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瞎眼
陳航沒得到任何回答，因為那隻貓說完那句「歡迎來到格蘭后」就轉身從門縫裡跳了出去。陳航急忙跟上，推開門，想追上那隻會說話的貓。
然後他就懵逼了。
這是一艘船，準確地說，這是一艘遠洋艦。陳航從遠處那根粗壯的桅杆就能大概猜到這艘船的規模不凡，寬大的甲板起碼有十幾米長。
陳航抬頭望去，看見桅杆上面高高懸挂著一面暗金色的旗幟在隨風飄揚，旗幟上畫的圖案是一把在火焰中熊熊燃燒的大劍。陳航盯著看了一眼，卻發現那火焰跟活了一樣，在陳航眼中越燒越大，越燒越猛，他不由地伸出手去，想要觸碰那把劍，想要拿到它，想要把自己也投入到那熊熊烈火中.……
「別盯著它看，小夥子。」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陳航，一個鬍子花白的老人站在他身後拍了拍肩膀，皮膚黝黑，赤腳粗衣，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生活的老手，「這是洛蘭帝國開國皇帝加登大帝立國時親自監督製作的王旗，洛蘭帝國的標誌，無論在哪，都代表著洛蘭王室不可撼動的威嚴。你別看我在這船上打雜，我可有個出息的兒子，在王國第一軍團任職呢，他有次喝多了跟老子說他在外面征戰的事，打仗的時候只要跟著這面王旗，就是勢如破竹。「
陳航回想起剛剛的念頭，忍不住后怕，光是一面旗子就有如此震撼人心的力量，洛蘭帝國，該是多麼龐大而恐怖的存在。
老水手的話不假，這確實是帝國王旗，不過能造成這種威懾的效果，還是因為這艘船上的王旗是特意命王室魔法師附魔過的，32個魔法陣刻畫其上，環環相扣，互相配合，才有了震懾異族的力量。一般來說船上的人不敢直視這面旗子，雖然確實有王室威嚴的成分，不過大部分是因為這些魔法陣的原因，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臣服獻身。陳航剛剛就是一不小心陷進去了。
似乎是看出來陳航的震驚，老水手滿意地點點頭，領著陳航往上面的船艙走去，邊走邊說：」前兩天路過小珍珠那片海域的時候發現你漂在海上，要不是老瞎眼我眼睛尖，你小子早就餵魚了，看你的穿著不像是本地人，從哪來的？你可別想蒙我，上一個騙我的人，現在墳頭草都有兩條阿魯比魚長了。「
陳航低著頭跟在後面，在認定自己確實是穿越到一個名叫洛蘭的異界后，倒是從老瞎眼的話里得到了不少信息。
他來到的地方應該是這個世界比較大的國家，嗯，有可能是最大的，不然不可能做出遠征這種舉動。而他現在就是掉到了一片海上，還有個別緻的名字叫小珍珠，然後被這個名叫老瞎眼卻眼神特別好使的老水手救起。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給自己編一個看起來很合理的解釋。
陳航仔細思考了一會，今天接連的驚嚇后，他現在總算回到了平時的冷靜，認真考慮著自己的局面，陳航決定再打聽打聽，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情報。
他抬起頭來，正準備說話，卻一下子結結實實地撞上了老瞎眼的後背。
「怎麼了，怎麼突然停下了。」
「噓，別說話，小子。「老瞎眼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伸手把陳航攔在身後，後背微微彎曲，一雙不符合年紀的有神的眼睛嚴肅地看著幾米外的木門，門內應該就是平時船員聚集的休息室，他伸手拿起牆上的魚叉，繼續說道：」有點不對勁。」
陳航覺得老瞎眼的氣勢突然就變了，剛才還是個絮絮叨叨的老大爺，跟以前學校門口的看門大爺沒什麼兩樣，現在卻看得出老瞎眼身上肌肉的力量。
蹲了一會，陳航緊繃的神經有點綳不住了，他壓著嗓子輕聲說：「有什麼不對勁的。「
老瞎眼沒有回頭，只是輕聲解釋道：「太安靜了。」
太安靜?陳航愣了下，看了一眼遠處的夕陽，頓時反應過來，這個時間點，按理說大多數船員已經結束了一天的勞動，要麼吆喝著喝酒吃肉，要麼已經開始各種娛樂活動，而不管哪樣，一群糙漢子聚在一起，都不可能這麼安靜。陳航這才意識到，從他醒了到現在，整艘大船，就只看見過老瞎眼一個人。
太反常了，一種詭異的感覺從陳航心裡升起，明明夕陽的陽光還照在身上，陳航卻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現在怎麼辦」陳航剛想再問，老瞎眼一把捂住他的嘴。
「別出聲，聽，裡面有聲音。」
陳航豎起耳朵一動不敢動，聽見裡面確實有一種奇怪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腳步聲又不像，好像以前在哪聽過，一下又一下，篤，篤，篤，帶著特別的節奏，不緊不慢。
老瞎眼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慢慢站起來，打個手勢讓陳航呆在這，然後往休息室里摸去，到木門的時候停了一會，耳朵趴在門上又聽了聽，最後回過頭，對陳航點了點頭，拉開一條剛好能通過的門縫，側身溜了進去。
