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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焦土

  【本章字數:10020字】


  漆黑的虛空,星輝燦爛,炙熱的光輝,若抓不住的流沙,輕輕從指間溜走。


  距離即墨閉關已過去一月,虛空靈舟也駛出東星域,離開大羅星域,漸走向虛空戰場的邊緣。


  時間在緩慢的流淌著,若清澈的小溪,聽不見她的聲音,看不見她的流動,然而,她確實溜走了。


  即墨緊著眉頭,緩緩睜眼,雙眸中有無數顆星辰起伏、匯聚、旋轉,最終,化作兩隻深不見底的漩渦,若能吞走整個星空。


  「呼!」


  他輕呼出一口濁氣,緩緩起身,隔窗望向屋外。


  一個月,他在參悟中摸索,突破歸境二重天,若想突破,他隨時都能踏入歸境三重天,然而,他無法再入定。


  他沒來由的心慌,心境宛如沸騰的茶水,漣漪卷卷,始終無法平靜,這是修為達到一定境界后,因外界某些事的變化,而產生的一種心靈感應,稱作心血來潮。


  他感到有事要發生,而且是大事。


  即墨輕嘆,緩步走出屋。


  哪吒正在外面獨自喝著悶酒。


  即墨走過去,按住欄杆,道,「能再加快些速度么,儘早趕回紫薇。」


  「已經是最快速度了!」哪吒放下酒壺,道,「是你的心不靜。因為近鄉情怯,還是迫不及待?」


  即墨搖頭,深吸一口氣,再從鼻中緩慢呼出,道,「心無法安靜,應是有事要發生,盡量再快些吧!」


  哪吒無奈的欠肩,道,「好吧!」


  即墨淡笑,嘴唇揚了揚,展手放出星空棋界,盤膝坐地,提起棋子,輕輕放落在棋盤上,連續三顆棋子落下,他終於穩住心神,再度入定。


  時間飛逝,又是一月,即墨晉陞歸境三重天。他刻意壓制進階的速度,但潛意識中,卻有個聲音在支配著他,要他儘快突破,修為越高越好。


  因此,又過去半月,他再度突破,歸境四重天。


  即墨知道心急了,再度從入定狀態蘇醒,強迫自己進入星空棋界。


  這次,他共落下十八子,才勉強穩住心神,他知道,不能再這樣強行入定,否則定會走火入魔,故而,他放棄修鍊,獨步行走在靈舟中散心。


  走著走著,竟無意間來到老爺子居住的屋外,即墨微怔,推門進入。


  老爺子正盤坐在床上,依舊未蘇醒,但整個人的狀態卻已好了許多,他的生機在逐漸恢復,呼吸微弱而有規律。


  這種狀態,不是要從入定中醒轉,就是有所突破,要進入下一輪新的循環了。


  即墨盯住食人魔,看了許久,揚手施法,為老爺子驅走身上的塵埃,輕步退出屋。


  在關上房門的那一瞬,他的心重歸寧靜,菩提子無聲震鳴,仿若有神佛站在高天吟唱佛經,呢喃聲雖模糊,卻震耳發聵。


  即墨匆忙趕回住所,再度閉關。


