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泛泛之交
白逍遙一襲寬長之白色長衫在微風中自然飄逸。他擰眉:「林小姐何出此言?」據他所知,老國公膝下三個兒子,都缺乏這樣的魄力,所以就算查出貪污大案與汴都要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天子尹紹瑞也是一口否決了國公府作祟的可能性。與其說是相信老國公的赤膽忠心,不如說他的兒子沒有一個遺傳到他的果敢驍勇,弱到人家都看不上的地步。
然而林小姐話中有話,看起來倒像是知道些內情似的。
林芳語輕啟唇瓣:「聽說國公夫人,當年也是巾幗不讓鬚眉。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國公敬重有加。如今國公府的三位老爺,都是國公夫人所出,白大少以為,國公爺會把爵位承襲給誰呢?」
按照慣例,都是由長子繼承的,國公爺的長子,也就是寧大老爺,就是寧仲成的父親,那是一個資質平庸的人,就連國公夫人,也親自斷言此子並不能肩負國公府的重任。
當年就是因為太過敬重國公夫人,寧國公才會將姨娘生下的庶子都過繼給其他族人,所生庶女則留下教養,因而國公府現下的狀態是,三個兒子娶妻生子后,三房的孫子孫女也都長成,逐漸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一股為了自己這房與其他兩房勾心鬥角的力量。而受寵的幾個老姨娘,雖然沒有兒子在身邊,但因十分善於察言觀色,因而是三房爭相拉攏的對象,特別是在國公夫人過世之後,這種情況越演愈烈。
白逍遙低低地笑了一聲:「縱然寧國公選定了人,也要徵求上頭的意思。」如果是天子欽定,哪怕寧國公不情願,也是必須要更改的。為了幾方平衡,天子應該是不會欽定最有能力的那一個的,古來治臣之術,大都如此。他方才看著林芳語鄭重其事的樣子,還以為她真有什麼別出心裁的意見,看來又是自己高看了。到底天子是看中了她什麼,白逍遙有些不解。是她桀驁的性子,清冷的眼神,還是從來不達眼底的笑意?
不管如何,究竟還是與那些金枝玉葉有些,不同。
也許這正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吧!
林芳語坦然看著眼前這個嬉皮笑臉的白衣俊美男子,長眉入鬢,眼神溫柔如水,看向任何人的眼神都有點含情脈脈的感覺,標準的一雙泛濫的桃花眼,唇角掛著笑意。她低低地咒罵了一聲,續道:「這平衡是寧家的平衡,還是天下的平衡?」白逍遙這個該死的傢伙,他絕對就是故意的,考得那麼近,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要把戰火引到寧仲成身上,並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要引起其他人的共鳴,特別是至高無上的權利所有者。她要看一看,沒有了宋家的支援,沒有了宮家的后招,也沒有她林府的幫襯,寧仲成會怎樣?還有寧夫人,會是怎樣歇斯底里?想到寧仲成被打擊的模樣,她禁不住要笑。
白逍遙心中大駭,這個女子,居然能夠看穿他心中所想,還平心靜氣地告訴他,那樣子就像是將他生吞活剝之前,還要坦白要用什麼刀蘸什麼作料一樣。
平衡,是了,國公府三房老爺不成器,但是因著當年風光,娶的都是門第不低的女子,這些女子背後的勢力,豈能小覷?
再聯想起寧家大房少爺的舉動,早不來晚不來,為何偏偏是被查到貪污案的時候,就到了金陽地界了。這其中,蹊蹺得蹊蹺啊!他不得不仔細審視了眼前的少女,她眉如畫,朱唇塗紅,鵝蛋般的小臉,瘦削的身軀,配上那隨風擺動的衣衫,頓如天上下凡的仙子般,飄逸出塵。明明人家一開始就提醒了,是他自己自作聰明,最後繞了個大圈才清醒,真是丟臉啊!
生平第一次,他頓時有了被人捉弄的感覺。
他輕輕咳嗽一聲,極力掩飾自己的慌亂,把眼睬成了一條細縫,眼光便細縫裡飛到左邊又飛到右邊。
「林小姐所言,白某會仔細斟酌。只是林小姐冒著被誤會的風險,當真只是來與白某探索的?」難道不是為了你那表弟說情。
林芳語眸子里的笑意更深:「縱然白大少將他千刀萬剮,我也無可奈何。」只要你擔得起得罪整個宮家的後果,兔子被逼急了還會咬人呢,何況宮夫人可不是溫順的小白兔。
白逍遙搖了搖頭,不無遺憾地道:「那白某就告辭了,要是哪一天林小姐後悔了,看在共事一場的份上,白某還是會給林小姐這個面子的。」話音裊裊散在空中,已然消失了蹤跡。直到再也沒有了一點聲響,林芳語方從禪房出來,這個自負到不可一世的傢伙,早晚有一天,他會摔個大跟斗!
她本來只是鬥氣想想,並沒有真心詛咒他的意思,誰知竟然一語成讖,後來的後來,每當她想到此處,都覺無比感傷。
回到宮家,整個屋子死一般沉寂。想來宮老爺和宮夫人還在為宮柏望的事情四處奔走,整個宮家,陷入一片惶然之中。
她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忽見帘子一動,從外進來一個面生的丫鬟,對著她行了個萬福,恭敬地道:「奴婢是奉我們老夫人之命,來請林小姐移步敘話的。」
她眉眼一跳,心裡掀起波瀾,微微地失神后道:「你回去稟老夫人,我即刻就去。」
那丫鬟再次做了萬福,退了出去。說是即刻,其實無非就是重新換一套裝束罷了。本來她也不愛花哨的款式,可畢竟是覲見老夫人,宮家最有資格發號施令的掌舵,林芳語不得不正式一些,想到此,她便讓巧兒拿了宮夫人叫人裁製的新衣,髮髻上也多添了兩朵珠花。
「大小姐,老夫人找你,會有什麼事?要不要奴婢去找大少爺?」巧兒想,這個傳聞中的老夫人,她在宮家蟄伏几年也沒有見過,無緣無故怎會見兒媳婦的親戚,會不會是要向大小姐發難?
林芳語記起那位慈祥的老人,她搖頭:「不用了,今日是十五,我想大概是姨母因為望表弟的事情,忘記給老夫人請安了,老人家害怕寂寞,找個人說說話也是沒準的。」
她面上平靜,心中驚起波濤駭浪,這一世,終究有些事,與以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