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奸雄本色【二更】
唐家後山,古木參天,有無數絕石峭岩,這被唐家特殊培植的數萬里原石密林,鬱鬱蔥蔥,絲毫沒有北方植物應有的矮小以及病態枯黃。
高空,即墨擋在吞虛鼎前,揮拳打中這件凶兵,澎湃的音波向四面八方擴散,許多古木被及腰截斷,上半部分化為齏粉,連遠處的群山也震響,山石滾落,空山驚鳴。
鏘!
凶兵轟鳴,輕震之間,向周圍散出一圈圈黑色的波紋,扭曲空間,想要遁進空間。
即墨揮起大掌,雙手按住這件凶兵,將它從高空踏入地面,大道種子轟鳴,吟唱大道之聲,不斷消磨吞虛鼎的凶氣。
哧!
吞虛鼎顫搖,噴出無數黑色的劍刃,斬開了即墨的肉身,金血飛舞,滴灑在吞虛鼎表面,隨即便消失不見,被吞虛鼎吸收。
「我知道你已誕生神祇,擁有自主意識,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歸順於我,二是我直接被我毀滅意識。」即墨長發激揚,大手緊按在吞虛鼎,十指裂開,金血順著指間流出。
轟!
那凶兵還想再反抗,上下震動,左右搖晃,想要擺脫即墨的掌控,恢復自由身,吞虛鼎中只有不成型意識,支配這件凶兵的完全是本能。
「看來你是選擇第二種了。」即墨按住吞虛鼎,神念從識海中湧出,化為透明利刃,將周圍的空氣都烤燃了。
「斬神!」
噗!
吞虛鼎大震,但短暫的掙扎后,立刻陷入寧靜,即墨揚嘴淡笑,將這件凶兵扔進丹田,用黑珠鎮壓住。
他並沒有完全摧毀吞虛鼎的意識,一件法寶,誕生神祇很不容易,需要極大的機緣造化,在特殊的時間地點,或者有蓋世強者指引,才能擁有意識。
在吞虛鼎被即墨鎮壓的瞬間,同在這片原始森林中,有老者猛然睜眼。
他頭皮鬆弛,腰背佝僂,連眼睛也沒有多少神采,行將就木。
老者凝眉望向前方許久,那個方向,正是即墨所在的方位,許久后,老者輕輕嘆息,看向身邊坐著的另外幾個老者,道,「吞虛鼎被搶走了。」
「好熟悉的氣息。」有老者道。
「你們也感覺到了?」有老者眼中露出仇恨,最後嘆息一聲,「與當年那人有關。」
「我們會有今日,如見不得光的臭蟲般苟活,全拜那人所賜。」
「殺了他!」有老者嘶吼。
「殺不了。」另有老者苦笑垂頭,「我們一旦動手,就真的要死了,出手一次,換來必死結局,真的不值。」
「的確不值。」
「吞虛鼎煞氣成神祇,將來很有可能會脫離控制,把這麻煩送出去也好。」
「那是我唐家數萬年的心血。」有老者歇斯底里,握緊乾柴般的枯手,但他終究沒有出手。
正如之前另一個老者所言,不值得,一次出手,換來壽元枯竭,真的不值,哪怕只是如現在這般苟活,好歹還算活著。
這是外人所不知的幸秘,唐家的底蘊都被人重傷,處於瀕死狀態,就是在唐家內部,這都是極為隱秘的信息,只在為數不多的幾人知曉。
即墨自然不知,唐家的後山何等恐怖,幾乎就是歸境的集中營,不過這些歸境,都因各種原因而不敢隨意出手。
他收了吞虛鼎,踏空返回唐家,此刻大局幾乎穩定。
唐沐龍基本控制住了局面,他掌握了聖主令與傳世聖兵,並且還有半數的太上長老支持他,如今唐沐梟已死,大局已定。
除了唐沐龍,再無人有能力接任唐家聖主之位,他自然名正言順踏上聖主寶座。
「你想要的那些人,晚上我交給你,此刻必須穩定人心,以防再亂。」唐沐龍頭懸碧水垂柳瓶,看向即墨,並沒有詢問吞虛鼎到了何處。
即墨點頭,自然有龍騎衛上前,帶他走入一座宮闕中安歇。
夜晚,明月高懸,灑落如水般的銀輝,冰冷且美麗,星空無限廣闊,數不清的星辰悄聲眨眼,調皮的躲進雲端。
滿園的靈樹隨風無聲搖動,像是對人招手,園中靈蟲偶爾掀起一串鳴叫,無比的安謐。
夜晚的唐家,逐漸陷入寧靜,在寧靜中,龍騎衛悄無聲息的包圍即墨所在的仙闕,還有數位太上長老站在雲端。
唐沐龍頭頂懸挂碧水垂柳瓶,宛如神明般,置身於七彩瑞光中。
宮闕中,即墨盤膝坐在大殿中央,膝上平放問心戟,手指在酒壺上無聲摸索,然後,仰頭將靈酒倒入口中。
他星眸緊閉,唇角微揚,唐沐龍果然還是動手了,這在他的意料之中,其實如果今夜唐沐龍不動手,還真會讓他詫異,擔心還有其他的陰謀詭計。
