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那個滿目悲傷的人
月色隱約,如一江春水緩緩流淌,潮濕而且漫漶,卻總是出人意料的叫人沉迷。院子里有積蓄的雨水還晶瑩點點,空氣中還有泥土的香味。
小白蜷縮在角落裡,一副病殃殃的樣子,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無精打採的,毫無生氣可言。
芙湘猶豫許久,還是選擇蹲在另一邊,中間蹲著剛換洗完畢的芙瀟。
「小姐不讓人進去,也不知道小姐怎麼樣了,」芙湘轉頭盯著小白,「這不知底細的小白就在這裡蹲著我也不放心,萬一它對小姐不利怎麼辦。」
芙瀟嘴角抽搐,接著翻白眼,「得,要不我去拿被子過來,我們就在這裡蹲一晚上,你負責防小白,我負責保護小姐!」
「好啊!」
毫不察覺屋外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鬟,體力和玄力都消耗到所剩無幾的程度之後,蘇堇倒在床上,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睡死。
到半夜,芙瀟和芙湘相繼支撐不住,強忍了睡意看了一眼小白,卻發現小白已經趴在角落睡著了,於是芙湘也緊了緊被子,放心的闔眼休息。
「叮…」小白一雙犬眸猛然睜開,冰冷而凌厲,四下掃過之後緩緩邁開步子,一步一步走到蘇堇門前。
小白伸出一隻前爪子碰了碰實木做的門,對小白來說,這樣的門應該是有些重的,可小白微微用力,推開一個縫隙,然後從縫隙鑽進蘇堇的房間。
臨近蘇堇的小床的時候,小白周身散出微弱的白芒,白芒之後,出現的是一個寸縷不著,眼角生著紅痣的銀髮男人。
坐在蘇堇的床沿,男人沉默,冰冷的眼裡沒有一絲情感,單單說那冰冷,溢出的一點似乎都能夠把人凍結。
冰唇輕啟,他說,「暫居療傷,不得不防。」
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上蘇堇的額頭,一縷白芒順勢鑽進,最後一閃而過,隱沒在蘇堇的肌膚之下。
似乎是消耗極大,男人面上一白,一隻手撐著床沿,男人的胸膛劇烈起伏,連平日隱沒肌膚之下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嗯……」就算男人極力忍受,卻依舊從緊閉的牙口之間傳出一聲悶哼,然後同樣是白芒彌散,小白重新出現在蘇堇的床腳下。
緩緩睜開一雙略顯迷茫的眼睛,小白輕聲叫著,叫聲無助。「小白?」蘇堇勉強著坐起來,把在床腳打轉的小白抱上床來,像那個時候一樣,抱著睡!
次日清晨,芙湘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小白,這一看……小白不見了。
連忙叫醒芙瀟,帶著哭腔,「芙瀟,芙瀟你還說呢,小白不見了……對了,小姐,它別進屋咬小姐去,你看你看啊,這門都開了一個縫!」
芙瀟一聽,那還得了,掀開被子就往蘇堇的房間里沖,正巧蘇堇抱著小白就出來,要不是蘇堇反應及時,還非得撞個頭破血流不可。
「小姐……沒事吧。」芙湘越過芙瀟走近蘇堇,擔憂的同時不知道該用什麼情緒去看小白,只能無視。
「我沒事。準備洗漱,然後去南庭。」蘇堇去南庭找陳笙談藥材店轉手這件事,因為大雨不歇而推遲到今天,如今既然玄法已經突破,大雨也停了,就沒有理由繼續放下去。有些事,必須要抓緊處理。
南庭依舊是南庭,大雨之後的第一天,希望借著聽戲消磨時間的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已經聚攏在南庭的院前,只是不知何故,時不時有人落淚,甚至是哭得暈過去。
蘇堇看到南庭旁邊的小房子上,掛著白綾。
「怎麼回事?」蘇堇抱著小白,上前的步子下意識的放慢,「這南庭,可是死人了?」
涼國的規矩,紅事正廳白事偏,南庭旁邊的小房子就是偏,加上掛了白綾,誰都能看出發生的事。可蘇堇不確認!
「我去問問。」芙湘眉頭輕皺,南庭死了人,這兩天的大雨,可是沒讓一點消息傳出來。
蘇堇停步,等著芙湘去探聽了消息回來。芙瀟警惕的掃視四周,防備一些心懷不軌的人靠近蘇堇。
沒多久芙湘就小跑著回來了,停在蘇堇面前,欲言又止。
「你這副模樣,可別說是我們認識的人死了。」芙瀟表情奇怪,可芙湘偏偏就點頭了。
「不……不會吧!」嘴角抽搐,芙瀟轉頭看蘇堇,「小姐啊,這南庭……我們只認識陳笙吧……」
「進去看看。」蘇堇抱著小白走在前面,芙瀟和芙湘緊跟在後。
蘇堇緩步走近,慢慢也聽清楚了四周掩面哭泣的官家小姐聲聲悲切。總歸是陳笙一直以來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加上是南庭的紅角,多少人愛慘了他那雙斂盡悲苦的眸。
而那個滿目悲傷的男人,究竟是怎麼死的呢,天災人禍亦或是,對這個世界,對某些傷他痛他的人太過失望,以至於沒了生命的欲,望呢!
