。
春暖正待推門,卻聽到院門外傳來荼靡的笑聲:「他不讓我進去,我就纏著他,不停地和他說話,最後他就同意了……」
春暖這才轉身,急匆匆往外看去。但見方子笙正和抱著兩本書的荼靡,走在通往主房的甬道上。
春暖立刻追上去:「二小姐,鄭六小姐方才來了,見您不在就又回去了。說是一會兒還要再來……」
方子笙一愣:「鄭國公府的六小姐,鄭宛凌?」
春暖點頭。
與此同時,正坐在自己院里喝茶的鄭宛凌,卻因為鄭芸瀟的邀請,而特意派人去回了方子笙,說是有些事兒,等到下午再去赴約。
可就在鄭宛凌去往鄭芸瀟的院子時,鄭芸瀟正因為剛聽到的消息,而雷霆大怒。
原來最近在鄭駿的插手下,方子笙的日子過得十分平順。可鄭芸瀟卻苦不堪言。
鄭芸瀟本以為等鄭駿消了氣就會放她出去,誰知等來等去,等來的卻是爹爹求黎陽城守為方子笙求得赴瑞雪宴帖子的消息。
鄭芸瀟在摔了一地的古玩珍器后,宋氏終於趕來了。
鄭芸瀟哭倒在宋氏懷裡:「娘親,我才是爹爹的嫡長女,她只是個野種,爹爹為何只為她考慮?爹爹讓我禁足,不許我去瑞雪宴。可她鄭純心何德何能,一介庶女,還妄圖攀龍附鳳?娘親,娘親,爹爹為何如此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