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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斷翅的竹蜻蜓

  「我是一個不該存在的人,因為從一開始,我的命,就掌握在別人手中,多麼脆弱啊,別人只要動動手指,我就會死了。


  誰不想活著呢,我多麼想再看看明天的曦陽,但我恐怕看不到了。」


  即墨沒有回答,他背對蜻蜓,加之夜色太黯淡,看不見蜻蜓的神情。


  「你怎麼不說話呢?」


  「我在聽你說。」


  「好呢,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像一個人那樣,如果是一個人,就可以走的很遠很遠,看的很多很多,可以不再受別人擺恐。


  但那天,夢碎了,其實,之前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怎會夢碎呢,這大概是我在有思維后的臆測。」蜻蜓苦笑。


  即墨並未打攪,儘管蜻蜓的話題已經跑偏,他知道蜻蜓並不是人族,也不是妖族。


  「同樣在那天,我遇見那個神一樣的人,他告訴我,只要幫他一個忙,就可以讓我像人一樣活著。


  我不加思索,就答應了他,在那時,我應該就誕生了意識,他告訴我,有個人叫即墨,只要控制這個人,我就能活著。


  我只有十個月,在這十個月內,必須控制那個叫即墨的人,無論用什麼辦法。


  後來,我見到了這個人。」蜻蜓噗嗤笑了,笑得很開心,聲音沙啞了,那用來哼唱完美的歌喉,第一次沙啞,大概是血咳的太多的緣故。


  「就這樣一個瞎子,要控制他何其簡單,何況這個瞎子修出心眼,連女人都不敢看,看見我逃命似的跑。


  我相信我的魅力,我可是四絕仙子,論美貌,無人能及;論才藝,無人能及。我才貌雙全,一句話,就能讓那些花心鬼為我捨生入死。


  多麼美妙,我幾乎都迷醉了,可惜,我清楚,這是假的,我不能活著,一切都不會屬於我。


  可是我想不到,那個叫即墨的傢伙,竟然是個異類,我懷疑他不是男人。」蜻蜓放開聲大笑,玉背抽聳,眼淚都笑了出來。


  應該有些痛苦,過了許久,她才又繼續開口,道,「我千方百計接近他,以龍喋血為由,想攻破他的心扉,結果我失敗了。


  自從有了生命,這是我最感興趣的一件事,但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控制他,於是我便化身季青庭。


  沒想到,還是被他識出來,在魔亡陵還遇見那個可怕的至聖,一眼就看穿我的本體,當時我以為死定了。


  但好在,那個藍衣至聖沒有殺我,那個至聖是好人,是個大好人。」


  「又說偏了。」頓了頓,蜻蜓繼續道,「結果,這個即墨竟然離開神州,十個月馬上到了,我甚至恨上這個即墨。


  畢竟,我想活著,而因為他,我卻活不了了。


  不過,或許連我都不知道,在千方百計接近他的過程中,我竟被這個人的意志感染。


  後來,那個神一樣的人又出現,他說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畢竟,我是他創造的最完美的一個生命,為了創造我,賦予我生命,他也付出了很多,他還不想放棄我這顆棋子。


  於是,我輾轉來了蠻荒,其實,我都沒有發現,原來我所在的內里空間……」


  蜻蜓乍然停聲,大口吐血,嬌軀搐顫,一句話都說不出,黑暗中,那張完美到極點的臉頰,滿是痛苦,她想笑,但再也笑不出來。


  即墨匆忙轉身,抬手拍在蜻蜓背上,並且取出碧水垂柳瓶,將飛仙池水倒入她的檀口中。


  也不管沾染鮮血染紅了瓶口,他取出大量仙草,根本來不及煉化,全部化為靈液,封進蜻蜓體內。


  同時,他祭出封天石墜,抬掌拍向地面,引來八方靈氣,將此地化為靈氣海洋,為蜻蜓延續生機。


  蜻蜓沒有阻止,因為她連多餘的動作都做不了,她不該說,說了不該說的,觸犯了禁忌,代價便是死。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到底是即墨的救助起了作用,還是蜻蜓真的命不該絕,竟再次坐直身體,擦拭掉唇角的鮮血。


  那張紅唇濕潤晶瑩,完美無瑕,像是兩刀紅玉。


  「這是飛仙池水,你果然得到了,不過我想不明白……」蜻蜓再次吐血,艱難不語。


  即墨蹙眉,他沒有讓蜻蜓閉口不說,有些話,正如蜻蜓所言,是該說出來,說出來心裡才好受。


  周圍數千里,剎那間,生機全絕,古樹枯萎,靈草化塵,所有靈氣,全部通過法陣匯聚於封天石墜,再度入蜻蜓體內。


  此刻完全是病急亂投醫,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能用的辦法,即墨都用了,以期望能延續蜻蜓的壽命,哪怕一息,都以足夠。


