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非人哉
時間慢慢過去,那門前始終沒有蘇瀟然的影子,菀蘿自然越來越難平靜,於是來來回回,靜坐不能,倒有幾分熱鍋上螞蟻的樣子。
從蘇堇身邊轉過,菀蘿聽蘇堇打了噴嚏,又嘀咕什麼牆角,立馬停下,抬手探了探蘇堇的額頭,「堇兒如何,可是涼了?那挖牆腳又是何意?」
「娘,堇兒沒事,只是娘,爹爹前去辭官走的是正經路子,你也別太擔心了。」蘇堇握住菀蘿的手,想要給菀蘿一些定心的力量。
而菀蘿搖頭,「無情是帝王家,堇兒別看國主與你爹交情不錯,可若你爹和一國利息相對,他絕對毫不猶豫給你爹捅刀子。」
「若是正午之前你爹還不回來……」菀蘿閉眼,下了極大的決心之後才慢慢把眼睛睜開,一字一頓,「娘就……」
「就與堇兒一同住在這裡,在這涼國之中,等待機會替爹報仇!」蘇堇大概是才到菀蘿要說的話,立馬打斷,讓菀蘿有些驚訝的看著她。
「娘,之前堇兒已經說過了,如果那皇宮爹難出來,就算你和堇兒一起再去,也不過受制於人,何不養精蓄銳,等待時機呢!」蘇堇說得認真,尤其是那雙眼,認真得叫人不願意反駁。
菀蘿猶豫良久,最後點頭,「堇兒說的是,娘親會忍住,會繼續等的。」
事實證明,蘇瀟然確實難離開皇宮,蘇堇和菀蘿等了一整天,到入夜也沒看見蘇瀟然的影子,這種時候菀蘿反而冷靜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安靜得可怕。
「準備好,下一步,他們或許會挨家挨戶的找我們,注意應付吧。」菀蘿長呼一口氣,對蘇堇說了這話之後轉身進屋。
綠芙抬頭,「小姐,咱們是不是全部易容換面,防備城守軍找人?」
「我研藥粉的屋裡有易容材料,拿出來用吧。」蘇堇擔心菀蘿,交代綠芙之後,蘇堇靠近菀蘿的屋子。
「娘,你好好休息,堇兒這就回屋了。」聽到裡面悶悶的動靜,蘇堇輕輕搖頭,最後回到她精心布置的房間,通過暗道去了玉人閣。
月衡從認準蘇堇開始就一直待在謫仙居,趕也趕不走,這會兒真認真打擾呢,突然聽到什麼細微的聲音。「咔嚓……」
「是娘……咳,公子啊。」月衡轉頭,咧嘴對蘇堇笑。
蘇堇挑眉,「這麼晚了,還不睡?」
「啊,我…我睡不著,城守軍在搜人,都搜到玉人閣來了。」月衡嘀咕,拉了蘇堇到窗邊坐下,指著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玉人閣,「你看,那些客人都被嚇得不敢亂動了。」
「公子你說,他們到底找什麼人啊,居然還這麼大費周章。」盯著蘇堇,月衡用他求知的目光逼迫著蘇堇。
「還能找什麼人,對他們不利的人唄。」蘇堇只是冷笑,沒想到國主出手這麼快,不過也好,既然國主不留情面,她也不需要考慮太多了。
如果不小心牽扯了無辜的人,比如……秦子夜和他娘,那也對不住了。
「父皇,父皇……你們讓開,本殿要見父皇!」秦子夜拚命往宮殿裡面擠,那些面無表情的侍衛卻好似銅牆鐵壁一般死死的把秦子夜攔在外面。
「你們都給本殿讓開啊!」秦子夜怒急,卻也無計可施。
一個年幼的宮人踩著小步從殿內出來,臉上有些焦急也有微怒,「大膽,你們怎麼能攔著二殿下呢,還不趕緊退下。」
來人在國主面前頗為得寵,此刻自然是代表了國主的意思,於是侍衛退下。
年幼的宮人給秦子夜行禮,「哎喲二殿下,你可別喊了,國主傳你進殿呢。」
秦子夜輕哼,邁開步子就超過宮人。殿內,國主依舊高高在上,秉辜北擎和盧丞相則一左一右,互不言語。
「父皇。」二話不說,秦子夜眼裡含淚,直接就跪下,那膝蓋和地面碰撞出的聲音,叫國主也忍不住皺眉。
