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是戰爭
帝都，摩西宮。
這是一個位於王城中心的巨大行宮，典型的哥特式建築，有著高高的尖頂和傳統的中世紀風格，被翻新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宮前台階印證著它的歷史，無數洛蘭帝國的偉人曾從上面踏過，走進這帝國權力的中心。
楊成久正踏在這十三步的石制台階上。
十三本不是個好運的數字，常常象徵著不幸，是背叛和出賣的同義詞。但歷代洛蘭皇帝都不以為意，似乎要由此證明自己的強大，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推開沉重的原木大門，穿過長長的大廳和略顯昏暗的甬道，行宮盡頭是一個不大的房間，靠牆立著一個從地面延伸到天花板的書架，堆滿了跨越各個領域的珍貴書籍。
房裡唯一的書桌上倒沒有想象的雜亂，甚至可以說乾淨得過分，只有一個插著筆的筆架，一小瓶純黑色的墨水和一個精緻的雪茄盒而已。
完全不像是一個時常在上面處理關乎帝國命運的文件的桌子。
桌后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男人，穿著燙得筆直的禮服，袖口處有一把燃燒的短劍。這是一個典型的洛蘭人，肩膀寬大，背挺得筆直。看他的面容已經很老了，但他只是簡單地坐在那裡，撐著頭看手裡打開的古書，卻有一種鋒利的氣質，彷彿坐在那裡的不是一個一隻腳已經踏入墳墓的老人，而是一頭睜著眼的雄獅。
看見楊成久走進來，他合上手裡的古書，站起來將書放回書架上。
「情況怎麼樣。」
楊成久也不拘束，顯然兩人已經很熟了，自顧自地不知從哪找了根椅子坐上去，拿起桌上的雪茄盒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聞，點燃。
「老王，白塔應該把事情已經告訴你了吧，他們是處理這件事的第一人。」楊成久說。
「剛看過他們的報告，『尋龍』艦隊那邊也傳來消息，出事的是』天啟號『，整隻遠洋艦包括沒有編製的臨時船員一共127號人，現場及周圍海面發現了127具屍體。「老王，應該叫加登大帝更為合適，說。
「團滅。」楊成久無奈地聳聳肩。
「白塔當時的留守人員卡爾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擊退敵人，回來將情況報告給白塔，白塔再報告給我，」這位帝國的皇帝念著從書架里抽出的報告書：「但其實卡爾不是第一人。」
「你是說陳航，我聽過他在船上的經歷，和卡爾的報告一致。阿薩辛的人乾的，他們是最古老的刺客世家，怎麼會牽扯到這件事情里來。」楊成久說。
與此同時，距離這座行宮二十公里的王城東面，高聳的白塔中，卡爾也對他的老師，張文祖，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為什麼一直保持中立的刺客家族，會突然來殺掉一整艘帝國遠洋艦上的人，上面沒有王官貴族，只有赤腳的水手。」卡爾說。
「不，我的徒弟，當時船上還有一個人。」黑衣的大魔導師張文祖躺在藤椅上閉眼休息。
「阿薩辛的目標是陳航？」
摩西宮。
加登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沒錯，但對陳航有興趣的不是阿薩辛，刺客世家從來都只是一把黑暗中的刀，他們只認錢，這是他們的世世代代的生存法則。重點是那個出錢用刀的人。」
楊成久皺了皺眉：「截殺穿越者.……是被我們趕到北方的遺族乾的？」
「不是遺族，他們就算出得起阿薩辛的錢，阿薩辛卻也不會接莫須有的單子。我們在阿薩辛內部的卧底今早傳消息到白塔，這只是個B級的單子，一艘遠洋艦的士兵和水手，對他們來說難度不大。」加登推過來一份文件。
「清理目標船上所有活口.……目標，帝都遠洋艦『天啟號』，編號六六七八。不會吧，船的編號和南海的坐標都標註出來了，怎麼做到的。」楊成久非常驚訝，看了看右下角的日期：「這是兩個月前就寫好的單子。」
「兩個月前，根據帝都首席占星師的預言，新的同伴會出現在南海，於是帝國以遠征為幌子，派出『尋龍』艦隊搜索南洋。同一個時間，一張明確標註了穿越者位置的訂單卻已經放在了阿薩辛的桌上。」
白塔。
「陳航是兩天前才剛剛落到南海，巧合被『天啟號』救上。為什麼兩個月前就有人知道了？」卡爾問。
張文祖嘆了口氣：「能做到這種事的，是他。」
「他？」
「預言這種事玄之又玄。我能理解魔法，卻獨獨理解不了這個世界的占星術，事實上，幾乎所有的穿越者，偏偏學不會的，只有這占星術，就好像某種天生的限制，擋住了我們揭開這世界最神秘的面紗。」
「除了他。他也是穿越者，從小雙目失明，舉止怪異，父母受不了，將其送到了療養院。他在那長到十八歲，卻在某一天和我們一樣來到了洛蘭。我們這一批最早發現對方的穿越者，他是唯一一個能學習占星術的人，而且天賦極高。「
「沒過多久，他的預言就已經超過了當時所有的占星師，精準得可怕。他準確地預言了當年王城大火和老皇帝暴斃，幫助老王抓住機遇，一舉登上王位。一時間名聲大噪，無人可比。」
「只是後來出了那件事……」張文祖說到這裡，想起一些不願回憶的往事，揮揮手，卻沒有再說下去。
摩西宮。
加登和楊成久都默默地抽著雪茄，煙霧瀰漫，交織在一起彷彿一個個古老的靈魂在他們身旁舞蹈。
楊成久伸手驅散眼前的煙霧，忍不住說：「他沒死？」
「很明顯。比我們的首席占星師更厲害的預言，精準得可怕，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個人。你不明白這種感覺，就好像赤身裸體地被人盯著，無處不在也無處可逃。我能感覺到，是他，他正在暗地裡，帶著那副永恆不變的微笑表情看著我們。「
「他回來了。」加登兀地站起來，用粗大的手掌掐滅燃燒著的雪茄，好像下定決心般果斷。
「有這麼大的能力，卻只是雇傭了一個阿薩辛的刺客來截殺陳航，「楊成久突然打了個寒顫：」他在對我們打招呼。「
加登搖搖頭：」不是打招呼，我的朋友。「
白塔。
張文祖輕聲說：「他在對我們宣戰。」
「這是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