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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花樣作死型的堂兄

  「吾草!你當那是玩具呢?!被朝廷知道會殺頭的!」


  在問明「吾草」是表達震驚的最新辭彙后,胡應龍立刻上手來了一句。


  秦斷不死心的再次問道:「那老爺子就沒留下些圖紙什麼的?」


  胡應龍很是狐疑的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秦斷一笑說道:「我就是隨口一問而已,你看看你,剛才還咱們是一家人呢,不說算了。」


  說秦斷一說,胡應龍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太講究,於是又說道:「有應該是有,但肯定我是拿不到,不是在我大伯那裡,就是在家祖的那幾個徒弟那裡。」


  說到這,胡應龍突然問道:「怎麼樣?我說了這麼多,你不會告訴我對於家祖還是一無所知吧?」


  秦斷忙說道:「你一說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個老頭,能造大炮,沒事就好打一炮,敢情是您家的老爺子啊。可這和你幾年後去歪脖樹下賣字有什麼關係?」


  秦斷生怕胡應龍細究自己會露餡,所以就把話題往其他地方引,不過對於胡家老爺子會造大炮的事他算是記在心裡了。


  讓秦斷一說,胡應龍也意識到有點跑題太遠,於是接著說道:「那好,我接著說我父親這一輩。我父親他們哥四個,雖然都不及我祖父地位那樣顯赫,但他們哥四個當中,三個舉人!這在沐陽也是傳為了佳話。」


  「我大伯胡效才,正德丙子科舉人,丁丑科進士,曾官任河南道御史、直隸真定府知府;我二伯胡效忠,正德乙卯科舉人,曾任順天府府尹;我三伯胡效謨蔭襲雲南瀓江府知府,精通水利,他撰寫的《復閘舊制》還是我給印得呢,到現在工部那幫人一治理黃河還得翻出來看看。唯獨家父胡效詮因為最幼,所以深得祖母的寵愛,結果一事無成,只能做個富家翁。」


  看到胡應龍有些沮喪,秦斷馬上安慰道:「當個富家翁有什麼不好,我的理想就是當個富家翁混吃等死。官場步步驚心,一不小心就得掉腦袋,讓我當官我都不當。」


  不過他的安慰似乎沒起什麼作用,胡應龍一揚頭飲盡杯中酒,繼續說道:「你聽著,這還不是最慘的。到了我這一輩。我大伯的兒子,我堂兄胡應徵,舉人。我二伯家的堂兄胡應嘉,進士,現在是中議大夫;我三伯的兒子胡應恩比他們稍差,但也是貢生,家裡花錢捐了個知縣,現在在廣東合浦縣當知縣呢。而我們這一支又是毫無功名,一脈單傳的我只能做個滿身銅臭的商人!」


  說到這,胡應龍一仰頭,又一杯下肚了,顯然是不醉不休的節奏。


  這杯酒下去,胡應龍差不多到位了,只見他神情激動的說道:「你知道每年祭祖我是什麼感覺嗎?恨不得突然地裂,有條縫我能鑽進去。幾位堂兄見了我,那一個個下巴能仰到天上去,是個人過來就能教育我兩句,偏偏我還不能反駁,因為我沒有功名,嚴格的說,人家是官,而我是民。」


  「前幾年我兒還小,我也刻意不讓他接觸他那一輩的孩子們。今年他七歲了,再不讓他和別人家的孩子一起玩,不光他不高興,估計其他族兄也會不高興的。結果我叮嚀萬囑咐還是出事了。起因是我一個堂兄的孩子奚落我兒子,說你爹最笨最沒用,什麼功名都沒有,都會賺幾個臭錢,於是我兒子就怒了,和人家打做了一團。他七歲人家九歲,而且人家還有個弟弟幫忙。結果哥倆打我兒子一個,把我兒子打得鼻青臉腫。等告到族老那裡,因為是程兒先動的手,所以這老貨說錯在我兒,還說我兒頑劣不堪,日後如何如何,我草尼瑪的老遜球,我先日了你後邊再說!」


  等罵痛快了,胡應龍又說道:「你知道嗎,那天看見我兒小小的身子站在那裡,低著頭聽族老在那痛罵,而我這個當爹的卻不敢上前,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麼心情嗎?!好不容易把我兒放回來,我兒出奇的並沒有和我哭鬧,而是摟著我說我爹永遠是最棒的,當時我這眼淚就下來了……」


  說到這,胡應龍突然給秦斷跪下了。


  「所以說,秦先生,無論如何你也要讓我兒有個功名啊,我不求他封侯拜相,只要能中個秀才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可不想他長大后和我一樣受氣。只要你能讓我兒榜上有名,花多少錢我都在所不惜!」


  秦斷並沒拉他,而是問他:「胡兄,你相信我的能力嗎?」


  胡應龍說道:「我相信,以前那幫老瓜皮就會騙老子的錢,就只有你,秦先生,你能教好我兒。」


  「相信我,那就起來說話,要不我扭頭就走。」


  聽到秦斷這麼說,胡應龍乖乖的重新歸位。


  他剛坐好,秦斷一拍桌子吼道:「你個老遜球,你說話我就不愛聽,難道我秦某人教出來的學生只能中個秀才嗎?!我告訴你,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你兒子是我的首席大弟子,中進士是最低標準。當官的話,封侯拜相有點忽悠大了,但我告訴你,如果你兒子的成就比不過你們家打炮老祖的話,老子提頭來見!」


  至於提誰的頭,這重要嗎?