  此次,他真正的做到心靜、意合,故而過去兩月,始才突破,歸境五重天。至此,他才放緩境界的提升速度,進而加強對道和規則的感悟。


  他每次提升境界,都能斬獲九段規則,到歸境五重天時,共斬獲四十五段規則。於其他修士而言,到歸境九重天,都很難獲得這種成就。


  然而即墨並不滿意。他隱約有種感覺,冥冥中仿若有種規則,阻擋著他對天地的感悟,也便是說,此次閉關,他本該有更多的收穫,但因這規則,他前進的路卻生生被斬斷。


  「這是天道規則,天地誕生之際便存在,除非能超越天道,否則絕對無法打破。」大黃狗聽聞即墨敘述,神神叨叨的道。


  「天道……規則。」即墨沉吟,若有所思。


  哪吒走來,盤膝坐穩,磨著牙道,「已到紫薇星域邊緣,還有半月航程,便能到紫薇極道星了。」


  「快要到了。」即墨站起身,走到靈舟邊緣,憑欄眺望,發現果然來到一片紫色的星海。


  那星海無邊無際,數不盡的紫色星辰,宛如灑落在虛空中的紫色水晶,它們都圍繞著一顆巨大的古星旋轉。


  即便在紫薇星域邊緣,也能發現,中間那顆星辰大到沒有邊際,整個星域中,沒有一顆星辰能和它相比。


  「這便是聖君的家鄉么?」梅山六人聞聲走來,面露喜色,道,「好一顆古老的星辰,還未靠近,便感到一股洪荒古氣撲面衝來。」


  虛空靈舟繼續航行,白駒過隙,時光荏苒,那顆紫色的古星,在眾人眼中逐漸放大,原本僅是豆子大的一點光華,待十餘日過後,已完全無法再丈量邊際。


  仔細看去,只見在這顆紫色星辰的背面,有一片漆黑的海域,始終背對星空。太陽、太陰,兩顆星辰也環繞著這顆古老的星辰,無數的星辰、隕星、彗星,如浪潮般,潮起潮落。


  咻!

  一艘戰艦貼著太陽星飛速馳過,進入紫薇極道星的大氣層中,消失無形。


  不多時,又有數艘戰艦馳過。


  「好多戰艦,這顆古星莫非已淪為戰場?」郭申正色道。


  「極有可能。」姚公麟點頭。


  即墨蹙眉,心中的不詳感若噴發的岩漿,再也壓不住。這些從天外馳來的戰艦,顯然來自其他星辰、星域,也想進入紫薇機道星,分上一杯羹餚。


  「小心隱蔽,安全降落。」即墨退出半步坐穩,提起棋子,迫使內心平靜,卻始終未能做到。無奈,他再偏頭看向身後的紫色星辰,低聲自語,「三年了,離開初始地四年有餘……」


  「今日,我又回來了!」


  他眼中閃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在一道雪崖上,一條孤獨的身影獨面數萬人,在跳下雪崖的那一刻,若誓言般的呢喃,震蕩在高空。


  『若我歸來,定不忘今日!』


  虛空靈舟隱形了,變幻模樣,做出偽裝,即便被人發現,也只能看出它是一艘普通的戰艦。


  無聲中,靈舟穿過一層氣罡,平穩駛入大氣層,只見無數的山嶺漸沒入眼中,遠處是一望無盡的平原,在另一個方向,又是白茫茫的天地,銀裝素裹,天地同色。


  這裡,被稱作北原,那片白雪皚皚的世界,名為極地冰川!

