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暗藏玄機的對話
劉漢忠的視線繼續向著身後看去。
身後的二人,左邊這位……若是他沒有看錯,這一身衣服,是獄中的囚服吧!這……
劉漢忠心裏有些不詳的預感,急忙看向最後一人,這一看,眼頓時瞪大。
“今息!你怎麽在這兒!”
相似的問話,語氣卻是天差地別。這一句裏更多了些驚慌的意味。
從這種語氣的差別中,顧今息也察覺到了什麽。
方才她原本想要讓獄卒請劉老先生來鑒別這馮正明的瘋病是真是假,沒有料到後來卻遇到這一番波折。如今這個時辰,劉漢忠如此匆忙地出現在此處,看到她的語氣還是如此這般,難不成,他也察覺到了什麽?
“劉叔,你又怎麽會這個時候在這兒的?”顧今息不答反問。
劉漢忠此刻也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過急切了,連忙掩飾地笑了笑:“你看你這話說的,這是我的家,我在這兒有什麽奇怪的?”
方才心中記掛著來此的目的,他來得匆忙,才一時之間漏了破綻,此時見到了顧今息,他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也不欲與他們多說。畢竟多說多錯,在場的又都是聰明人,若是被察覺到什麽不對,反倒是不妙了。
這般想著,劉漢忠遂不等顧今息回話,就接著道:“這個時候天還未亮,你們若是有什麽事兒,明日一早再說也不遲,這個時候,就先去歇息著吧。”
柳令春與顧今息對視一眼,這就下了逐客令了?看來果然是有貓膩。
顧今息一笑,道:“劉叔,我們這還沒開口呢,您怎麽一見麵就要趕我們走呢?”
“哦,我這不是……”
劉漢忠剛要解釋幾句,顧今息突然臉色一變,沉聲喊道:“劉叔!”
劉漢忠神色一僵,看著顧今息嚴肅的神色,原本準備好的托詞也說不出口。
顧今息一歎,上前道:“劉叔,你可是知道了今晚之事?”
劉漢忠看著自己麵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神色間有些恍惚,半晌才慢慢開口:“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今息,有些事兒,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看樣子確實是知道了些什麽。
顧今息再上前,握住劉漢忠的手:“今夜之事,因我而起,我又怎麽能坐視不理?”
“你!”劉漢忠眉頭緊鎖,一副猶豫的樣子,“你不必擔心,今晚,既然你們已經出現在這兒,那麽就沒人會因此而受到什麽傷害。”
顧今息神色一動,有些訝異:“劉叔,你是說……”
難道他早就知道了這條密道?這深夜來此,難不成是為了來守著密道的出口?
劉漢忠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顧今息的疑問,也讓顧今息的心往下一沉。
他果然知道!
兩人對話間暗藏玄機,自己聽得明了,可落在旁人眼裏,卻是一頭霧水。
柳令春從小一向是被當做劉家的半子養大的,對於劉家的感情自然非常人能比,這個時候哪裏按捺得住?
“劉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劉漢忠沒有立即答話,反而是轉身向著書房外走去,口中道:“既然你們已經平安到了此處,那就跟我來吧。”
幾人麵麵相覷,紛紛抬步跟了上去。
劉漢忠帶著幾人出了書房,沒有驚擾他人,隻將眾人帶到了自己的房間內。
“諸位請坐。”
柳令春和顧今息不約而同地看了看殷逸,見他點頭落座,這才放下馮正明,各自找位子安坐了下來。
這一切,劉漢忠看在眼中,卻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兀自去內屋,換了身衣裳,又取了藥箱來,將其中可能用到的物件一一點過一遍之後,才把藥箱放在桌邊,道:“今晚的事,事後我自然會與你們解釋,隻是此刻,父親還在外未歸,這個原本該父親做的工作,若是你們信得過我,就由我來做吧。如何?”
