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付出代價
如果說現在顧今息最不想看到的場景是什麽，那必定就是這一幕了！
所以，當日下午，管家帶著成串兒的禮品去了殷逸和顧今息的小院兒的時候，才將兩人驚了一跳。
顧今息看著那排成長龍往自己院子裏抬的禮物，一眼都看不到這長龍的盡頭，再看看院子裏已經摞成了小山狀的東西，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管家的小眼睛可是賊亮的，早就在四處打量著顧今息的身影，就等著這位正主露麵，好湊上前去攀談幾句。
顧今息這一出現，管家頓時掛起笑容迎了上去。
“秦姑娘，你這還有傷在身呢，怎麽就出來了？”
“秦青見過王叔。”
顧今息客氣地低頭見禮。八王府的管家姓王，她們這些歌舞伎見了，大都客客氣氣地叫一聲王叔，也算是一種尊敬和親昵的意思。
“秦姑娘快不必多禮了。”
顧今息見這多到離譜的禮物，還有身旁一臉諂媚相的王叔，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壓下心思，勾起一抹溫婉的笑容，巧笑著問道：“王叔，您今兒個怎麽有空上我這小地方來了？還有，這些東西是……”
“哎呀，我這是來恭喜秦姑娘的！”管家笑著回了一句。
顧今息卻是愈發的糊塗了：“不知這喜從何來啊？”
管家故作神秘，四下看了看，這才靠近顧今息，輕聲耳語道：“姑娘得了王爺的青眼，眼看著就要步步高升，這下半生也算是有了依靠，不用再像現在這般看人臉色過日子，可不是大喜嗎？”
顧今息心裏一驚，看來管家今日這番反常的舉動，是和殷祐脫不了關係了。
她想著，微微垂首，作嬌羞狀。
“王叔慣會取笑奴家的，我一個琴妓，不過是受皇後娘娘大恩，又承蒙王爺不棄，這才有口飯吃。哪還敢奢望得到王爺的垂青，又哪敢想什麽大富大貴，步步高升呢？”
這話本是普通的謙辭，可聽在管家耳朵裏，卻多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他差點忘了，這個秦青除了現在受王爺的恩寵，當日裏可是皇後娘娘親自送來的，這身份，雖說是個奴籍，可若是有皇後娘娘做靠山的話，日後說不定能擺脫“妾”的身份，做個側夫人也未可知啊！
看來，自己還是小瞧了她了！
若是秦青知道管家在心裏將她如此神化，定然是要哭笑不得的。可是此刻，顧今息隻是見管家久久不說話，似乎是在出神，遂輕喚了幾聲。
管家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
方才的念頭一出，管家不但沒有更加諂媚，反倒是微沉下臉色，半斥責半規勸地道：“這我可就要說你幾句了！如此妄自菲薄，可不是什麽好事！世上奇事千千萬，有什麽是絕對不能的？王爺怎麽不可能對你另眼相看了？這不，就為了你這點兒傷勢，王爺百忙之中還特地囑咐我前來看看你呢！這不是恩寵是什麽？”
顧今息聽了這話，暗中鬆了一口氣，原來所謂的恩寵是指的這些禮物，而不是……
她真是這些日子神經繃得太緊了，竟然會如此胡思亂想，這明擺著的東西放在眼前，卻偏要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還真是快要瘋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對著殷祐院子的方向微微福身。
“秦青謝王爺抬愛，此情此心，秦青銘記於心，絕不敢忘！也請王叔代秦青向王爺轉達。”
不料，管家聽了這話，卻是一陣大笑。
“傻姑娘，這謝意哪裏由我這個外人代為轉達的道理？等今晚見了王爺，你就用自己的“本事”，好好答謝王爺一番就是了！王爺啊，定會心悅你的！”
管家話中的“本事”二字，咬得極重，似是隱含深意，讓顧今息有些不詳的預感，剛剛放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王叔，你這話是……”顧今息眼神閃躲，顫聲問道。
管家隻以為她是不敢置信，才會如此這般的情態，笑著道：“還能有什麽意思？王爺啊，今晚點了你伺候呢！”
砰！
還未等顧今息反應過來王叔話中的意思，門口就傳來一聲巨響，院門被人從外一腳踢開，闖進來之人，正是方才獨自外出的殷逸。
一身紅妝，配上殷逸此刻因為盛怒而添了三分神采的容顏，簡直要將天上的驕陽都壓了下去。
“你方才說什麽？”
殷逸的眸光緊鎖住方才還一臉笑意的管家，聲音幽冷地如同從地獄傳出。
管家被他看得一陣不自在，隻覺得脊背陣陣發涼，像是躺在冰床上似得，從心底裏都冒著寒氣。