  「從此處離開,又從此處歸來。」即墨有些恍惚,低頭看著地面,道,「直接去蠻荒初始地,讓你等嘗嘗我初始地釀的靈酒。」


  「好!」哪吒提高聲音,舔著唇角,道,「肯定比不上瓊漿。」


  即墨輕笑,道,「的確無法與瓊漿相比,卻也別有滋味。」


  陡然,他神色怔住,目光穿過雲層,落向地面,道,「等等,有個故人。」


  言罷,他已走出虛空靈舟,踏步落下高空,哪吒也收起虛空靈舟,一眾人緊隨即墨,自高天走下。


  這是一片冰原,遠處是寬大的峽谷,卻已坍塌了。在峽谷一側,有一個巨大的山洞,洞外有一方巨型平台,完全由堅冰塑成,站在高空看去,若是猛虎張開血口,匍匐在餐桌前。


  即墨落在高台上,並未驚動任何人,他緩步走過去,平台上有幾株冰樹,一群孩童正在嬉鬧,並未發現一個陌生人走來。


  即墨定目,看向遠處的那個女孩,若他未記錯,這個五歲左右的女孩,應叫作夢紫瞳,當年在冰村時,小丫頭粉雕玉琢,若是陶瓷娃娃般,而如今,她已婷婷玉立。


  那女孩將頭埋在膝間,用膝蓋撐住下頜,靜靜地盯著遠方,雙目無神,透露著淡淡的哀傷。


  即墨微怔,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眼中竟有如此濃重的悲戚。


  他定了定神,緩步走去,坐在小丫頭身邊,斜頭盯住她。儘管已過去三年有餘,但依稀還能從女孩臉上看見昔日的痕迹。


  那女孩低著頭,若有感應,偏頭與即墨的目光相撞,陡然怔住,睜著大眼,不確定的道,「穆白……哥哥?」


  即墨怔了怔,輕輕點頭。


  當年他行走在北原時,曾化名穆白。只是難以想到,那時夢紫瞳才兩歲而已,以小丫頭兩歲的記憶,過去三年,竟還能記得他,著實令他詫異。


  畢竟,孩童的記憶很有限,若非至親至己之人,很難在幼時記住其他人。


  「穆白哥哥……」小女孩扭頭撲在即墨懷中,哭道,「媽媽死了,冰暴伯伯死了,雪翱叔叔也死了,他們都欺負我,嗚嗚……」


  即墨微愣,輕輕理順小丫頭腦後的髮絲,想起那個叫夢姑的睿智女人,還有那個名為冰暴的漢子。昔日,他曾與這二人結下因果,未想僅才三年,故人便已逝去。


  「不要著急,慢慢說,無論發生什麼事,哥哥都為你做主。」即墨扶住小紫瞳的肩頭,抬指擦乾他眼角的淚花。


  不用想,他也能猜出一些原因,冰暴、夢姑辭世后,再無這二人庇護,小丫頭定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他低頭看向夢紫瞳凍的發紅的手指、臉頰,若有若無的寒風吹來,其他孩子都裹著厚厚的皮襖,而那小丫頭,卻只,穿著一層薄薄的棉衣。


  遙想昔日,冰暴、夢姑在時,為冰村做出許多貢獻,那時小丫頭過的很幸福,哪受過這等虐待。


  「穆白哥哥,媽媽說你是好人,沒有你,冰村的人都活不了。可是,冰村的人活下來了,還養活著雪村、風村……養活了很多人,然而媽媽……媽媽他們卻死了!」小丫頭哽咽,語無倫次。


  即墨蹙眉,若有所思。


  「他們是壞人,媽媽和冰暴伯伯讓他們居住在風暴崖,分給他們食物、藥草,而他們……他們卻……殺了媽媽……」


  小丫頭捏緊拳,撲在即墨肩頭,咬著牙大聲哭泣,「這些年,全靠雪翱叔叔,但在不久前,他也死了,我知道,他是因為不聽風領主的話,總和風領主作對,才會……」


  即墨無聲,聆聽著小紫瞳的哭訴。


  小丫頭是把他完全當做親人了,才會傾訴滿胸的委屈。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竟背負如此沉重的擔子,令人心酸。


  在災難亂世中,人性泯滅乃是常事,小丫頭的遭遇不過是一個縮影,在知道的,或不知道的某些角落,每天都在上演著相似的一幕。


  小丫頭哭了很久,最終只剩下無聲的抽噎。


  即墨輕輕捋著她的長發,柔聲道,「我為你報仇,跟我走吧!離開這片給你帶來傷痛的土地,以後你就是我的妹妹,只要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他並未在意身後逐漸接近的腳步聲,甚至,根本未將已被人在包圍的事實放在心上,他僅是重複的,輕輕地捋著小丫頭的長發。


  夢紫瞳哭的累了,靠在即墨肩頭,漸漸睡去。


  即墨這才轉頭,看向虎視眈眈的人群,目光滑動,落在最前方的貂袍中年人身上,聲音雖輕,卻如炸響的春雷,「你便是那風領主?」


  「不錯。」那人點頭,道,「小子,你又是何人?這是我風暴崖的家事,你一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即墨不語,抱著小丫頭緩緩起身。