  讓秦斷罵成老遜球,胡應龍不怒反喜,搓著手激動的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秦斷不耐煩的揮揮手說道:「老胡,我服你了,說了半個時辰還離主題十萬八千里呢。我沒功夫和你打太極。直說吧,你不就是看中我的故事了,想要合作嗎?長話短說,撈乾的說。我沒時間和你磨嘰,一會兒我還得回家給小花做飯呢。」


  胡應龍一拍大腿,然後挑著大拇指贊道:「痛快!我就喜歡和秦老弟這樣的敞亮人打交道。還回啥家,晚上就這吃了。」


  隨後胡應龍又說道:「我們這一輩中,混的最成功的當屬我二伯家的堂兄胡應嘉,他現在是中議大夫。他因為年少時曾寄宿我家兩年,所以和我感情最好。我的生意也大多是由他來照拂的。因為他和國子監的官員比較熟識,所以幫我爭取到了給閱文學堂印教材的生意。」


  秦斷有些不解的問道:「這不挺好嗎?你還有啥不知足的?!」


  秦斷來閱文路也有段時間,知道閱文學堂和國子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其實就相當於後世的公立大學。


  這樣一所規模龐大的學府,那文學材料的需求量是相當大的,養活幾個像胡應龍這樣的小書商沒問題。所以秦斷才有此問。


  胡應龍嘆口氣說道:「如果能一直保持這樣那我還說啥呢,問題是我現在隨時都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說重點!」


  胡應龍答道:「我這是成也堂兄,敗也堂兄。我堂兄這個人性格耿直、嫉惡如仇。當年做給事中的時候,他只要看見不對的就要彈劾,而且不管對方是誰他都敢彈。別人我就不說了,就連大學士高拱高大人,我這位族兄都是照彈不誤。前些年是嚴閣老掌權,所以高拱就算心裡……」


  秦斷聞聽也不說話了。


  受《明朝那些事兒》的教育,秦斷知道明朝有一種極其令人討厭的官員——言官。而給事中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按照秦斷的理解,言官應該分兩種。


  一種是沒事找抽型的,這種類型的言官毫無可取之處。不管對不對,張嘴就是一通亂吠,反正說錯了也沒人敢把自己怎麼樣。如果皇上敢打他一頓板子,那更妥了,老子可算是名揚天下了。


  還有一種是花樣作死型的,這種人雖然也很讓人討厭,但多少還有點叫做正直和風骨的東西。他們的特點就是不怕死。我不管你是誰,只要我看著不會我就彈劾,你不聽,那咱就死磕。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胡應龍這位堂兄顯然是屬於后一種。


  高拱你也敢彈劾,真是壽命佬上吊嫌命長。


  就連秦斷這個歷史盲都知道高拱是誰,你想想你彈劾他能有好果子吃?

  而且他還知道現在因為是嘉靖當皇帝,而且高拱上面還有徐階鎮著,所以他還不是最得勢的時候。


  你都不用等兩年,等到明年你且再看,嘉靖一死,他兒子那誰來著一上位,高拱做為帝師,立刻就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就連張居正都得在旁邊先眯著,你個小小的胡應嘉不把你整個生活不能自理算我對不起你。


  雖然不知道這位胡應嘉大人會倒什麼霉,但秦斷知道他明天一定會大禍臨頭的。


  之所以秦斷這個歷史盲對這兩年這麼了解,那全得益於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


  就這,還沒記住隆慶帝的年號和姓名。


  後面就不難理解了,雖然這兩年高拱離如日中天還有段距離,但收拾你個胡應嘉還是富富裕裕的。


  很快胡應嘉以權謀私,為族弟爭取給閱文學堂印教材的事就給揪出來了。


  好在胡應嘉在朝堂上有幾個同樣硬骨頭的朋友,而徐閣老看高拱也不太順眼。


  所以當看到奏摺之後,徐閣老眉頭一皺,斥道:「這種小破事也拿到朝堂上來討論,真是荒謬,進行下一個話題!」


  雖然因為徐閣老無意間的庇護,胡應龍逃過一劫,但朝中一些大臣們從中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於是胡應龍在閱文學堂在業務,受胡應嘉的影響被不斷消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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