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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只因為她是鹿溪

  第391章 只因為她是鹿溪


  吃過早飯,我和鹿溪便和我乾爸乾媽一起來到了舉行祭祀儀式的場地,場地上有很多我們看不懂的布置,但最醒目的還是那個刀梯,就建在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上;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儀式,所有來參與這場儀式的村民,都穿上了苗族特有的服飾,他們一起迎著刺眼的陽光,看著快要聳入天際的天梯,沒有人私議竊語,神情莊重而肅穆……


  我和鹿溪也隨著他們的目光,一起看向了天梯,我是個有輕微恐高症的人,想起待會兒老三要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赤腳徒手爬上刀梯的頂端,我就頭皮發麻,心虛的厲害,我覺得這是一件我永遠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不可能做的到。


  ……


  站了片刻,人群中終於有了一些聲音,我這才往場地的入口處看去,是老三背著他的籮筐來了,籮筐裡面裝滿了被他數次打磨的鋼刀,這些鋼刀在陽光下,閃著尖銳的寒光。


  如果不是走過這麼多地方,真的很難想象,在這個科技與文明已經高度發達的社會,還會保留著這樣古老的儀式;說起來,這又何嘗不是旅行的魅力呢,否則這輩子只能活在有限的空間里,看著高樓,看著霓虹,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卻忘了什麼是信仰,什麼是勇氣,什麼是傳承。


  ……


  為老法師送別的儀式叫做「儺戲」,融合了佛道與苗族的巫文化,儀式開始后,點燃了篝火,鼓瑟齊鳴……


  在我的觀感里,這不僅是在送別老法師,也是在為新法師打氣助威,我特意在這個時候觀察了所有人的神情,除了一直延續的莊重和肅穆之外,也多了一絲緊張和不安,我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抓著奶瓶的幼童,也是不眨眼睛地看著老三,彷彿被定住了一樣。


  老三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鼓起腮幫子,重重吐出一口氣,然後在搓了搓手之後,拿起一截竹竿,揮在了鋼刀上,竹竿瞬間斷成兩截,可見這鋼刀有多鋒利。


  在上天梯之前,老三又往身上背了一個碩大的鈴鐺,我乾爸小聲告訴我和鹿溪,這叫「師刀」,苗族人認為這是一種通靈的法器,只有把「師刀」高舉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並搖響,才能送走逝者的靈魂。


  在這裡,死亡竟然也是一件如此有尊嚴的事情,所以,在我乾爸的話語中,我和鹿溪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莊重並漸漸融入到了這種氛圍中。


  ……


  苗族長期的遷徙和磨難,讓苗家人更信服勇者,所以在老三爬上刀梯的那一刻,沒有驚嘆和喧嘩,只有沉默的信服,在他們心中,這就是一件必須去做的事情,儘管危險至極……


  可來自都市的我們,卻在思考,到底值不值得,到底有沒有必要保持這種風俗,因為真的太危險了,尤其當你親眼看著的時候,看著老三的腳踩在鋒利的鋼刀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好像一陣細微的風,都能把他從這刀梯上給吹下去,而他的身下沒有退路,只有深不見底的懸崖。


  反正我的身上一直在冒著冷汗,鹿溪就死死拉著我的衣袖,有點不忍去看。


  其實,來自都市的我們,沒有辦法真的融於到這種習俗之中。


  這個儀式持續了幾百年,也不是沒有法師失足從刀梯上摔下來而死亡的。


  就這樣一個儀式,我的心態竟然也幾經變化,從開始的好奇,到敬畏,然後在老三真的爬上刀梯的那一刻,又變成了思考,思考這個儀式的價值。


  這種心境上的變化,只有身臨其境,才能真正體會到,這是一種很微妙的變化,但也不是憑空而來,它是有來由的。


  這一刻,我不禁又想到了自己對鹿溪的感情。


  也是從最開始的好奇,到欣賞,敬仰,最後因為身邊的環境一變再變,又變成了思考。


  這一切,究其根源,還是因為我沒有把在一起,當成是一件必須要去做的事情,但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想明白,既然曾經那麼熱烈的喜歡過,為什麼沒有把在一起當成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呢。


  只因為她是鹿溪嗎?


  ……


  短暫的恍惚中,老三已經踩著鋼刀爬到了刀梯的最頂端,而他也終於在這個時候,摘下了背後背著的「師刀」,然後奮力搖響……


  山谷中充滿了鈴鐺的迴音,是在為老法師送別,也是在迎接新的法師和他們所期盼的風調雨順;人群中這才傳來了響徹天地的歡呼聲,像是徹底釋放了,釋放了榮耀和信服。


  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的有力量,我和鹿溪也情不自禁的跟著鼓掌,我的心境又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變化,我不再以否定的心態去看這個儀式,因為當老三爬到刀梯最頂端的時候,他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人,而他也將死亡變得有尊嚴,當死亡都變得有尊嚴,似乎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當一個儀式,能夠減輕一個人對死亡的恐懼,並帶來了無窮無盡的生機,還能否定它的價值嗎?