  空氣若是凝結,整個世界一片寧靜,連高空的雪花也不再墜落,一陣風吹來,吹散靜懸在半空的雪晶。


  「裝神弄鬼!」風領主咬牙,提拳殺來,但那殺機凜然,宛如山嶽般的鐵拳,卻被一層無形的光屏擋住,再難進寸許。


  即墨緩緩抬步,眉心開裂,半顯露出道眼,豎眼中恰映出那風領主驚恐的面容,「你換過血,體內流淌著魔族的血液!」


  即墨蹙眉,想起在神州時,爛海枯曾化身半魔,便是因將血液換作魔血,進一步引發自身的魔化。


  神魔的血液高貴而強勢,完全能壓制其他大部分血脈,對身懷孱弱血脈的普通人族而言,哪怕最普通的魔血、神血,也具有極大誘惑力。


  然而,一旦換上神魔的血液,便會被逐漸同化,化為半魔、半神,更有甚者,直接化作神魔。


  除了換血以外,換骨、換肉、換髓等,都能被神魔同化,進而擁有神魔超凡的戰力。


  而這風領主,便是換過魔血的人。


  「你到底想幹什麼?」風領主駭然,隨著即墨抬步向前,他也不斷後退,不多時,便已退到懸崖前。


  那風領主偏頭看向深不見底的崖谷,神色變得猙獰,咬牙怒喝,瞬時半化為魔。


  只見他全身都被一層漆黑鱗甲覆蓋,但與真魔相比,卻是相形見絀,只能算作半人半魔,人無人樣,魔無魔形。


  「死吧!」風領主怒喝,提起另一隻鐵拳,轟向即墨眉心。


  「不自量!」即墨未語,沒有任何動作。


  他盯住風領主的瞳孔,澎湃神念湧出,直接探入其識海,一番探查后,神色漸肅,雖與他所想有所出入,卻也相差不多。


  原來這風領主身懷魔血,卻還另有一番原因。


  北原雖空曠貧瘠,卻還是存在著少量復甦的神魔,他們憑藉不死之身,超凡戰力,逐步掌控了許多小部族,而後在這些部族中實行換血,藉以同化各個種族。


  相比於代價高昂的換髓、換骨等,換血確實簡單方便,半滴血液,便能同化十數個普通修士。


  換血所產生的半魔、半神,很快便被送出北原,融入神魔大軍。


  這些半化的神魔,雖比不上真神、真魔,但其實力也不容忽視,有效擴增神魔的數量,為神魔佔領紫薇極道星,提供著巨大助力。


  事實上,在許多有野心的人眼中,神魔的血液充滿誘惑,然而,他們卻是不知,換上神魔血液后,不但身體會被同化,思維也會逐漸被控制。


  而夢姑、冰暴,便是因不支持神魔的這種做法,堅決不換血,也不支持風暴崖其他村落的人換血,故而被神魔扶持的風領主暗害。


  這些年來,夢紫瞳若非有那雪翱的庇護,定已糟到毒手,可惜,那雪翱最終還是與夢姑、冰暴走上同一條路。


  看到此處,即墨神色漸冷,打開道眼,掃向人群,發現果然還有許多人身懷魔血,不由暗嘆神魔好手段。


  這樣下去,神魔非但不能滅盡,反而會越來越多,畢竟投身戰場的都是半魔、半神,真正的神魔,都留在大後方,此消彼長,人族定會吃虧,逐漸消亡。


  神魔的血液太霸道,星空中,能抵擋住其同化的種族,實在太稀少了。


  而人族的血脈本就孱弱,非是特殊體質,或是大帝後人,其他人一旦接觸神魔血液,便會遭到同化,相對而言,這種無形的災難更難提防。


  神魔為了攻佔人界,果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即墨無言,抬指點在那風領主眉心,抹出一點血花,此人並非強制換血,而是心甘情願,留下這樣的人,終是遺禍。