陳航摸了摸鼻子，有點不知所措。這事兒到處都透著古怪，讓平時只是個宅男愛看小說的他只是下意識地聽了老瞎眼的安排。陳航半蹲起來，做出一個隨時可以發力的姿勢，眼睛盯著那扇木門，耳朵還是注意著那奇怪的腳步聲。
聲音停了。
短暫的沉默，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陳航屏住呼吸，生怕這一點聲音都會打破了現在的平衡。
暴風雨還是來了。房間內爆發出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伴隨著老瞎眼的一聲聲憤怒的吼叫。
「轟！」
說時遲那時快，其實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只看見一個身影從門口被擊飛出來，撞到船舷上才避免了掉到海里的命運。隨後那個身影用力地咳嗽起來，一口血吐在甲板上，陳航焦急的往那邊看去，正是老瞎眼。
老瞎眼神情絕然，手上的魚叉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身上光是肉眼可見的就有好幾處駭人的傷口，更不用說胸口那裡，彷彿被人用鎚子狠狠地敲了一下，能看見一點明顯的凹陷。
他咬緊牙關，又吐了幾口血，朝陳航這邊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來。不過陳航看清了，老瞎眼想喊的是，快跑。
快跑！
這兩個字終於讓還呆在那裡的陳航反應過來自己該做什麼，他狠狠地擰了一下自己還在發抖的大腿，剛跑了兩步回到甲板上，他卻又愣住了。
跑去哪？
十幾分鐘前他才剛來到這，只知道這是條大船，哪裡有可以藏得地方，哪裡有可以逃的地方，哪裡可以請求救援，他通通不知道。說難聽點，就算是給陳航機會跑，這大海茫茫，他都不知道跑哪去。
而且還沒有那個機會。
「沒想到在這大海上，還能看見王國軍團的護身鏡。「一個修長的身影從休息室里走出來，全身都包裹在黑色衣物中，只露出一雙眯著的眼睛，聽聲音，居然還是個女人，她走到老瞎眼面前，彎腰伸出兩根手指從老瞎眼胸口處的麻衣中拿出一塊已經裂開的銅鏡來。
她一腳狠狠踩在老瞎眼試圖抽出腰間匕首的手上，就只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陳航看見那黑衣女子的腳上穿著一雙奇怪的鞋子，是一個倒三角的形狀，尖端處還滴著鮮血，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站得住的，陳航卻一下子明白了剛才那奇怪的腳步聲是怎麼回事了。
似乎是感應到陳航的目光，她突然轉過頭來，聲音有一種掩飾不住的笑意，或者說是，興奮？
「原來還有一個，阿薩辛保佑，實在是，太好了。」
陳航瞬間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了，他突然想起以前村裡的老人說過，遇見毒蛇不要轉身，你要盯著它的眼睛，慢慢後退……於是陳航努力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恐懼，一步一步向後退。
那個可怕的黑衣女人戲謔地看著陳航的動作，發出一連串呵呵呵的笑聲，剛想動手，卻發現自己的腿被人拉住了。
是老瞎眼，這個老水手突然爆發出極大的力氣，他眼神里發著狠，用力地抱住黑衣人的雙腿，任由那雙奇怪的鞋子在他身上戳出一個個血洞，轉身一跳，兩人一起掉入海中。
老水手在這條船上活了一輩子，別人都叫他老瞎眼，不是因為他眼睛瞎，而是因為老瞎眼是傳說中的魚人首領的名字，這在海上是對水性最好的老水手的敬稱。
這個名字，是老瞎眼這輩子第二驕傲的事，第一的自然是他那在王國軍團任職的兒子。人人都說他老瞎眼走了****運，從雞窩裡飛出了只金鳳凰，老瞎眼總是一邊笑一邊罵：「你家那才是雞窩，老子兒子那是我教育得好，懂不，哈哈哈。」
老瞎眼又想起去年靠岸的時候他兒子來看他，叫他別幹了，跟他一起去帝都享享福。老瞎眼喝了口酒，吃了兩粒花生米，打了個滿足的酒嗝才慢慢說道：「不去不去，帝都那地方老子這種人怎麼呆得慣，到時候老子倔脾氣上來了還得給你惹麻煩。還是海上好啊，這老瞎眼，就是死，也得死在海上，兔崽子。」他兒子拗不過，只得拿了塊軍隊里用的護心鏡，囑咐老瞎眼隨身放好。
沒想到還真讓自己給說對了，老瞎眼在海里被黑衣人一腳刺破胸口，他再也沒了力氣，慢慢沉下去，全身冰涼，大片大片的血從他身上綻開，他想最後再睜開眼看看那條船，卻再也睜不開了。
「可惜沒看到兒子娶媳婦。」
黑衣人從海上一躍而起，重新落到甲板上，濕透的衣服緊貼在皮膚上，更是凸顯出她曼妙的女性身材。她眼睛里閃過一絲惱怒，竟然讓這老不死的給陰了一把。
接著她皺起了眉。
因為陳航從甲板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