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我也說一點真心話
第388章 我也說一點真心話
我突然意識到從這一刻開始，這棵老槐樹成了說真話的象徵，前有欒雨，後有鹿溪；這些年，我的確變了很多，但是喜歡說真話的性格一直沒有變，而這個世界上最傷人的就是真話，所以這種傷害還在持續……
我無法再與眼前的鹿溪對視，我一直看著山下的燈火，燈火閃爍，我漸漸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並因此而想到了很多個畫面，這些畫面就發生在今天。
我親眼看見鹿溪開著的車，在遭遇了剮蹭之後，被夾在大貨車和山體之間，動彈不得，對於一個從來沒有自駕出過遠門的女人來說，當時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會不會覺得不值得？
如果，她知道我會在這棵大槐樹下對她說出這番話，她一定會覺得不值得；即便是當時，她落下車窗看著我，眼神充滿了恐懼和害怕，我竟然也沒有給她一句安慰的話，我只是告訴她，不應該開這麼大的車，對她來說，這足夠冷漠了，但她還是在確定了是我的那一刻，露出了心安的表情。
後來，我們換了車，我又看見她在副駕駛的位置放了很多零食和飲料；想必，為了趕路，她也沒有好好停下來吃一頓飯，一直用這些零食果腹，這些都是無聲的付出，而我卻一點回應都沒有給她。
她一定會因為這種不值得而一點點寒心吧？
我就這麼站在風中，揣測著她的心情。
……
我的沉默中，鹿溪又開了口：「韓潮，既然站在這棵老槐樹的下面，必須要說真話，那我也說一點真心話吧。」
我這才轉頭看著鹿溪，風不僅吹得我惶惶不安，也吹亂了她的頭髮。
「在我決定來這個地方的時候，我最大的動力，其實並不是對欒雨的承諾，而是會幻想在路上遇到你……你也一定路過那個觀景台了吧？那是我最想見到你的地方，所以我在那裡一等再等，從中午等到黃昏……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想見到你，也許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該怎麼獨自去面對這段漫長的旅程，我想讓你給我帶路，可是就算我在那個觀景台等了那麼久，我也沒能等到你……走的時候，我就安慰自己，可能這條高速並不是必經之路……後來，我在一座小縣城休息了一晚，我反覆看導航，事實上，它就是必經之路……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放下一切給你打個電話，問問是不是我們錯過了……」
「我就是黃昏時分到那個觀景台的，你是什麼時候走的？最好能具體到分鐘。」
鹿溪幾乎沒有想，便回道：「五點二十。」
我卻記不得自己到那個觀景台的具體時間，只記得我在到達之後，跟趙應柔打過視頻電話，於是趕忙打開微信，發現自己和趙應柔的視頻通話是從五點三十二分開始的。
心中遺憾，我低聲回道：「如果你再多等十二分鐘，我就到了。」
「沒關係，反正後面也見到了。」
「是。」
一陣沉吟之後，鹿溪又對我說道：「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嬌嬌身上，她一定會在下車的那一刻，不顧一切的抱住你吧……」
記憶中，這是鹿溪第一次拿自己和喬嬌做類比，她的言語中有些無奈。 「她會這麼做，但你一直是那種潤物細無聲的性格。」
「其實……只要你……只要你當時對我說一句……別害怕，我在……我也會……我也會不顧一切的抱住你……我真的很害怕，那個貨車太大了，什麼都看不見，我只聽見車門被撕開的聲音，我拚命往副駕駛的位置躲，可是我太緊張了，連安全帶都記不得解開。」
這些是我沒有能夠看到的，但也是真實發生在鹿溪身上的，直到站在這棵老槐樹的下面，她才對我說了出來。
我的心裡五味雜陳，很久才開口對她說道：「對不起，我沒有資格讓你承受這些。」
「不要輕易說對不起，也不要說什麼沒資格……我們之間一樣經歷了很多，不是嗎？……從你第一次闖進我的房間……即便，我們後面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麼下流的男人……可是，偏偏這個我以為最下流的男人，為了能夠幫我得到最想要的黑膠唱片，不惜喝了兩斤白酒，最後自己胃出血住院……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反差這麼大的男人嗎？……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會時不時想起你……我也會覺得這很莫名其妙……後來，我們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有了很多相處的機會……我沒有看錯你，也不是對你有偏見，你就是個很不正經的男人，可你又總是在看似不正經的時候，說到我心裡的痛處……我也喜歡自由，可是我的工作卻給了我太多的束縛……做明星，從來都不是我的夢想，之所以做了這件事情，是想幫家裡分擔一些，跟你一樣，我的家庭也曾經歷過至暗的時刻……但我又比你幸運，因為沒過多久，我爸便又得到了重用……可是，當我想抽身的時候，發現已經是那麼的身不由己，我的身上背負了那麼多的合約，還有很多人的生計問題……其實，那一次你闖進我的房間，被記者拍到了，我也有過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終究還是身不由己……所以，每一次聽你說起在路上的事情，我在不知不覺中就會入迷，後來又聽欒雨說了很多……大多都是你們在路上經歷的趣事，我更加覺得，這就是自己徹底衝破自我以後想要的生活……而這也是我真正欣賞你的地方，這種事情，大多數人只會在功成名就之後才會去做，但你卻有勇氣給自己的青春添上了一道最亮麗的風景線……」
說到這裡，鹿溪搖了搖頭，然後在一陣沉默之後，又對我說道：「但是自從你來了小城之後，一切就變了，你開始刻意去迴避內心的慾望，不再像以前那樣敢作敢當……或許，你覺得這是一種成熟，但在我看來，這也是一種身不由己……我們都已經被這種身不由己困住了……所以，我真的能理解，你為什麼會選擇嬌嬌……她就是曾經的你呀……那麼的無所畏懼，那麼的義無反顧……只要她在你身邊，你就不會忘記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自己……對於嬌嬌來說，你當然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我真的願意祝福你們……來這裡，只是不想以後回憶起這段日子，回憶起你這個男人，心裡會有遺憾……所以，我只求儘力而為。」
我看著鹿溪，內心涌動著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怎麼在這棵大槐樹的下面表達出來。
鹿溪似乎也不想聽我說這些千言萬語，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又笑了笑對我說道：「我對那個爬刀梯的祭祀儀式挺感興趣的，所以一定會留下來看完……下午，我就準備離開這裡了……」
我幾乎脫口而出：「這麼快！」
「我不走，難道一直讓你住在車裡嗎？」
一陣沉吟之後，我又說道：「回去的路會更難走，因為要貼著靠懸崖的那一側開很久。」
「不怕，來的時候無所畏懼，走的時候也會義無反顧。」
說完，鹿溪看了我一眼，而後便沒有再給我說話的機會，便轉身進了屋子……
我一直在大槐樹的下面站著，直到她熄了燈。
……
後來，我也去了廁所，這才發現，沒有我想象的那麼不堪，因為已經被翻修過了，不是之前的旱廁，裡面打掃的很乾凈，甚至還有沖水的水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