  他蹙眉看向其他人,此處半數的人,包括許多小孩,都被換作魔血,他不可能將換過血的所有人都殺了,畢竟他並非嗜殺之人,若真這樣做了,與神魔又有何異。


  定了定神,即墨微嘆,抬指虛點,從指間噴出一道金血,沒入那些被換過血的修士眉心。


  他這是以聖胎帝血,強行沖刷魔血,讓兩種血液相互抵消,進以恢復那些遭受魔化的人原本的血液。


  「不!」有人嘶喊,「我不要失去魔血,不要喪失這種掌控力量的感覺。」


  「你個魔頭,憑什麼剝奪我體內的魔血,剝奪我的力量。」有人大喝,惡狠狠的盯住即墨。


  「殺了他,不能讓他奪走魔血。」有人大喊,瞬時,所有被魔化的人都化作半魔狀態,向即墨撲來。


  即墨蹙眉,緩緩收回滴血的指尖,抬足向前,踏出一步,剎時,沖在最前方的人炸為血霧。


  他停住腳步,盯住人群,道,「再上前者,死!」


  人群微頓稍許,便又掀起狂熱浪潮,許多人都在亢奮吶喊,撲向即墨。


  「殺了他!」


  即墨眉頭蹙的更緊了,這次,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眼前這群被魔化的人,就像癮君子般,已迷戀上魔血帶來的那種力量感,若剝奪魔血,使其重歸平庸,他們絕對無法忍受。


  這是精神上的墮落。


  心若沉淪,將再無解,靠換血若能喚醒他們的意識,即墨哪怕捨棄一縷精血,也可為這群人洗凈魔血,然而,他們的精神已墮落,無論做的再多,都沒有任何意義。


  此刻,唯獨剩下一字,殺!

  不殺盡這群被魔化的人,那遭殃的將是正常人。


  即墨腳尖微點地,猛地一震,一排排冰刺從地底衝出,所有撲來,遭受魔化的人都被冰刺洞穿,懸挂在半空。


  短短瞬間,血液染紅地面,憑空多出數十具屍體,晃刺著眾人的雙眼。


  「魔鬼,他是惡魔,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眾人倒退,驚恐返回山洞,一群男人拿著武器,向即墨衝來。


  即墨不語,輕輕一躍,飛身落在山巔,而後大袖抽揮,將平台上的半魔血煉作虛無,這才轉頭,看向身後的三隻真魔,道,「就是你們,給這些村民強制換血?」


  「是又如何,卑微的人族,竟敢幹擾我等行事,不知死活!」一個真魔怒喝,虛抓一把,提出一桿鱗槍,一路狂奔,殺向即墨。


  即墨擰動腳尖,大地微震,六根雪箭衝出崖谷,從那三隻真魔雙胸貫出,而後他再是踏步,一條地龍從山谷衝出,匍匐在他腳下。


  他抬起手,撫摸著那地龍的額頭,道,「今日我點你靈智,賜你機緣,切記要守好此處。」


  那地龍點頭,轉身沖入峽谷,扭動龍軀,結出一方大陣。此陣從高空看去並無奇異,但等閑人若想走入風暴崖,卻絕對無法做到。


  「這便是帝師,舉手投足,都能點化龍脈,這種能力,可稱作化腐朽為神奇了!」哪吒走來,咋舌道。


  「我還未徹底掌握這種力量。」即墨搖頭。


  如今,他已晉陞帝師,而剛才那條地龍,便是他點化此處地勢,創造的一條幻靈。


  此處本無龍脈,自然沒有地龍,然而憑藉帝師逆天的手段,憑空創造龍脈,點化幻靈,不過是小道爾。


  但即墨還未熟悉利用這種力量,畢竟,他也是在不久前才晉陞帝師。有那顆天晶,晉陞帝師水到渠成,如今,他還剩下鵝蛋大的一塊天晶。


  「走吧,去初始地。」即墨深深看了眼腳下的風暴崖,他已仁至義盡。


  之所以會改變此處地勢,也是為了夢紫瞳,至於那群村民如何看他,惡魔也好,救命恩人也罷,都無所謂了。


  「好咧!」哪吒張手放出虛空靈舟,眾人都走進去,那靈舟化作一道流光,向西南方向去了。


  虛空靈舟中。


  即墨輕輕放下熟睡的夢紫瞳,為她壓緊被角,擦凈遍布淚痕的小臉,這才轉身出屋,憑欄俯視地面,心中的悸動愈深。


  地面上,焦煙串串,不時爆發激戰,相較於數年前,這才是真正的亂世。


  陡然間,即墨凝住目光,低頭看向地面。


  只見相比於其他地方,此地要顯得平靜許多,雖有神魔出沒,還有其他種族,但舉凡人族,哪怕是凡人,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方圓數百里,皆是如此,「此處是……」