「蘇……蘇小姐?」有小心翼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蘇堇回頭就看到當初領她去陳笙院子的那個青衣。
確認是蘇堇之後,青衣勉強一笑,「蘇小姐,陳笙有東西留給你。」
「什麼?」不僅是蘇堇,周圍聽到青衣此言的小姐夫人皆是一頓,然後每個人看向蘇堇的眼神都變了。
呵,就是這個肉嘟嘟的小丫頭嗎,陳笙成為南庭紅角之後唯一邀請的人,如今居然有東西留給她,真是好福氣的丫頭,哼!
而蘇堇揚著一張略帶天真卻也規規矩矩的臉,茫然不解的望著比她高出兩個頭的青衣,「陳笙他……有東西留給我?」
「是的,陳笙走之前交代的,一定要交到蘇小姐手裡的東西,青衣沒有看過,所以不知道是何物!」青衣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蘇小姐,進屋吧。」
於是幾人一同進了南庭,走過幾條長廊,走過花草鋪滿的小徑,最後走進陳笙的院子。
「蘇小姐稍等。」青衣彎身,然後退到屋裡,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見青衣抱了一疊厚厚的東西出來,用灰色的布料包著,蘇堇也猜不到是什麼東西。
把小白交給芙瀟,蘇堇雙手接過青衣遞來的,陳笙的遺物。
眼裡泛著淚花,蘇堇問,「陳笙他……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呢,他有那樣一雙眼睛,莫不是承受不住了悲傷才選擇了輕生。
青衣垂眸,「青衣不知。」
「那天陳笙叫青衣進屋,交代了一些事情,包括蘇小姐這件事,然後陳笙就睡下了。」咬著嘴唇,青衣強忍淚水,卻仍有晶瑩的幾滴落下來,在青石板上,碰撞出一聲輕響。
「第二天,也就是前天,因為大雨,南庭不開門,陳笙也不需要唱戲,難得休息。可,一整天都不出門,不吃不喝,青衣覺得不對勁了,推門進去,卻發現陳笙他………身子已經完全涼了……」彎下身子,青衣蹲在地上,突然泣不成聲,淚如雨下也不夠形容。
「如果……如果青衣早點發現陳笙不對勁……如果青衣……青衣能多上點心……」
「陳笙……陳笙或許還活著……」
蘇堇不太懂得安慰一個人,尤其是哭到不能自已的人。情之所至,只有痛哭之後,才能銘記吧。
蘇堇抱著那一打厚厚的東西,也流淚,卻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心情。
難過嗎?難過。
「嗚嗚……嗚嗚……」芙湘捂著口鼻,眼淚卻順著臉頰淌下,強忍著別過頭去,芙湘只能發出細微的哭聲,可那眼淚,比青衣的淚來的還要無法控制。
芙瀟是真正的強忍著,嘴唇都咬破了,卻愣是不肯發出一點悲慟的聲音,甚至連眼眶裡的眼淚也生生兜住。
「陳笙……陳笙,你出來,我帶你去見他啊!」陌生的黑衣男人瘋瘋癲癲,哭著笑著衝進院子,然後無視院子里的蘇堇幾人,直接推開陳笙的房門進去。
「他是……」蘇堇小心翼翼。
青衣抹去縱橫的眼淚,抽噎道,「是胡笙,當初和陳笙一起進南庭的人,他們的關係……一直不差的。」
胡笙在屋裡找不到陳笙,自然又跑出來,視線掃過,突然咧嘴,「啊,陳笙一定是去找他了,找秉……」
「啪嗒。」突然跳出的人一掌落在胡笙的後頸,胡笙應聲倒下。
來人蒙了臉,只露出那雙春光泄地的眼睛,看一眼蘇堇,那人扛上胡笙躍上矮牆離開。
「來人,來人啊!」青衣慌了手腳,步伐紊亂卻還是急忙跑出去。只有蘇堇,因為反應不急,在原地站了許久。
時間很快過去,等到蘇堇回將軍府的時候已經未時。蘇堇打開那一打東西,最上邊的,居然是楊記藥材的轉手文書。
(對不起……寫嗨了……忘了字數………咳咳,我是說,晚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