  ……


  回到住處,鹿溪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實際上,她也沒有帶很多東西,只有一個不大的行李箱,裡面裝著她的衣服和其他生活用品,所以,沒過幾分鐘,她便收拾妥當了,而我一直站在她身邊看著……


  「幹嘛一直看著我?」


  鹿溪合上行李箱的那一刻,終於開口向我問道。


  「我送你出那條盤山路吧……你一個人開車我不放心。」


  「那你怎麼回來?」


  「我搭個便車回來……不怕遇不到,現在路上那麼多趕回來過年的車。」 「明知道這是一件很受罪,也很麻煩的事情,為什麼還要讓你跟著我再受罪一次呢?」


  「你不是也因為我才來這個地方的嗎?」


  鹿溪這才看著我,她的手上拿著棒球帽,神情複雜,但最後還是強顏笑了笑說道:「我是為了對欒雨的承諾,現在承諾已經兌現了……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麼關係了……有些事情,如果不夠冷靜的去對待,真的會越想越上頭……但是冷靜下來想一想,嬌嬌確實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我沒有什麼不甘心……實際上,在我和嬌嬌認識的這十幾年裡,只要是我們存心想比的事情,我都做的沒有她好,因為只要是她想做好的事情,她都會變成一個全力以赴的人……我會羨慕她,但不嫉妒……所以,你也不用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好好對她,也好好對自己……」


  「嗯。」


  鹿溪戴上了棒球帽,拿起了自己的行李箱。


  我趕忙接過了她的行李箱,想最後幫她承擔一些。


  鹿溪又看了我一眼,然後在我之前走出了屋外,我乾爸乾媽就在屋外站著……


  「小鹿,這就準備走了嗎?」


  「嗯,叔叔阿姨……你們多保重身體,以後如果有機會去BJ,記得和我聯繫。」


  我乾爸乾媽看了看我,只好點了點頭,因為話已經說的夠清楚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喬嬌才是。


  我乾爸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趕忙又對鹿溪說道:「你不熟悉這邊的山路,就別自己開車出去了……村支書說下午要到長沙辦點事情,你跟他的車去長沙吧……從長沙坐飛機不是更方便一點。」


  我最擔心的也是這件事情,於是也趕忙附和道:「你就跟村支書的車走吧,你的車,回頭我想辦法給你託運走。」


  鹿溪點了點,接受了這個提議,而這也能看出來,她現在的心情很平靜,沒有跟我較勁,更沒有要存心讓我放心不下。


  就在我準備開車把她送到山下的時候,她卻將注意力放在了我乾爸的那輛拖拉機上,而後又對我說道:「韓潮,你能用叔叔的車送我下去嗎?」


  我愣了一下,但這確實不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情,於是點頭,並跟我乾爸要了鑰匙,說是鑰匙,其實是一個很大的搖把。


  我費了一些勁兒,才發動了拖拉機,然後又將鹿溪的行李放在了車廂里,並將鹿溪也扶上了車。


  ……


  簡單的告別之後,我便開著拖拉機下了山,我轉頭看了看鹿溪,她沒有坐下,就站在我身後,扶著欄杆,眼神中有一些第一次坐拖拉機的新奇感。


  一切聲音都被拖拉機發出的咆哮聲淹沒了,風也很大,鹿溪的棒球帽又有被風吹走的危險;而我也沒有想到,來的時候她開著領航員,走的時候卻是一輛拖拉機,沒有頂棚,沒有窗戶,但視野卻無比開闊……


  「韓潮,你還記得自己答應過,要幫我寫兩首歌嗎?」


  噪音中,我幾乎喊著回道:「記得。」


  「你不用幫我寫了……你現在唱一首應景的歌,我們這個約定就取消了。」


  當鹿溪主動取消約定的時候,何嘗不是一種試圖撇清所有關係的告別,我能接受這種告別,所以我願意在這個時候為她唱一首應景的歌,可到底什麼歌才算是應景呢?


  拖拉機,四處都是田野的農村,還有兩個即將要告別的人,這些關鍵詞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我真想到了這麼一首歌,於是又大聲對鹿溪說道:「還真有這麼一首歌,就是有點惡趣味,你確定要聽嗎?」


  「你本來就是一個惡趣味的人。」


  「不光惡趣味,還有點不正經呢。」


  「從來沒覺得你很正經過……你趕緊唱吧,馬上就要到山下了。」


  我放下心中一切情緒,將自己變得一片空白,也忘了站在自己身後的是一個美到當初我覺得她是來自星空,來自寰宇的女人,更忘了她是一個站在潮流最前沿的女明星。


  呼嘯而來的大風中,我扯著嗓子唱道:「我們一起闖碼頭啊,馬上和你要分手,催人的汽笛淹沒了哀愁,止不住的眼淚流;不是哥哥不愛你啊,因為我是農村的,一年的收入只能養活自己,哪裡還能顧得上你;我要為你去奮鬥啊,再苦再累不回頭,只要你耐心把我來等候,總有一天會出頭;等我搬到城裡去,開著大奔來接你……」


  歌聲在風中飄飄蕩蕩,我卻再也不敢回頭看鹿溪的表情

  即便走到這一步,我也不想她給我貼上惡俗和不正經的標籤……


  我大概是瘋了,竟然想起了這首歌,我可是一個會各種樂器,玩高級音樂的原創歌手!

  可是當我想起農村,看著被自己掌握的手扶拖拉機,我想起的就是這首歌,再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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