管家打了個哆嗦，心裏暗想，怪不得主子不喜歡這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這人美則美矣，可這哪裏是什麽汗血馬，壓根就是一條毒蛇！誰樂意自己的枕邊躺著這麽一個不解風情的冰塊啊？如今秦青受寵了，她還要嫉妒不成？
如此一想，管家倒是壯了壯膽子，對門口處渾身冒著冷氣的殷逸道：“喲，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紅鸞姑娘啊，你看，我方才還要問姑娘去哪兒了，也不和秦姑娘一起分享這個好消息，感歎可惜來著呢。這說著說著，你就回來了！正好，正好……”
“少廢話！我問你方才說的什麽？”殷逸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管家的話，語氣中的火藥味極濃。
管家三番四次被冷聲責問，還是被這麽一個奴籍的女子，哪能不怒火中燒？
原本還打算看在秦青和紅鸞一同入府平日裏感情也不錯的份上，對她遷就三分。可既然她是這個態度，那自己又有什麽好顧忌的呢？
管家當即也沉下臉來，冷聲道：“我什麽意思？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秦青今晚就要為王爺侍寢了！這可是你盼都盼不來的恩寵呢！”
管家這話一出，隻顧著看紅鸞臉色一片漆黑的樣子，心中暗爽，卻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的秦青同樣的臉色大變，血色褪盡，一副不堪重負的樣子，身子搖搖晃晃地就要向後倒去。
殷逸雖然此刻氣得就快要失去理智，卻始終留了一份心思，留意著顧今息的反應，見她如此模樣，心裏又是愧疚又是自責又是心疼，哪裏還有心思管什麽管家？當即撥開人群衝了過去，一把拽住顧今息的手。
“你跟我來！”
對顧今息扔下這一句，殷逸手上使力就拉著她匆匆離去。
顧今息失魂落魄的，隻聽到耳邊一道熟悉的聲音，條件反射似得握緊了這雙大手，隨著殷逸的力道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哎哎！你們這是去哪兒啊？快給我回來！秦姑娘……秦姑娘……”
殷逸對身後的叫喊之聲置若罔聞，一路拽著秦青，直到出了院子，走到一處僻靜的所在，這才猛地停住腳步。
顧今息心不在焉的，直接一頭撞了上去，被撞得後退了幾步。
殷逸本就滿腔怒火，如今被顧今息這一撞，就像是引燃了火藥桶一般，他回過頭來就是一陣叱問。
“你是不是沒有腦子？管家說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拒絕的嗎？發什麽呆！難不成真想要今晚睡在那院子裏不成！你為了知道一點兒東西就這麽不擇手段嗎！”
顧今息原本低著頭，被這般訓斥也是一聲不吭，任由殷逸發泄，直到殷逸住口之後，她這才抬起頭來，臉上的神色讓殷逸驟然身子一僵。
隻見顧今息一雙美目中隱含著點點淚水，像是一層迷霧一般，遮蓋住女子柔軟的內心，也遮住了往日裏的飛揚神采，像是個完全失了心智的娃娃一般，隻一眼就讓殷逸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好了，別哭了，剛才是我口不擇言……”
啪！
殷逸原本見顧今息這副樣子，心裏早就軟成了一汪春水，伸出手去，想要為她擦掉眼角的淚珠。可誰知手剛伸到一半就被顧今息毫不留情地一把打開！
這響亮的一聲就像是同時打在殷逸和顧今息的心裏一般，讓殷逸更加手足無措，也讓顧今息眼中隱忍多時的淚水終於滑落。
顧今息猛地抬手，狠狠地抹掉臉上的淚水，失控地吼道：“我是傻！我是笨！笨得相信那個送我來的人會派人保護我，笨得相信你會信任我，笨得以為我真的可以不必走到這一步……”
她自嘲地笑了笑：“現在，就是我該為我的愚笨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這一笑之間的哀傷，頓時讓殷逸慌了手腳。
他自從有意識那一刻起，學得就是帝王之術，習得就是玩弄權術，從未屈身向誰低頭道歉，即使是對他的父皇也是如此，可是……
可是當初他明知道放任顧今息一個人前來八王府才是最明智的決策，卻還是狠不下心放她自己身臨險境，以至朝令夕改，這送來八王府的人也就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他一見到顧今息這般模樣，這顆早就該冰冷的心就是不爭氣地陣陣作痛，折磨得他輾轉反側卻又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