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遺贈
這一次醒來時，天光大亮，草原一片秋黃。
懷仁沒有立即起身，而是順勢盤坐在草地上。仔細的內視之後，他發現體內的仁之力增長了不少。並且經過這兩天的數次死戰，右手已有三根指頭可以骨化。
結合這些訊息，懷仁再回想起下山前青木先生所言，因而確定了一件事：不斷戰鬥是修成聖體的唯一途徑。
經過短暫的休息，懷仁雙肩的創傷緩和了很多，體力也回復得差不多了。這時，他望了望安樂城的方向，然後回身沖向草原東南方。
半個時辰后，懷仁望見了在綠林外休息的唐越等人。但粗略一查后，人數似乎少了大半。
負責戒備的驅蠻衛直到懷仁近到他身前才有所察覺，顯然疲憊至極。且看他們大多傷痕纍纍，又一副戚然神情，懷仁猜想他們與自己分開后依舊遭到了蠻魔的堵截。
開口一問，果然如他所料，眾人在平陽鎮遭到一隊獸魔和幾隻屍魔的追擊，若不是唐越發威，這一群人只怕一個也逃不出來。可即便是這樣，出發時二百多人，如今也只剩下七十多人，其中又以護送突圍的驅蠻衛折損最為嚴重。
看到懷仁平安歸來，失去一臂的唐越終於放鬆了下來，然後昏迷過去。
事已至此，悲傷也沒什麼用。所以懷仁立馬讓還能走動的驅蠻衛護住兩側，然後自己抱著唐越在前面開道，一群人很快深入了綠林。
一個時辰后，他們穿過了綠林。懷仁見到這些孩子實在走不動了，便讓他們靠在山壁下休息，然後獨自趕向甬道。
還沒到甬道口，懷仁就望見釋小天靠在懷秋身上，目光死死地盯著回家的路。
當懷仁的身影一出現，小丫頭懷秋轉瞬淚流滿面，而小傢伙更是哇哇大哭，胖乎乎的小手極力往懷仁這邊伸。
看著兩小，懷仁也是熱淚盈眶，且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黑妞，這下山快一個月了，也不知她過得怎麼樣。
「好啦！我這不回來了么！別哭了！」
安撫完兩小后，懷仁對著甬道大喊，聽到聲音的陳大牛等人很快就跑了出來。
激動之餘，懷仁將安樂城的情況一說，幾人立馬面若死灰，不過一想到還有幾十個孩子得以逃命，他們又稍稍振作起來，然後趕去山壁下接應。
忙活了半個時辰，這些從安樂城逃亡過來的人終於安頓下來。
生計方面有陳大牛他們負責，倒不用懷仁考慮，只是這住宿就有些吃緊了。正在發愁時，楚君跑了過來，告訴他可以將一些人安排到通心道中暫住。至於冷暖方面，有王坤和水柔領著新來的孩子去採集絨草，也不用擔心。
解決了這些后，唐越也醒了過來。平陽鎮一戰讓他斷了一臂，所以他此刻的精神有些萎靡。
「唐千衛，我先前已經給你止血過了，身體不會有大礙，只是這傷我真是無能無力。」
錚錚漢子看著自己殘缺的左臂，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突然想通了。
「這傷受得值，沒什麼好傷心的！此外……懷少俠，此前忙於逃命，唐某有件東西沒來得及交給您，現在還請您和我去清點一下。」
「那東西又不會丟，唐千衛還是休息要緊。」
但唐越擺了擺手，堅持道：「那件東西是徐婆婆親手交給我的，是安樂城這些孩子們的未來，我不親自把它交到您手上就無法安心。」
既然唐越都這麼說了，懷仁只好扶著他去交接。
護送這件東西的人是一名叫龍三的三品驅蠻衛，一路上他都極力避戰，所以毫髮無損。此刻見著懷仁和唐越，他一臉愧疚之色。
「龍三，你的職責是保護好這件寶物，如今你做到了。更何況這件寶物的重要性絲毫不下於這些孩子，所以你無需自責。」
聽到唐越這麼說，懷仁更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重要了。
「拿出來交給懷少俠，然後去幫大夥獵點吃的。」
等到唐越說完，龍三從懷中小心摸出一個尺許見方的玉白盒子。盒子正面有一個不知名的雕紋，雕紋正中有一個字印，字印較不祥之地的文字有所區別，但懷仁還是能判斷出它是個「夜」字。
接到手裡后，懷仁才知這盒子輕若無物，可他正想打開時，唐越突然向他跪倒。
「少俠，唐某人知道您是靈道中人，不應為世俗所束縛，但安樂城血仇不能不報，所以還請您為這些孩子指明方向。」