顧今息看向柳令春與殷逸,見二人都沒有什麽異議的樣子,這才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劉叔了。”
劉漢忠將物件一樣一樣地擺在桌邊,瞥了眼殷逸,未曾答話。
顧今息見此,連忙解釋道:“劉叔放心,這位……尹公子,是自己人,不礙事的。”
她中間一停頓,特意做了掩飾,沒有說出殷逸的身份。可是經過這一會兒的功夫,劉漢忠也已經想明白了這位少爺到底為什麽會覺得麵熟。
再細細看來,可不是正像當年的那個人嘛……
劉漢忠收回心神,笑道:“我既然沒有多做解釋,就要你們相信我,自然也不會多問什麽。隻是有一事,在診治之前,我要先說明。”
顧今息挑眉,原本以為劉漢忠那一眼,是對皇上心存間隙,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
她也笑著回道:“劉叔隻管說吧,我們仔細聽著就是了。”
劉漢忠此刻手下已經收拾妥當,隻待診治病人。索性停下手,專注地看著殷逸,緩緩開口道:“我劉氏有家訓,有三件事,絕不參與。一,黨爭奪權;二,宮闈秘事;三,為奸作惡。今日之事,是看在今息的麵子上,父親既然應下,無論何事,我們都會做到底。隻是,此事隻為了今息,至於旁的,也希望不要與我劉家牽扯上關聯。”
這話,分明是說給殷逸聽的。
看來,劉漢忠就算是沒有猜出殷逸的身份,也已經知道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顧今息心中聽了是又驚又疑。
劉叔能夠猜到殷逸的身份還不是讓她最驚訝的,她最不解的是,她明明隻是一個在劉家治過幾天病的患者,若說是恩惠,那也是她受劉家的才是。就算是與劉家上下都頗為投緣,可她也不認為他們已經關係好到讓他們為了自己做這種幾乎違背祖先遺訓的事兒。
更何況如今想來,當初自己帶橙子進宮,恐怕他們就已經是心有不愉才是,不知道怎麽還會讓橙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進宮幫自己?
顧今息心裏波濤頓起,殷逸聽了這話心裏也覺得卡了根刺,難受得緊。
斂眉看了看這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出口的話帶了幾分尖銳,幾分諷刺。
“劉先生真是愛說笑,若真是不願違背本心,不願與皇室扯上糾葛,又何必世代居於這京畿重地,而非遠遁江湖?又何必讓自家的孩子這般小小年紀就與太醫院的一眾打成一片?”
劉漢忠一歎:“公子說的是,我雖然不能體會先祖苦心,但也不敢違背先人遺誌,還望公子體諒。至於我家橙兒,我已經說過,都是看在今息的麵子上而已。”
說實話,他並不明白這看似矛盾的安排究竟含著什麽深意,也許正是流連這片故土,卻又厭倦了政局黑暗吧。
這既然是劉家自古傳下的規矩,他與父親都不願違背,縱然世事變幻,自然不能事事皆如人意,就如同今日……但是他們能做到的,也隻有盡力而為,問心無愧而已。
顧今息見殷逸麵色有些不愉,連忙收斂了心思,隻想著找個時間再與劉漢忠詳談,這個時候可不要讓殷逸與劉漢忠對上的好。
“劉叔,你這話可是給了今息天大的麵子,今息就先謝過劉叔了。至於這事兒,如今思來想去,還是要煩勞劉叔,還請劉叔務必勉力一試!拜托了!”
說著,起身深深一躬,拜了下去。
“這孩子,快起來快起來,我又沒有說不幫你,這是做什麽?”劉漢忠連忙上前扶起顧今息,笑罵道。
“今息自知為難了劉叔,自當賠禮。”顧今息笑道。
劉漢忠被她說的一絲脾氣也沒有了,道:“快去把病人帶來吧,我也不耽擱你們的事兒了。”
顧今息從一旁將還被點著穴道的馮正明揪了過來,在柳令春的幫助下將他強自按到了桌子邊。
“劉叔,您看這……”
劉漢忠擺了擺手,示意顧今息稍安勿躁,伸手探了探馮正明的脈搏,眉頭就有些皺了起來,看著顧今息等人一陣擔憂,但奈何劉漢忠沒有給出結論,他們再心急,也隻能等著。
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劉漢忠這裏摸摸,那裏查查,檢查到一半還讓柳令春解了馮正明的穴道,說是有的地方要看他的反應。總而言之,這一通折騰下來,等到馮正明再次被點上穴道扔在一旁的時候,柳令春和殷逸隻是幫著壓製馮正明,就已經是累得夠嗆了。
“劉叔,到底怎麽樣了?”顧今息見劉漢忠停手,連忙焦急地問道。
劉漢忠搖了搖頭,道:“他是真的瘋了!”
“什麽!”
眾人又是驚訝又是失望,若是此人真的瘋了,那從昨日到今早這一番的折騰,不都白費功夫了嗎?
“劉叔,您確定嗎?”柳令春存著一絲希望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
“你這混小子,我的醫術你還信不過?”
醫者最忌諱被人質疑自己的診斷結果,饒是劉漢忠這脾氣素來極好的,也是橫眉立目,沒好氣地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