  即墨沉吟,想到當初與唐沐龍的約定,不由輕輕點頭,唐沐龍果然做到了,並未失信。


  虛空靈舟極速馳行,動力全開,航行大半日,於太陽落山前馳過莽荒,進入蠻荒地界。


  「快到初始地了!」即墨淡笑,壓住心頭的悸動。


  「這裡在不久前發生過激戰,狼煙未平。」大黃狗遠眺。


  即墨心頭微震,一股濃烈的不安湧上心頭,他自然注意到此地曾發生過激戰,滿地瘡痍,但他或是在暗示,心中不願致信罷了。


  「不要太擔心,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糕。」哪吒抬手拍在即墨肩頭,磨牙道。


  即墨合上雙眼,吐出胸中濁氣,靜靜盯住地面,無數的高山馳過,漸化作一片荒漠。


  遠處的大地上,夕陽餘暉中,一條孤煙直衝高天,荒漠、孤煙、平原、夕陽,沒有半點風,天地間靜謐安靜,充斥著戰後焦煙的味道。


  即墨身軀微震,感到大腦一陣眩暈,他腳下一個踉蹌,撲在欄杆上。


  他強自定神,睜眼看向地面,只見一片焦土,斷壁殘垣,高大的城牆坍塌,懸浮在高空的島嶼墜落,樓閣、宮闕、靈田,全部化作廢墟。


  昔日的一幕幕,皆不復存在,唯剩下炙熱的焦煙,衝上高天。


  地面上,有來往的各族修士,卻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一具具焦屍被從廢墟中拉出,面目全非,或許,這些昔日的容顏,都似曾相識,然而如今,只剩下焦骨。


  「我回來……遲了……」即墨呢喃,張嘴啞聲,頓了許久,才勉強道,「去劫天盟,這是坐標!」


  哪吒點頭,調整虛空靈舟的方向,向北馳去,夕陽漸漸落下地平線,慘淡的月光從東邊升起,撒落在地面上,令荒蕪的大地更加荒蕪。


  大黃狗抬起前爪,輕輕拍在即墨肩頭,並未言語。


  即墨強笑點頭,心中卻是一片混沌,也不知到底是悲,是惆悵,是自責,還是無奈。他設想過無數種結局,但未想到,最終會是這個他最不敢想,不願想的結果。


  初始地,就這樣沒了,只剩下一片焦土,那裡,有太多的人,羋煉心、兔子、小土匪、謝辟靈、小蠻、老鵬王。


  家已破,他們去了何處?