又是跟陳大牛一樣的舉動，讓懷仁頗感無奈，暗嘆之餘他還是馬上將唐越扶了起來。
「我的爹娘也是為蠻魔所害，所以這血仇我一直記在心裡，唐千衛大可放心。只不過這些孩子年紀尚小，要是將他們推向戰場……等等，你的意思是說這盒子中……」
盯著一臉驚異的懷仁，唐越點了點頭。
「對，這盒子並非凡品，裡面藏有徐婆婆幾十年來收集的靈訣和靈資。」
「幾十年？徐婆婆這麼早就未雨綢繆了？」
提到徐婆婆，唐越臉色暗淡，顯然很是傷悲。
「孟凡掌權時，她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院生。不過她很幸運，因為她的師傅是安樂城證靈院的院師。這位院師從一開始就反對孟凡，所以徐婆婆也站在了反孟凡的陣營中。話說回來，孟凡對這位院師存有愛慕之情，所以一直沒有針對她們，並且還將這個盒子贈予了院師。再後來孟凡突然消失，這位院師便入蠻野尋找。這一去十餘年，院師再回來時已重傷垂危，不過她在死前將這個盒子交給了徐婆婆，因而有了今日。」
聽了唐越的講訴，懷仁對這個孟凡更加好奇，再看著這個盒子上的「夜」字，不由猜測這個字跟孟凡的來歷有直接關聯。
唐越看懷仁在思索著什麼，稍有停頓后才繼續說道：「前幾日蠻魔圍困安樂城，徐婆婆明白大局已定，便將那些寶貴的物事都封在了這個盒子之中，然後讓突圍隊將它和孩子們一同送出安樂城。本來一開始我們的想法是將盒子作為贈禮，求靈山收留這些孩子，可上天讓我們遇到了您。」
知道了所有緣由后，懷仁將注意力集中到盒子上。這一刻他有些猶豫，因為他明白接下這個盒子意味著什麼。
回想起來，僅僅半年多的時間，上天竟然讓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指引他人的師者，這到底是一種饋贈還是一種磨難，誰能說得清呢！
接下盒子后，懷仁獨自上到半峰，然後坐在石台上。此刻的懷仁沒有任何情緒，僅僅是平靜地看著半空的雲捲雲舒，是獃滯也是一種空靈。許久后，他才拿著盒子站了起來，然後沿著通心道走向峰頂。
峰頂的面貌較之初見時大有不同，錯愕之餘，懷仁走向被自己用堅冰保護起來的枯骨處。
可沒走幾步，手中的盒子突然脫離控制，然後飄浮於枯骨上方。緊接著堅冰急速融化，然後現處一具被白熾炎火包裹的枯骨。
炎火上騰，接於盒子下方，霎時光華大作。
在盒子打開的那一瞬，懷仁呆了。
一本本泛著五彩的典冊展開、一顆顆透著朱潤的靈丹升起、一件件藏著鋒芒的靈器祭出，還有諸多的五靈草藥，完全足以讓懷仁在這孤峰設立一所證靈院了。
待到這些寶物一一出盒，白熾炎火再一燎，奇景終於告一段落。
「奇怪！盒子竟然能和這具枯骨產生共鳴，這枯骨到底是什麼人物？」
帶著這個疑惑，懷仁快步走到旁枯骨。可他剛在枯骨前站定，就驚然發現枯骨開始碎裂。由頭顱至胸腹，最後凋零於四肢。
待到骨灰完全隨風飄散，一個滿是哀嘆的聲音響起。
「我孟凡自認世事洞明，卻依舊被人利用，不僅害了自己，更累得七城之眾為之遭難！今以殘軀布下百年詛咒，異族靈者不可踏足孤峰半步，如有違逆，當受蠻河之怒。後世有緣人入此孤峰，當繼承罪人之物，精修靈道，為來日誅魔而戰。」
餘音散盡，枯骨座下異彩暴漲，懷仁定睛一看，竟是五顆靈精。要知道，這靈精在靈藥志上可是位列五品地寶，只要運用得當，可直接讓一個靈徒結成丹心。若是服用之人尚未啟靈，它也可起到啟靈之效。
靈精之外，還有四件尚未認主的地寶級靈器。分別是沉山石、寒鱗衣、幻影鞭、紅日劍。
看著這些憑空而現的寶物，懷仁先是感嘆上天真會安排因果，然後在欣喜之餘帶著些無奈。
原因很簡單：這麼多好東西，足以讓孤峰的孩子們有不可估量的未來，但對自己而言，它們並沒有什麼大用。畢竟在吸收了捲雲陣的靈氣后，他的身體對靈氣就沒了需求；並且有了靈王聖劍后，他再想持有其他的靈器，就會遭到排斥；至於靈訣，懷仁從一開始就與它們無緣了。
「孟凡……孟前輩，他日之因造就他日之果，您就安息吧！這些東西我會代你交到對的人手上，至於蠻魔，您不說我也會那麼去做！」
自言自語過後，峰頂一陣巽風掠過，吹散了叢雲，讓斜陽的最後一點餘輝灑在懷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