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問詢

  葉秀峰得到李致遠和張家駒比武的消息，又驚又怒，即刻命人把張家駒找了過來，劈頭就罵：「毅行，你糊塗了？這是什麼地方？李致遠是什麼人，你是不知道還是……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葉科長，您過慮了，我和李旅長交手，只是練家子之間相互切磋一二，……」


  「切磋？就只是切磋，你就差一點把他的手腕擰斷？」


  「沒有，我怎麼會這麼做呢？」張家駒對他這樣鄭重其事大感不滿，說道：「再說了，他一天到晚的在聞人小姐面前獻殷勤，又將我置於何地？」


  「廢話！聞人犀靈是你什麼人？你們倆是什麼關係？男未婚、女未嫁，只許你獻殷勤，就不許旁的人做？」


  張家駒沒有說話，心中暗罵：不知道哪天就填了壟溝的炮灰，也想吃天鵝肉？再說了，聞人犀靈是正規軍部隊編製，和這些雜牌能有多少交集？他不願意和葉秀峰口角，冷冷的扭過頭去，臉上一片不以為然的神色。


  葉秀峰強壓著怒氣說道：「我告訴你，等一會兒你馬上去和李旅長道歉，否則，你現在就出發，馬上乘火車回南京去！我這裡用不著你！」


  張家駒臉色一沉，說道：「葉科長，我這一次雖然是陪同您一起過來的，但咱們兩個人之間沒有從屬關係，我是戴主任的人，您管不到我的！」


  「那好，我馬上給雨農先生髮電報，讓他招你回去！」


  「行啊，只要您拿來戴主任的手令，讓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既然已經撕破臉，張家駒也無謂和他多費唇舌，拋下幾句話，管自揚長而去了。


  葉秀峰氣得半死，卻又無可奈何，他怎麼也不能為這樣一件小事去勞煩戴笠的，恨恨的一跺腳，在心裡痛罵幾句，只得罷了。現在他唯一盼望的，就是那個勞什子戴小點趕緊回來，然後趕緊了結這一場官司，然後快一點返回南京去。


  張家駒離開葉秀峰的辦公室，叫了一輛車，帶幾個同伴直奔青縣而去，這裡的人們彷彿根本不知道兩個國家的戰爭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街面上一片熱鬧，鐵匠鋪里叮叮噹噹的敲打聲，各式店鋪外熱鬧的叫賣聲，處處彰顯著世外桃源一般的安寧與祥和。


  一個同伴坐在後面，點上一支煙，游目四望著：「毅行，這裡很熱鬧啊？怎麼樣，想不想去快活一會兒？」


  「廢話！」另外一個同伴笑罵道：「誰不知道毅行現在把心思都用到聞人小姐身上，哪還有閑心去招惹那些野花？」


  幾個人一陣壞笑，第一個傢伙說道：「南國胭脂的味道弟兄們都嘗過了，難得到了這裡，北方紅粉又豈能失之交臂？你們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你啊，成天就想著這種事，我看，你早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張家駒笑罵道。


  「聞人小姐天香國色，兄弟我嘗不到鶯鶯的滋味，還不得拿紅娘姑娘解解饞？」眾人一陣污言穢語之後，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


  在張家駒幾個人所乘坐的汽車對面，是一家茶水鋪子，靠街的一張桌子前，坐著四個客人，茶博士繞桌轉了一個圈，給客人倒上熱水，主席位的一個男子擺擺手，茶博士用手巾把桌上的水漬擦乾，弓著身子退了下去。


  主席位的傢伙手指在桌面上悄悄地敲了一下，把另外三個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這就是支那的年輕人，哼。」說話的人講一口非常好聽、標準的京片子，語氣中含蘊著強烈的鄙視之意：「看他們的衣服，好像是來自南京的大人物呢。」


  「為首的叫張家駒，字毅行。」左側的男子低聲說道：「張桂侯的長孫，王亞樵、戴笠的學生。這一次北上，是隨葉秀峰而來的，據說是他自己主動要求的，要為抗戰大業出一份力。說來好笑，這樣酒色之徒，除了給別人帶來麻煩，又能有什麼用？」


