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你這人!
第175章 你這人!
此時,已經是深夜的十一點半,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在這個時候親眼目睹了一個下班的高峰期,就在我和鹿溪說話的這段時間,樓下像變魔術似的聚集了數十輛計程車,這些計程車佔據著馬路兩邊,等著從辦公樓里出來的那些人,他們極其有秩序,一客一車,走了一輛,又有另一輛車去填補空缺,這種運轉,就好像用一個公式去解題,被無數個學生解了無數遍,答案卻只有一個,他們一定是為了回家,可是看著他們麻木又疲憊的身軀,我不禁有些疑惑,他們真的有家嗎?而那些租來的房子,又真的會給他們歸屬感嗎?
……
我承認,我將注意力放在環境的變化上,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鹿溪,我還有些恐慌,如果再任由她這麼猜下去,欒雨的事情很可能會就此敗露,既然用了敗露這個詞,便證明我自己也清楚這不是一件對的事情,我心裡有很強烈的負罪感,這種負罪感把我的心情變得極其複雜……
可是鹿溪卻沒有因為我的迴避而放棄,她一直注視著我,想從我這裡得到一個答案。
我終於開了口:「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因為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把你當朋友,我們不是一類人,之所以和你有那麼多的接觸,只是因為好奇,你是明星嘛……等新鮮感過去了……」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鹿溪打斷了,她又對我說道:「你不把我當朋友也沒有關係……然姐總是你的朋友吧,你之前說好要和她一起開公司,現在然姐每天忙得焦頭爛額,你卻撒手不管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就是一個這麼沒有責任心的人。」
鹿溪卻根本不理會我的說辭,她又質問道:「韓潮,當這麼多反常現象都出現在你身上的時候,一句沒有責任心,真的可以解釋一切嗎?」
「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情,每一個現象都需要去解釋的……你知道地球為什麼是圓的不是方的嗎,你又知道人為什麼會有七情六慾和生老病死嗎?……還有你的滑冰男孩,為什麼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再回來找你,你得到答案了嗎?」
我知道鹿溪心裡的痛點在哪裡,所以,我手上那把無形的刀子,就扎在了她傷口還沒有癒合的地方;我想:這樣,她總該厭惡我了吧?
可是我又害怕親眼看見她對我流露出厭惡的眼神,於是我背身對著她,並點上一支煙,掩飾著所有的情緒。
我比任何時候都更厭煩這一刻的自己,因為我好也好的不夠徹底,壞也壞的不夠徹底,但凡好壞之間我能把其中一個做徹底了,也不會在她面前露出這麼多的破綻。
想起鹿溪再次被我刺痛的樣子,我心裡已經開始有了勉力支撐的疲憊感。
……
「韓二斤,你知道嗎?那隻被你摔裂的鹿,我一直都沒有扔掉。」
聽見她叫我「韓二斤」,我的心先是一緊,然後便感覺自己被低氣壓籠罩了,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我和她才知道這「韓二斤」的稱號意味著什麼,那一次之後,我的酒量再也回不到從前,但我一點都不後悔,因為那是我們做朋友的開始。
可即便心裡有這樣的柔軟,我還是背對著她,以漠然的語氣回道:「我知道,我剛剛不小心進了你的辦公室,那隻鹿就在你的辦公桌上放著。」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都沒有扔嗎?」
「我不知道,對我來說,那就是一件無所謂的東西,只要我有時間,我可以給身邊的每一個朋友都送一件。」
「可事實是,你只送給了我一個人,連任然姐和喬嬌都沒有……我把那隻鹿重新修補好了,花了很多時間,我僅僅是修補,就耗費了那麼大的精力,可想而知,你當時做的時候,花了多少心思……這個世界上,最騙不了人的就是細節,一個內心這麼有趣又柔軟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我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呢?」
稍稍停了停,鹿溪又放輕了語氣對我說道:「你不想和我說這其中的原因也沒有關係,我不去探究就是了……但是你能不能別這樣傷害我?就算我知道這些都是你故意的,可我心裡還是會很難受。」 我的難過一點都不比她少,可是又無從訴說;此刻,她先說出來,就好像打開了泄洪的閘口,那洶湧而來的潮水,就快要擊潰我的心理防線。
我終於卸下了一部分偽裝,也放輕了語氣對她說道:「那隻鹿已經裂得不能看了,等我有空了,再給你做一個吧。」
「不要,就算它裂了,也是不可替代的……你回過頭看著我。」
「不看……」
我的話音剛落,鹿溪便拉住了我的手臂,然後用蠻力讓我轉過了身,又極其認真的對我說道:「你說,我們還是不是朋友?」
我快要破防了。
這時,她竟又晃蕩著我的手臂說道:「說嘛,說嘛……」
我一直緊繃著的臉,突然就不受控制了,我笑了出來,而且還笑出了聲……心裡知道壞事兒了,於是又竭力剋制,我就這麼痛苦地遊走在笑與不笑之間,終於失聲感慨道:「我靠……你這人!」
鹿溪也笑了出來,她一笑,我連最後一絲抵抗的意志都失守了,又跟著她笑了出來,笑到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手扶護欄,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這東西真的是會傳染的,尤其這種沒有緣由的笑,我大笑之後,鹿溪也跟著我笑出了聲,聽著她的笑聲,我更加把持不住,這麼如此循環了幾次之後,我們都笑彎了腰,以至於到了最後,我幾乎快要力竭!
我終於捂住肚子,對同樣捂住肚子的鹿溪說道:「鹿姐,咱都不笑了,行嗎?……再這麼……再這麼笑下去,非得兩敗俱傷。」
「你先停。」
「我盡量……」
我死死控制住自己的笑意,鹿溪也是,可這種強行控制的表情,還是那麼的充滿笑點,於是我又綳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我便躺在了地上,心裡再也沒有了要控制自己的慾望。
在我那厚重又繁雜的記憶中,自我家破產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這麼笑過了……上一次笑到這個程度,還是和高中時期的那個初戀女友,我們在賓館,她把內褲穿反了,原本在前面的那隻招財貓,像是在咬她的屁股,我覺得特別滑稽,足足大笑了五分鐘……那種笑,真的是發自內心,不摻雜一絲煩惱和瑣碎,就如同我那時候的生活,無憂無慮,完全不知道什麼是活著的壓力。
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再看看眼前這個自己,不禁悲從心來,我終於不再笑了,就這麼以雙手為枕,看著被霓虹映紅的天空……而鹿溪就靠在護欄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