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避而不見
走出大廳,外面日頭正盛,火辣辣的陽光照在頭頂,空氣里一點風也沒有,叫人無端生出煩躁來。
紫荊撐起傘跟在後頭:「少奶奶,接下來我們是要去哪裡?天這樣熱,不如去給大少爺做些清熱解暑的湯?」紫荊的心態向來樂觀,她們主子這樣厲害,一定可以處理好所有事情,缺少的只是時間和機遇,還有大少爺的關注。只要有大少爺保護愛護,誰該敢跟少奶奶下臉子?所以紫荊只有一個目的,協助少奶奶,牢牢抓住大少爺的心!
林芳語用錦帕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皺起了眉頭,這是她嫁過來的第一天,表面上看,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實際上當真如此嗎?
公公和丈夫離去,伯母抱病,就連那些姨娘也和她為難,本來是該圍坐在一起,由她操持服侍著用完第一回早膳的,而今侯爺的行為清清楚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_不會給她多大難堪,也不會喜愛照顧她。丈夫呢,總是那種作壁上觀的態度。大伯母向氏哪裡有發號施令的權利,那些姨娘總是捧高踩低的,有了侯爺的不待見,其他人的態度可想而知。
還記得出嫁前一晚,母親把她叫到床邊仔細地叮囑了許多,其中有一件,她一直牢牢記著,母親說:「侯府咱們也並不是沒有一點消息。當年你外祖父還在的時候,曾經納過一房姨娘,生下一個女兒。你外祖父當時非常疼愛那個庶女。後來沒過多久,你外祖父就發現那個姨娘攜帶私逃,還有她與人私通的證據。你外祖父非常生氣,將那個姨娘和她的女兒趕出府去。如今那姨娘早已過世,倒是那個庶女,聽說,正是被永晟侯納了做妾……」
林芳語心中明白,母親素來良善,必然不肯污衊何人。她仍然聲稱「庶女」,便是要保全外祖父的聲譽,堅信這姨娘生下的女兒,是外祖父的親生女。過去如何誰都不能改變,只是恰恰是這樣尷尬的立場,反而讓她犯難。
照母親所言,薛姨娘是住在這侯府的,可為何不曾聽人提起,今日徐姨娘和羅姨娘斗得昏天黑地,那麼羅姨娘也不是什麼善茬,怎麼會對永晟侯另外的姨娘隻字不提?這不是有些奇怪嗎?
再有,假如薛姨娘當真是外祖父的女兒,也算是她的姨母,難道這些薛姨娘會不知道?有了這層關係,她們本可比別的人更親厚些才是,薛姨娘也就沒有理由不出現。莫非是她不得永晟侯的寵,所以就連這種會面,也不肯給她。
可是轉念一想又推翻了這個結論,永晟侯對先夫人生前的下人都尚且寬容至此,怎麼會對自己的小妾這樣絕情?
林芳語決定一探究竟,哪怕是為了母親。
永晟侯的小妾們都住在西廂,林芳語便朝著西廂走去。不過兩注香的功夫,便來到薛姨娘所在的院子。
這是一處單獨的院落,門口無人把守,院中花草零落有致,整齊地擺放在花架上。尚有幾盆花,在烈日下耷拉著腦袋,徐徐透著暗香。院子西側一棵大樹,寬大的樹葉層層疊疊,斑駁的陽光在樹葉交錯中擠過縫隙,投射出點點艷陽來。
樹下有一石桌,東南西北各一條石凳,說也奇怪,這樹原本是愛掉葉的梧桐,只是不知怎地,那桌凳上竟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兒樹葉落下的痕迹。
林芳語正要走上前去,門忽然開了,石階上走下來一個人,三十開外的年紀,穿著下人統一的衣裙。見到林芳語,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奴婢請大少奶奶的安。」
她的動作利落,語氣平靜,既不冷淡也沒有巴結的意思,只是有些防備地看著林芳語。
有這樣雅緻的院子,想薛姨娘也是過得不差的。林芳語心中有了判斷,也笑道:「姑姑不必多禮,我是來見薛姨娘的。」
也許這在外人看來是自貶身價,可老是有一團疑雲遮蓋著,反而不舒坦,不如早些解決了,也讓母親寬心。
是啊,哪裡有一個少奶奶專程去拜訪一個姨娘的道理?趁著永晟侯和白逍遙都不在,正好可以試探一二。
那嬤嬤依舊不動,客氣地拒絕道:「很抱歉大少奶奶,薛姨娘她身子不適,恐怕不方便見客。」
這應該是薛姨娘貼身服侍的嬤嬤了,林芳語到底對她禮讓:「嬤嬤你跟了薛姨娘多少年了?」
「這……」那嬤嬤想了一想,道:「回大少奶奶的話,奴婢打從薛姨娘進府就伺候了。」表明她在薛姨娘這裡不能撼動的身份。
林芳語冷笑,又問:「這麼說,嬤嬤是薛姨娘採買來的下人?」
那嬤嬤不解其意,道:「並不是,奴婢是侯府的,薛姨娘進府的時候,夫人見她孤身一人,便把奴婢派過來伺候。」
林芳語正了顏色:「這麼說來,嬤嬤你是夫人的人?那可就奇怪了,夫人遠在千里之外,卻還能事先預料。阻止旁人來。還是,原本你就在自作主張,管束薛姨娘的行動自由?」「」
「大少奶奶息怒!」那嬤嬤一慌:「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麼做。只不過是看姨娘身子虛乏,恐怕姨娘傷身,實在是為了姨娘的身子著想。既然大少奶奶執意要見,奴婢就再去通傳一次吧!」
看她言之鑿鑿,可是並無半點害怕,便知是做做樣子。林芳語不由得有些擔憂,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家?難道薛姨娘真的病了?
那嬤嬤進了屋子,輕輕呼喚起來,床榻上有個女子側身躺著,看不清面容。嬤嬤走過去,裝模作樣地喊了幾聲,隨後又走了出去。
床榻上的女子,側卧的眼角,隱隱有淚光閃過……
「真是抱歉,大少奶奶,姨娘說她乏得很,又恐把病氣傳染給了少奶奶,所以暫時不便相見。」
林芳語點頭,深深看了一眼,到底是薛姨娘在記恨著薛家,連帶也不肯見她,還是她原本也只是,永晟侯豢養的金絲雀,只能悲哀地待在院子里,這圈外的任何地方,都是她的禁地?
「大少奶奶,大少爺有請。」香櫻過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