  主席位的男子放下茶盞，另外三個人立刻收聲，「曾經有人說，看一個國家的未來，只要看看這個國家的年輕人就行了。我卻不同意。不僅僅是年輕人，這個國家所有人的都要看一看，才能得出更貼近事實的答案。」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到青縣兩天了，能告訴我你們看到了什麼了嗎？」


  「這個，只是覺得這座縣城，有著不同別處的繁華？」


  「這就是了，戰爭就在他們身邊打響，這些人卻如同瞎子、聾子，管自為自己的生活奔忙，對於可能爆發在這座縣城中的戰鬥既不關心、也不害怕，或者有人會認為，這是淡然處之，我卻要說，這是一群何等麻木不仁的傢伙呦！」


  三個人雙手扶在膝蓋上，正待鞠躬，忽然想到了什麼，同時收起這個在中國人看來會有些古怪的動作，重又恢復了剛才隨意而懶散的坐姿。他們此來是執行秘密任務的，任何一點的不小心，如果被有心人看到，就是功敗垂成的下場！


  「大人，情況怎麼樣？目標幾時能夠回到青縣，有進一步的消息了嗎？」一個傢伙問道。


  「喂，不該關心的問題不要問！」另外一個人搶白的說道。


  為首的男子卻不以為忤，「李致遠已經帶領部隊離開青縣了，照推測，目的地應該是北蔡庄，任務是接應南下的前線部隊，想來最晚明天，目標就能夠返回青縣了。咱們的任務，定於明天午後10點鐘正式開始！」


  「是！」


  「記住，這可能是咱們唯一一次和目標人物面對面的接觸，如果不能成功，再想做下一次的博浪一錐，就不知道要犧牲多少寶貴的內線資源，所以，明天晚上的行動，諸君一起努力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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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日，戴小點、趙登禹等人返回青縣，他們沒有進城，而是直接去了青雲觀。張克俠帶領李文田等人親自迎接，趙登禹為首，齊齊立正站好，舉手敬禮：「總參謀長！」


  張克俠同樣站得筆管條直，還了個軍禮，他的眼圈有些發酸，強笑著說道：「舜臣、震三、育如，抗日征戰、為國戍邊，你們辛苦了！」


  「身為軍人，抗擊外侮，本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只恨不能親自提槍上陣，為國出力。」


  「舜臣兄言重了，抗戰非一日一刻之功，你我分工不同，總要有人浴血在前，後人籌謀於後，諸葛亮從未親手殺過一個人，誰能說他不是為蜀漢大業立下天字第一號的功勞？」


  趙登禹笑著搖搖頭，旁邊的李文田說道：「樹棠、舜臣，能不能親身殺鬼子就不要爭執了，還有正經事呢。」


  「對，對對對……」張克俠連連點頭，「咱們進去詳細說說，戰鬥情況是怎麼樣的？」


  趙登禹跟著他走上台階，戴小點正想跟上去，手腕給人扯了一下，回頭看看，是李致遠：「幹嘛？」


  李致遠給他使了個眼色，兩個人走到一邊，葉秀峰站在台階上，遠遠的看著戴小點，心中有幾分狐疑：這個傢伙就是戴小點？真是好年輕啊？在委座面前通過的青縣作戰計劃真的是出自他的手筆？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李致遠和戴小點走到一邊，忽然問道：「你過來幹什麼？」


  戴小點愕然回頭，是張振華，他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嬉笑道：「看你這幅德行，就沒打好主意！小點，別理他！」


