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明買明賣
「哦?說說看。」尹紹瑞饒有興緻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她不顯得有多麼美,比起後宮的女子,她頂多算得上是中下,可她有一雙奪人心魄的眼,那眼中欲說還休,又深不見底,叫人浮想聯翩。
當初就是因為這雙別緻的眼,尹紹瑞才會多留意了兩眼。然而現在這雙眼中,看向他的是客氣的疏離,與當初在靈堂時的大相徑庭。那時候的她,素淡,可是十分耀眼,此刻的她,更顯防備。
「如果臣女猜得不錯,皇上想要對付的不是金陽,不是宮家,而是宋家和國公府。」
尹紹瑞眉心微皺,如果不是他將手隱藏起來,恐怕也要露餡,他不禁狐疑,自己真的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
「皇上不必憂心,所謂伴君如伴虎,想來即便國公府知道,也無可奈何。」
尹紹瑞微微抿起的嘴角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何以見得?」國公府位列三公,根基牢固,不要說撼動,就是要斥責一兩句,這兩家聯合起來,也可讓地上抖三抖,可以說,尹紹瑞此番,無異於以卵擊石。
「宋太妃在宮中明碼標價,買官賣官。此為其一。」就算她是宮中的太妃,地位尊崇,也不該干涉政務,但這是一件株連九族的大罪,若說宋家一點都不知,絕對是假的,唯一的解釋是,宋家佯裝不知,藉以大加斂財。但宋老爺也是個聰明的,知道樹大招風,所以寧肯帶在金陽,也不在汴都擔任要職。
「寧家暗地尋找能人異士,為人不齒,此其二。」尹紹瑞繼位不久,國公夫人就病了,還不能起床。國公爺以此借口不再上朝,而寧家三子,為了承襲國公爺的爵位,一個個的撒網捕魚,看似是為了這爵位,背地裡,又不好說了。「
」至於其三,就算臣女不說,皇上心中也明白。「選秀在即,宋家和寧家會如何呢?當然不會選定自家的女兒入宮,卻可以收買別家的女兒,為自己所用。
」你既知道,為何還要……「
宋家和寧家送進來的,尹紹瑞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可選秀畢竟是大事,不能敷衍文武百官,唯一可取的途徑,便是暗中安插他自己的人,混入選秀,屆時封為妃嬪,既搪塞了百官,也合理且不露聲色地拒絕了兩家,還能直接剔除這兩家送進來要吹枕頭風的陰謀,何樂而不為?
沒有人比林府的女子更適合,林將軍官位不是多高,而且已經身故,朝臣不會擔心有人獨攬大權。沒有龐大的娘家支撐的女子,入宮後會安分許多,做好妃子的本分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她們的身後,沒有心懷叵測的人。林芳菲不到年紀,適合的,僅有林芳語一人而已。
」皇上明鑒,臣女不肯,固然有著自己的隱私,實則也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她不想瞞騙,在聰明人面前任何謊言都顯得蒼白無力,於是她跪地,娓娓道來:「臣女自知色藝不佳,不能侍奉皇上,且不說臣女尚在守孝期,不能婚嫁,如果入宮,天下豈不是會恥笑皇上。臣女知道,皇上可能在想,並非一定要臣女即刻入宮,給個位份,延遲兩年也可,然而遠水解不了近渴,破了此例,日後若是百家爭相效仿,那麼臣女就會變成不孝的罪人。」
」世家女子,德藝雙馨者,不在少數,就算不是臣女,也有他人可選,只要皇上用心去看,定然也會發現更為合適的人選。「她不想把自己的婚姻當做是一場交易,就算曾經動過情被冷了心傷疤結了痂,也不能阻止她復仇的念頭。她不是觀世音,沒有理由在自己的事情沒有做完後去好心好意地幫助別人,換句話說,沒有人,可以讓她奮不顧身到不惜一切的態度,除了寥寥親人。
「可這個起點,足夠讓你幫你弟弟平步青雲,少走許多彎路,你口口聲聲,不就是為了你弟弟的前程嗎?只要你肯配合朕,朕可以保證,將來你的弟弟榮華富貴,朕還可以給他指婚。」這個條件夠大了吧,尹紹瑞繼續循循善誘。
「那麼事情結束以後呢?皇上是放我離開皇宮,還是將我一生囚禁?」她說得極為認真,冰冷的皇宮沒有一點溫情,要她在那裡孤獨一生,與死去有什麼分別?
」也許初時,皇上會對我留情,可是天長日久,國祚綿長,我又如何去奢望呢?「就算要記得恩,也是皇上記得她的恩,他們林府的恩,而不是她提早地揮霍了這僅有的一點餘溫。
尹紹瑞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啞口無言。來之前他想到諸多說服她的理由,前程,富貴,功名,還有名分,獨獨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離宮。是了,他早該想到的,如果她是那樣貪戀富貴的女子,早在他賜玉時,就該對他諸多要求了,就算是看在林將軍的面子上,他也會滿足她的條件,但是現在他在做什麼?他竟然期許,一個女子,可以為他流連。
他自嘲地笑了笑,這深宮啊,埋葬了太多人的靈魂,她又怎麼肯淪落成下一個宮妃呢:「看來你是決定了。」說不出有多麼的失望,他被拒絕了?可是為什麼,心裡會忽然酸澀呢?
「朕不會勉強你,但,林小姐既然不肯,想必是有更好的主意。」那絲失落很快被隱藏起來,帝王的用心,從來只有點滴,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才是。而做天子的權威,就是要壓榨乾所有朝臣的能力,社稷和江山,才能固若金湯。
林芳語仰頭,松下一口氣,皇上肯讓步,還是這麼快的讓步,讓她有些吃驚,但無異於是件好事,為天子分憂是臣民的職責,於是她誠懇道:「臣女剛才已經言明了,皇上何苦還要臣女說穿呢。」
這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剛才還給了人家一盆涼水,現在又給個甜棗。尹紹瑞輕笑:「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他看向面前肅靜的女子,道:「你可說的是立后?」
「立后乃大事,臣女不敢僭越。」
那就不是了,尹紹瑞一陣深思,驀地腦中靈光一閃:「你是說康平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