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撿個姑娘
一時間,舊事湧上心頭,雲妃忽然無力去多問多想,只是派人告知大夫人細細查找,便提前離去。
雲妃一路來到秦家老夫人的院里,下人說老夫人正在小佛堂,雲妃便讓女官溫悠等在外面,獨自一人入內。
一進佛堂,迎面便是濃濃的香火氣息,不大的房間四面無窗,只有佛堂上供著一尊觀音像。而此刻,雲妃的母親,秦家老夫人景氏,則跪在房間東側的一張貢台下。
那貢台上除了一尊空白牌位,就什麼也沒有。
雲妃愣愣地盯著那尊牌位,只覺得眼睛生疼。她走過去:「娘親,跪的久了,腿麻,您年紀大了,就起來吧!」
景氏回頭,渾濁的眼睛看了看雲妃,才順勢就這雲妃伸過來的手,站起來,喘了一口氣,和藹地問道:「宴席散了?」
雲妃搖搖頭,一向凌厲的面容上,露出幾分落寞:「忽然覺得有些累,就先回來了!」
「莫非是你二嫂說了什麼?」景氏擔憂。
「不曾!」雲妃笑笑,「娘親多慮了!」
「那就好!」景氏拉住雲妃的手,輕輕拍著,「娘親這一生已別無所求。只願你們兄妹三人都過得平平安安的。」
「好!」雲妃笑笑,轉眼看著那無名牌位,「娘親放心,我和哥哥們一定會過得平安。」
雲妃說完,兀自笑笑。如今她和皇后針鋒相對,秦家也和尤氏一族在私下各自為主,只是明面上還不曾撕破臉。如今,皇后對她恨之入骨。想要平安,已是奢求。可箭在弦上,容不得任何人後退。即使是她,也退無可退。
雲妃和景氏又說了一會兒子話。忽聽溫悠在外面喊道:「娘娘那邊派人來了。」
「怎麼回事兒?」雲妃蹙眉。
「大夫人說是那位丟失的鄭小姐的家裡來人了。」溫悠畢恭畢敬的說著。
會是鄭駿嗎?雲妃愣住。
「擺駕,本宮要去看看。」雲妃的聲音有些發抖。
等雲妃來到時,下人正想入前堂去稟報,卻被雲妃攔下。
雲妃從後堂轉過,剛走到屏風后,聽到屋裡有個低沉的聲音說道:「敢問大夫人,此事如今還有何人知曉?」
雲妃覺得渾身一顫。這個聲音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聽到了。她以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聽到。霎那間,雲妃悲喜交加。過去的記憶,如同一張大網,將雲妃牢牢捆縛其中。
鄭駿來的時候,屋子裡坐著和明穗,還有一眾的丫鬟。聽完各方的說辭,鄭駿久久不能回神。
屋內一片靜默,只聽噼啪一聲,接著屋屏風後傳來女子壓抑的低咳聲。鄭駿蹙眉,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那座畫著花鳥蟲魚的四扇屏風,沉默下來。
與此同時,黎陽城孟家的一個小院里,傳出一聲吼:「你你你……你……」
站在石桌旁,手拎一筐草藥,鬚髮皆白的高烈,差點背過氣去:「程曦啊程曦,你以前撿些狐狸猞猁什麼的,也就夠了。現在居然還撿回來一個大姑娘?你還要不要娶親,你還要不要生子?」
程曦眼波流轉,哂笑著:「自然是要娶妻生子的,可那也要先有合適的人不是?先生,你快幫這小丫頭看看,她扭傷了腳!」
「扭傷腳?」高烈怪叫,雙目圓瞪,「你一個內外兼修的高手,她扭傷了腳,你居然不能醫治,還非要巴巴的將她背回來?……還有,今兒你不是去了秦家別院,參加什麼雪宴嗎,怎麼天色未晚,你卻跑回來了,還背回這姑娘?」
「這丫頭……」程曦轉轉眼珠子,笑笑,「就那樣遇上的……先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先幫她診個脈?」
高烈吹鬍子瞪眼:「不過就是扭傷腳,還用得著診脈?」
高烈雖這樣說,手卻不由自主地伸過去,一把捉著趴在程曦背上的方子笙。
高烈往日診脈不過片刻,可今日卻足足用了一盞茶的功夫。期間,高烈的眉頭皺了松,鬆了再皺,反反覆復,竟忘了讓程曦將方子笙放下來。
最後,高烈神色陰沉地瞥一眼程曦,撥撥方子笙的眼皮,再摸摸她的四肢,一腳踢上程曦:「好你個小子!」
程曦依舊站的穩穩噹噹,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上全是無辜:「先生這是為何?」
高烈把剩下的半壺涼茶灌進肚后,一抹沾滿茶水的花白鬍須,氣沖沖道:「你是不是把老夫釀的藥酒給這姑娘喝了?」
程曦愣了片刻:「那酒是先生送給萬虛大師的,我豈敢……哎呦……」
程曦腿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踢。
高烈罵道:「老夫知道你不滿老夫將養心酒都給了萬虛。可你酒品不好,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若鬧出點什麼,孟家老爺也饒不了你,否則老夫豈會不給你留下一壇。可你倒好,自己私扣了萬虛的酒不說,居然還給這身中蝕骨之毒的小姑娘喝這酒。」
「你可知這小姑娘所中的蝕骨之毒有多厲害?蠱蟲已侵入她的五臟六腑,若不是幫她診治的大夫有幾分能耐,她早就被閻羅王給收了。」
「這腳傷倒是不嚴重,可你怎能給她喝養心之酒?養心酒對修鍊內家功夫的人來說,是佳釀,可以提升功力。可對她體內的蠱物來說,同樣也是大補之物。她體質虛弱,壽命都比常人要短,再加上你那一口催命酒,若不是你機靈帶她回來見老夫,再晚些,哼,連大羅神仙啊……也救不回她……」
程曦哭喪著臉,湊過去:「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看她一個小丫頭,孤零零地坐在河邊,我怕她想不開,就想著,勸她喝點酒,再趁著酒勁勸她幾句。其實她也沒喝多,就一點點……」
「千里江堤潰於蟻穴。你這一點點,是要她的命啊……」高烈嘆口氣,一擺手,「走走走,別在這裡礙事,老夫要用內力將這姑娘體內的酒氣給逼出來!」
程曦心中一松,輕輕抱著方子笙往床邊走去。
高烈在一旁瞅著程曦小心翼翼的神情,忽然心思一轉,負手說道:「既然是你闖的禍,那還是你來吧!」
「我來?」程曦挑眉。
屋裡不算暖和,滿屋子皆是藥味。程曦一面偏頭瞅著方子笙,一面聽高烈說道:「她體內因為有蠱毒為禍,所以不可用平常的方法去除酒氣,你先幫她寬衣,我讓小尹去燒水……」
程曦眨眨眼:「寬衣?」
「對,用沐浴之法,讓藥物儘快滲入她體內,壓抑蠱毒。」高烈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