  「咳咳……」蜻蜓巨咳,艱難的蹙起秀眉,又笑了,道,「來到蠻荒,我又見到了那個叫即墨的人。


  沒想到,他馬上就要渡道合劫了,我想不明白,那明顯是一條斷路,他為什麼還要去走。


  前方是死路,他的所有努力,看上去都是那般渺茫,就像是,一隻螻蟻想要掀翻大象,我不記得當時我是想笑,還是被震撼住了。


  螢火之光,竟敢與皓月爭光。


  只要能活著,何必去送死,我不明白,哪怕不入道合,也有數百年壽命。


  比起十個月,這是多麼漫長啊,何不好好享受,何必去送死,要知道,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呢。


  然而,似乎那個人義無反顧,他去了,走上了自殺的路,與根本無法戰勝的道合境下第一人大戰。


  我當時以為他必死無疑,結果他成功了,還成功反殺,我感到很驚詫,不過這不夠。


  我知道,他的路還是黑暗一片,還有人王印記,那是聖胎一脈百萬年的詛咒。


  結果,他又挺過去了,我徹底震撼了,我不知道當時想了什麼,但回過神,心中似乎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一個不該有的種子種在了心底。


  不過,很快我就看到了那場天劫,嘿嘿,這可是必死之局,並且確實如此,他敗了,在他敗的那一刻,我心中的種子變得支離破碎。


  然而,我想不到,就是這樣,他都還沒有放棄,而那個至聖,更是冒著觸犯天道,也要為他續道,結果,還是成功了呢。


  那一刻,我不知道都想了什麼,但我知道,那顆種子發芽了,已經根深蒂固。


  原來,種子不是碎了,而是要發芽的前奏啊,原來,人還可以這樣活著。


  這種活著,好像與我的活著不一樣呢,我疑惑了,震撼了,心中的可怕想法更濃烈了。


  漸漸的,我似乎明白了,這或許,才是我該走的路。」蜻蜓抬首,看向天邊,可惜夜空太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但此刻,那個神一樣的聲音又出現了,瞬間敲碎了我一切的幻想,我才無奈的發現,什麼是現實,現實就是,根本沒有可能、也不敢反抗。


  那個聲音告訴我,飛仙池即將開啟,這是我最後的機會,如果再不能控制那個即墨,也要殺了他,否則,就是我死。


  我恐懼了,我能殺死即墨嗎,我沒有把握,所以,我打算控制他,誘惑他。


  然而,明明一切都準備好了呢,一路上就只有我和他兩個人,能幹的事太多了,但沒想到,也不該去那個木屋。


  不過,現在仔細想來,我很應該去那個木屋。


  那晚,我看見魚兒跳出水面,想衝破水的束縛,飛向高空。


  不知道何時,那顆種子已經長成參天大樹,我產生大逆不道的想法,我想擺脫那個神一般的人帶來的控制,我要為自己活著。


  但沒想到,僅僅是這樣一個想法,我就差點死了,如果不是那個叫即墨的人救我。


  至於後來,終於趕到了飛仙池,那人對我做出最後警告。


  我當時不知道怎樣想的,當那人走後,我就瘋狂的逃啊逃,想要逃掉天涯海角,擺脫那個人的控制。


  但沒想到,跑來跑去,還是跑到了這個木屋,我想那個人肯定在嘲諷我的愚蠢無知,我的體內湧出無數死氣,肌體開始死亡。


  我知道,我沒有完成那個人的要求,還想忤逆他,因此,我的末日到了。


  不過我不後悔,我想安靜的過完餘生,哪怕再痛苦,但這最後幾天,我要為自己活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還是出現了,我當時躲著你,但沒想到,根本就躲不過,至於後來,你也就明白了。」


  即墨點頭,沉默未語。


  「你說,斷翅的竹蜻蜓,還可能再飛起來嗎?」蜻蜓低聲問道。


  即墨還未回答,蜻蜓便又道,「其實我不怪那群孩子,我不過是只沒有生命的竹蜻蜓而已,真的折斷了翅膀,也不會感到疼。」


  「後來你有了生命,並且成了道合修士,可曾想過,去尋那幾個孩子報仇?」即墨心中一顫,輕聲問道。


  「為什麼要去呢,孩子是無辜的,他們明白什麼,他們怎麼會知道,折斷了翅膀的竹蜻蜓,其實也會痛。」


  即墨未語,含香閣內里空間中的數十里竹林,原來是這樣。


  「我帶了琴呢,這是最後的彈奏了,或許,我的樂聲,能飛上天空,變成一個夢。」蜻蜓小心取出古琴,放在膝上,道,「你願意聽我彈奏么?」


  「請!」


  「可惜了,這世間我所認識的人中,那位至聖琴道最深,能領悟《永生》,而我卻只與他和彈過一次。


  除了那位至聖,當屬薛白衣琴道第二,卻也見不到他,否則這最後一曲,也不會留下遺憾了。」


  「或許,他已經來了。」即墨與蜻蜓同時偏頭,看向天際。


  一道白衣踏空而來,背著琴盒,提著一盞明燈,那燈散發柔和輝光,氤氳而迷濛,讓那白衣生添幾分神秘仙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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