唐沐龍不可能乖乖交人,並且即墨收走了吞虛鼎,還有,哪怕是協助唐沐龍,即墨也還是斬殺了許多唐家修士。
唐沐龍如果真的想穩定唐家,坐穩聖主之位,來殺即墨是他唯一的,也是最正確的選擇,同樣也是最愚蠢的選擇。
即墨可以選擇不回唐家,收走吞虛鼎后,直接趁亂離開唐家,離開青州,至時唐沐龍要穩定唐家,自然無暇他顧。
然而,即墨還是回來了,他要帶走當年追殺莫天的首惡,為師傅報仇。
正如今晚,如果唐沐龍不兵圍這座宮殿,那就不是唐沐龍,同樣,如果即墨沒有達到目的而離開,那他也就不是即墨,還不如當初直接選擇不與唐沐龍談條件。
手指輕輕在問心戟上磨拭,似乎是感應到即墨的內心,問心戟輕輕一顫,又恢復平靜。
高空中,唐沐龍背負雙手而立,抬頭看向東邊的皓月,手指無規律的敲動。
他褪去戰甲,穿上唐家聖主專屬的長袍,顯得更加英武挺拔,雖已至中年,但他眼中依舊是滿滿的野心。
戰甲冰冷,在銀月中反射安靜的輝光,整個唐家都是寧靜的,或是有意無意,都忽視了這裡的動靜。
終於,唐沐龍停止敲定手指,收斂起滿臉冰冷,展手提出一個酒罈,將碧水垂柳瓶收起,踏空走入宮闕中。
他看向安靜坐在大殿中央的即墨,選擇性忽視了即墨膝頭的問心戟,道,「今日太匆忙,也只有晚上方能偷得清閑,便將這最後一壇醉仙釀拿來了,只此一喝,以後想喝,就沒了。」
拍開封泥,唐沐龍陶醉的聞過酒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道,「這是上代聖主釀的酒,算上你我,滿打滿五個人喝過,你我喝的最多。」
即墨淡笑抬起酒碗,只喝了一碗,就再也不喝了,隨即站起身,背對唐沐龍,看向窗外。
即墨不喝,唐沐龍自然也不會再喝,封上酒罈,起身道,「道友何時離開?」
「等著我離開,再來殺我么?」即墨向後偏頭,旋即又收回目光。
「道友說笑了,我能拿回唐家,道友功不可沒,你若要離開,我自然要擺酒送行。」
「我沒有那般大的功勞,更不敢吃你的送行宴,我只要求你,將當年的那幾人儘早交給我,我記得很清楚,有一人名叫唐沐風。」
「自然,道友誠心待我,我又怎會愧對道友。」唐沐龍假笑道。
言罷,他輕拍手掌,早有龍騎衛將十數個老者押進屋中。
這些老者蓬頭蓋面,衣衫不整,血跡遍體,像是承受過大懲罰,並且,所有人丹田破碎,經脈也碎裂,修為全失。
即墨半眯起星眸,冷哼道,「唐沐龍,你想糊弄我?這十七人雖被你廢掉修為,但你真以為能矇混過關,偷梁換柱。」
「十七人,沒有一個入虛,境界未損毀前,最強也只是念神,你告訴我,他們憑什麼參與當年之事?
唐沐龍,你打的好算盤,不如讓龍騎衛與那幾位大能進來,試試能否將我留在唐家?」
唐沐龍全無被當面揭穿的尷尬之色,他正色笑了笑,道,「我便知道瞞不過你,當年參與那件事的三個人,明日卯時,我便為你送來。」
「三人?」即墨轉身,盯住唐沐龍,雙目如神炬。
「其實是七人。」
「真的是七人,還有兩人,屬於我的陣營。」唐沐龍確定點頭。
即墨蹙眉,道,「好,但我一定要唐沐風。」
最終,兩人都選擇退讓,即墨知道,唐沐龍並沒有將直接參与當年那事的所有人交給他。
而唐沐龍也知道,即墨不是那麼好糊弄,或者說在這次試探中,他看出了即墨的底線,正是因為看出底線,所以他選擇了退步。
唐家還沒有穩定,他還沒有真正掌控屬於唐沐梟陣營的那些長老宿老,此刻屬於他陣營的人,自然不能再有損傷,否則他在唐家建立的新政權,必當面臨新的威脅。
即墨的個人能力太強大,足以影響天平的平衡,唐沐龍將這筆賬算得很清楚,所以沒有動手。
「如何,他都答應了?」有太上長老看唐沐龍走出,上前問道。
唐沐龍搖頭,道,「明天交人。」
有太上長老皺眉,道,「他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我唐家可不怕他。」
「可我怕。」唐沐龍嘆息搖頭,道,「驅虎吞狼,再想吞虎就太難了。」
「屋中那位,是個提的起,放的下的人,同時又是一個比誰都能記仇的人,這樣的人,兩個字,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