  李致遠煩躁的擺擺手：「滾、滾遠點！」


  戴小點笑問道：「九思，你是不是有事？」


  李致遠把右手揚起：「枝雲，哥哥求你幫個忙。你看到我的手了嗎？知道是怎麼來的？給人家打的！」


  戴小點還沒有說話，張振華先發火了：「誰？哪個王八蛋？」


  李致遠的眼睛四周轉了轉，一揚下巴：「看見了嗎？就是那個。」


  兩個人同時回頭，是幾個穿中山裝的傢伙，剛才介紹過了，為首的是葉秀峰，身後的幾個人是跟隨他一起而來的，「就是那個長的最白的。」李致遠在二人身後，低低的聲音說道。


  張家駒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白了三個人一眼，不屑的撇撇嘴。


  戴小點轉過頭來，問道：「到底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瞧不起咱們這些雜牌部隊唄！」李致遠信口扯謊：「這個小傢伙是戴笠的學生，據說當年還曾經和王亞樵學過武，最是目中無人。我氣不過，想教訓他一頓，你看看，就成這樣了。」


  戴小點黑白分明的眸子瞪著他，李致遠沒來由的有幾分心虛，眼眸垂下，看著自己的腳尖，根本不敢和他對視。戴小點立刻知道，這傢伙沒和自己說實話。


  但他有沒有撒謊是一回事，自己軍中的戰友被人打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沉吟了一下，說道：「九思，你打算怎麼著？」


  「還能怎麼著？枝雲，都知道你功夫好，我想請你出手，教訓教訓他！不是為我，就當為了咱們29軍這十幾萬弟兄，不至於讓人瞧不起！」


  「放屁！」戴小點儘可能壓低了聲音喝道：「你少拿這些煙泡兒鬼吹燈來唬我！我告訴你，我教訓他不是問題，但你拿29軍的弟兄們當借口可不行！」


  李致遠張口結舌，支吾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枝雲，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戴小點理也不理，轉頭就走：「振華，咱們走，別理他。」


  張振華唯他的馬首是瞻，快步跟上，李致遠知道自己的小聰明又沒有用對地方，幾步衝過來，擋在二人面前：「拉倒，我說、我說還不行嗎？實話告訴你，是為了……為了聞人小姐，那個傢伙也對聞人小姐有意思，就……就有意折辱我！」


  「又是她？」戴小點微微張開了嘴巴，半晌合不攏來：「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神魂顛倒的？一天到晚跟冰棍兒似的，你就不怕以後你們倆真成親了，把你那玩意兒也凍下來？」


  李致遠迎頭給了戴小點一拳！他猝不及防，這一拳挨得結結實實：「我告訴你，戴小點，你說我什麼都行，就是不能說她！」


  戴小點捂著肩膀，嘿嘿冷笑：「好，好！好一個二十四孝的玩意！行，不說就不說，不過有一件事我得問清楚，你對她的這番心思，她知道不知道？如果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如果對你有意思，我就為你、為未來嫂子出一把力，保證讓那個小子今後再也不敢打嫂子的主意；反之，如果這件事只是你剃頭挑子一頭熱，那你就另請高明吧，怎麼樣？」


  李致遠一愣，這讓他怎麼回答？他追求聞人犀靈不是第一天了，秉持著烈女怕纏郎的古訓，始終緊追不捨，但要說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他真不敢保證那個冰山般的丫頭會說出什麼話來。


  「怎麼了？」戴小點問道：「你要同意，咱倆現在就去，怎麼樣？」


  李致遠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戴小點卻是怎麼也不肯放過，就這麼直愣愣的瞪著他，正在尷尬的時刻，李文田的話把他解救了出來：「枝雲，你過來，有事。」


  戴小點答應著，兩步躍上台階：「師長，有事？」


  「我來給你們介紹，從南京來的葉秀峰科長；葉科長，這位就是戴小點旅長。」


  對面而立的兩個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不過之前始終緣慳一面罷了，葉秀峰看看戴小點，和聽說的一樣，這小子好壯！露在外面的小臂肌肉墳起、壯闊的胸膛把軍裝都拱起了一塊，而且，他還這麼年輕？


  他伸出右手，和他握了一下：「戴旅長為國征戰，勞苦功高，葉某要是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要請戴旅長原宥一二。」


  「不必客氣，是黑是白，總要有一個論斷。另外，耽誤了您這麼長時間，我應該先說一句對不起才是的。」


  葉秀峰點點頭，「戴旅長能這麼想，那就最好不過了。那，戴旅長，咱們儘快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