「你這是什麼樣子,還不趕緊站起來。」國主不滿秦子夜的行為,更多的,卻是因為猜到了秦子夜來此的目的。
秦子夜甚至懶得去在意秉辜北擎和盧丞相,自顧抽了抽鼻子,「父皇,求你饒過蘇將軍,蘇將軍他畢竟……畢竟是涼國的功臣,畢竟……」是你的兄弟。
國主聞言臉色微變,當即喝止,「夠了!」
「這一天到晚勸朕的人多了去了,你們當真不知道事情到如今這一步都是他蘇瀟然自己惹出來的嗎,他要是鬆口,稍微服軟,朕還能這麼對他?要怪,就怪他太不把朕放在眼裡了,朕……怎麼說也是一國之主!」
說到最後,國主突然變換了語氣。
「可是父皇,你這麼對蘇將軍,蘇堇怎麼辦,蘇夫人怎麼辦啊……」秦子夜落淚,他好不容易明白了蘇堇對他是那樣重要,父皇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麼打破他所有的幻想。
「從他遞上辭官文帖開始他就不是涼國的將軍了,你就是要稱呼他,也別弄錯了。」國主猛然拍桌,「朕要你進來不是聽你教訓朕的不是,朕也不希望你難得的勇氣是在這件事情上。你有這功夫,還不如去陪陪你母妃!」
「是母妃叫我來的。」秦子夜啜泣,「母妃叫我給蘇將軍送葯過去,可是那些侍衛不讓我進去,我……」我才來找你說理的。
國主闔眼,「既然是你母妃叫的,傳朕旨意,准二殿下給蘇瀟然送葯。」
這算得家醜,家醜不外揚,可秉辜北擎和盧丞相愣是面不改色的看完整場戲,一直到秦子夜顫抖著身子出去。
國主平靜了呼吸,「盧丞相,關於國典,方才說到了何處?」
「回國主,方才說到……」
有了國主的口諭,秦子夜自然一路無阻,走過長且潮濕到無法落腳的大牢走道,秦子夜終於站到大牢最深處,蘇瀟然的面前。
「蘇……蘇將軍。」秦子夜小心翼翼,看著幾乎是軟泥一樣癱在角落的蘇瀟然,「我是子夜,我……我母妃叫我給你送葯過來了。」
蘇瀟然緩緩抬頭,露出那張沾滿血跡的臉,「咳…」他的嗓子壞了,聲音嘶啞得要命,他說,「替我謝過你鴛妃娘娘。」秦子夜的母妃桃花妖,有國主賜名桃鴛,喚作鴛妃。
秦子夜抽噎,然後輕喝牢頭,「還不趕緊把門打開。」
牢頭不慌不忙,心裡不屑秦子夜,可蘇瀟然么,牢頭還是有幾分佩服的,於是出言提醒,「還請二殿下注意著,蘇…他的傷在衣服能遮到的地方,血肉模糊,希望二殿下小心一些。」
「哦,對了,聽聞二殿下擔小,可別被嚇哭。」牢頭開門后靠著鐵門,有意無意的打量秦子夜。
秦子夜咬牙,也不應聲,只頂著濃郁的血腥味靠近蘇瀟然。
「蘇將軍,子夜給你上藥。」秦子夜蹲下身子,開口取得蘇瀟然的同意。
「有勞二殿下。」蘇瀟然張了張乾裂的嘴唇,甚至有血絲從唇瓣裂縫溢出,「只是蘇某已經不是將軍,二殿下……咳,莫要稱呼錯了。」
「在子夜心裡,蘇將軍永遠都是蘇將軍。」秦子夜抬手,觸碰到蘇瀟然的衣裳,「子夜要開始了。」
蘇瀟然的衣衫是被血浸透,又粘在傷口上,秦子夜輕輕一扯就感覺扯開了蘇瀟然的皮膚,顫巍巍的停手,連話都帶著顫音,「蘇將軍……子夜不是有意的。」
就那一下,秦子夜看到蘇瀟然背後再次溢出鮮血,止也止不住的那種。
那第二部分的受刑,不知道是國主顧及蘇瀟然的面子還是顧及他賢君的名頭,雖然把邢架抬到了眾人眼前,可最後關頭,國主是遣退了百官的。
除了國主和執刑的刑手,除了承受一切的蘇瀟然,再沒有其他人知道蘇瀟然究竟經歷了什麼,給蘇瀟然上藥的秦子夜只能猜測,那是非人的折磨。
只是沒想到,做這些的,是自己的父皇。
秦子夜垂頭,「對不起,蘇將軍。」
(明天考科二……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