  即墨閉上眼,緊緊攥住鐵拳,感到嘴唇發乾,唇角裂了,一滴滴鮮血順著裂縫流出。


  「哥哥,你不要傷心。」小紫瞳拉住即墨的大手,反過來安慰他道。


  「我不傷心,哥哥不傷心。」即墨擦乾小丫頭眼角的淚花,道,「紫瞳不要哭。」


  小丫頭癟著嘴,無聲哽咽,將淚花擒在眼中,重重點頭。


  即墨嘴角輕輕揚了揚,若是笑了,卻又是沒笑。


  蒼白的月光徹底爬上地平線,虛空靈舟疾馳,最終懸停在一片沙嶺上空。


  地面依舊是焦土,已變得冰冷,昔日的山門倒塌,看不見曾經的門扁,古井被填埋,靈園焦烈,所有的植被都只剩下飛灰。


  即墨抬指觸摸著堅硬、冰冷的地面,拿起一塊焦土,輕輕放在懷中,喉頭聳了聳,道,「去飛凰城,這是坐標!」


  哪吒凝重點頭,調整虛空靈舟的方向。


  半夜,月光越發清冷了,慘白到毫無血色,映照著的地面死氣沉沉,垂頭的樹葉無精打採的掛在灰撲撲的枝頭。


  高山坍塌,深澗被填平,昔日縈繞在半空的雲霧消散,只剩下尚未冰冷的黑煙,在慘淡的月光中,無聲的、默默的,飄向天際。


  「去忘塵宗……」即墨捏住變形的欄杆,面無表情,從他的眼中,神態中,只能看到一片死寂。


  黎明,天將破曉時分,虛空靈舟平穩停在趙國邊陲,即墨眼前昏黑,許久后,才定神看向地面,十指緊緊抓住欄杆。


  「沒有活口了!」哪吒輕聲道。


  即墨無意識的點頭,怔神望著地面,許久后,才道,「停下靈舟吧,我請你等喝趙國的烈酒。」


  眾人微嘆,輕輕點頭。


  一行人走下高空,踏著大地前行,沿途儘是斷壁殘垣,連凡人城鎮都是如此。


  昔日熟悉的景象已不復存在,唯剩下斷裂的城牆,在夾雜著血腥味的風中,對地上的泥土輕輕訴說昔日的繁華。


  眾人行走在乾裂的黃土地上,新生的旭日孱弱冰冷,即便努力綻放著光輝,也感覺不到半點暖意。


  許久后,一行人終於看見一座殘存的城市,閃身走進去,原本滿懷希望的心,頓時有些低沉。


  這座城池也不再是人族的了,他的主人換作另一個種族,雖還有凡人生活在城中,但卻處於階 級的最底層。


  即墨找了許久,帶領眾人走遍大半個城市,才發現一座人族開設的酒樓,眾人走了進去,每人要了一壇烈酒,坐在窗邊,舉著酒罈,將透明的酒液大口灌入喉中。


  即墨沒有開口,眾人也不說話。


  酒被一壇又一壇的送來,即墨閉眼慘笑,他想喝醉,卻喝不醉,事實證明,他必須清醒。


  定了定神,他偏頭看向窗外,目光無意識的滑動,卻倏然定住。


  吸引住他目光的是一個人族修士,她美艷動人,身姿婀娜,體態窈窕,一雙玉腿筆直而修長。


  她就那樣站在一座豪府前,有些怔神,雙目空洞,卻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


  她在慘笑,在堅持。


  這時,從豪府中走出兩個異族修士,盯住那紫衣女子,雙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慾望。


  只聽一人道,「修羅聖女,為何遲遲不進來,我家大人已經等不及了。」


  那紫衣女子慘笑,沙啞道,「你家大人說話可算數,只要我服侍好他,便會放過修羅聖地?」


  「臭婊 子,你有什麼資格質疑我家大人,不要忘了,若非我家大人,修羅聖地早就被滅了。能有幸服侍大人,那是你的造化,別不識好歹。」另一人喝道。


  「紅顏薄命!」哪吒搖頭輕嘆,從那紫衣女子身上收回目光,卻見即墨望的有些怔神,蹙眉道,「你認識她?」


  即墨輕輕點頭,暗中微嘆,未想到無意識竟走到了此處,若他未記錯,此城原本應叫做『修羅城』,是通往修羅聖地的入口。


  可嘆他失神怔愣,竟未注意到,適才看見夢若溪,這才反應過來。


  「你的朋友?」哪吒問道。


  即墨搖頭,盯著夢若溪,目光有些渙散。昔日,修羅聖女天之驕女,傾國傾城,何等英姿,沒想到如今竟淪到這般地步。


  可悲,可嘆,可惋惜!

  豪府前,一人抬手捏住那修羅聖女的下頜,提起她的臻首,嘖嘖讚歎道,「生的好生標緻,人族女子,能生的如此地步,實在太少見了。」


  夢若溪開始還在掙扎,但卻敗了,只能凄楚的看著那人,用貝齒緊咬住紅唇,戚戚道,「我只答應服侍你家大人,還請你們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那二人仰頭大笑,道,「摸你又能如何?玩物而已,被我家大人玩過之後,我們想要怎樣玩你,便怎樣玩你。」


  「你們不要太過分。」夢若溪向後退出半步,卻未成功掙脫,反而被那人捏緊皓頸。


  「臭女人,都要做婊 子了,還要立貞節牌坊,實話告訴你,不用我家大人出手,僅憑我一人,便能滅掉你修羅聖地滿門。」


  夢若溪怔住,獃獃的望住那人,空洞的雙眼中流出一行清淚,閉上星眸,慘笑道,「只要不傷害修羅聖地,你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才對么?」那二人狂笑。


  「不是朋友,那就是敵人了?」哪吒正了正身,嘆息道,「可惜了。」


  頓了頓,他道,「沒想到,在這顆古星上,人族竟生活的如此艱難。」


  「救人吧!」即墨輕嘆,躍出窗口,再出現時,已落身在豪府門前,緊緊捏住那抓在夢若溪皓頸上的大手。


  「混蛋,你是什麼人?」那人臉色巨變,斗大的汗珠從頭頂滾落,不自主便鬆開抓在夢若溪頸上的手。


  此人著實驚駭了,他可是半步歸境,否則,也不可能說僅憑一己之力,便滅掉修羅聖地,然而,他竟完全看不透眼前這青年。


  咔!

  即墨張手鬆開那條斷臂,就在剛才,他已將那隻胳膊捏成齏粉,除非服用能使斷肢重生的寶葯,否則,便再不可能重塑了。


  「是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活著?」夢若溪震驚,無神的眼中閃過一道異彩。


  她盯住即墨,再看向那兩人,越發的震驚了,眼前這兩人,都有半步歸境的修為,以她道合七重天的實力,只能仰視。


  然而,在她眼中需要仰視的存在,竟在即墨手中如此的不堪一擊,甚至,她覺得她看錯了,這只是在做夢。


  即墨提起酒罈,緩緩轉身,看著夢若溪,道,「不錯,的確是我,人族聖胎!」


  「人族……聖胎!」那兩人驚駭。


  或許,當年聖胎跳崖時,以他的實力,還不能進入二人法眼,但聖胎當初所創的戰績,卻是令萬族膽寒,當年,有太多天驕隕落在極地冰川。


  而這還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在聖胎跳崖之後,有一個藍衣人從神州殺出,半月間屠戮萬人。


  這些人,都是曾經追殺過聖胎的人。


  包括第一神、蝶衣、慕少皇等,都遭到那藍衣人的追殺,正是因此一役,才讓聖胎真正的在萬族揚名。


  那藍衣人,名叫易之玄!


  夢若溪空洞的瞳孔中恢復幾抹神采,她略帶希冀的道,「你如今什麼實力?」


  即墨輕輕蹙眉,道,「歸境五重天!」


  「歸境五重天……」夢若溪呢喃,繼而笑了,越笑聲音越大,她閉上眼,姣好的面容湧上苦澀、自嘲、希冀,「歸境五重天!」


  她抓住即墨的手,按向胸口的那團柔軟,近乎瘋狂的道,「幫我殺了他們,只要能解救修羅聖地,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真的,做什麼都可以……」


  即墨蹙眉,抽回手道,「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即墨,我難道不漂亮,不好看?求你了,只要能解救修羅聖地,真的,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夢若溪再度抓緊即墨的手,按向胸口。


  「夢姑娘,請你冷靜。」即墨抽回手道。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答應我,哪怕成為你的爐鼎,也好過被他們糟蹋!」夢若溪癱坐在地,十指緊握,鮮血一滴滴從掌間滴落。


  「不是每件事,都能靠出賣肉體做到。」


  「是嗎?那你問問他們,問問這些人,他們誰不想得到這具皮囊?」夢若溪痴狂癲笑。


  即墨無言。


  「卿卿我我夠了么?」一道聲音從豪宅中傳出,繼而走出一人,只見他高有丈余,緊盯住即墨,森笑道,「敢到我赤角族的領地上鬧事,小子,你真是活膩了。」


  「我只知道,你肯定活不過今天。」即墨看向那人,眉心開裂,射出一道璀璨的光劍,直接從那人脖頸切過,瞬時,一顆大好頭顱拋上高天。


  「怎麼可能!」從豪宅中趕出的修士皆是大驚,「歸境三重天,一招便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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