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章 狗
「真人,海狼島到了,請真人示下。」寶船停靠前,古飛魚親自通知那位神秘的貴客。
不過,有之前的教訓在,他沒有靠近艙門,遠遠的就高聲通報起來。
「好,我知道了。」神秘貴客的聲音從艙房中傳出來。
如果古飛魚神識更強大些,能夠看到艙房中貴客的形象,他就會發現,那位貴客的樣子,和先前看到的,大不相同。
這位神秘的貴客,正是趙岳。
不過,他現在的身份,是東海之濱,一個世家的少主。
這個世家得罪了大宗門,一夜之間被滅了門。他們的少主在臨死前,遇到了趙岳。
正好趙岳需要一個身份飄洋過海,就冒名頂替了他。
趙岳年歲還小,個子不大,那位少主個子比他還小,冒名頂替起來也很方便。
他的本意,是想低調的離開。然而,最終還是被人盯上了。
海狼幫只是伸出的爪子,海狼幫身後的珍寶閣,也是事後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趙岳不明白,到底是被誰盯上了。被盯上的,是那位少主,還是所謂的瘴魔。
現在看來,後者的可能要大些。然而,那位倒霉的少主,和瘴魔之間的瓜葛,怕也是不簡單。
他很可能是瘴魔的後人。
趙岳用的一些手段,就得自那位少主,而他體內的瘴王,正是這些手段能夠產生效力的根本原因。
誤打誤撞,給他碰上了。
趙岳很想就此抽身,但是,茫茫大海上,想要臨時抽身,並不容易。
所以,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伸出的爪子給剁了。
要不然,不說那個還沒有現身的幕後黑手,就是寶船上的古長風,都有可能向他發難。
古長風本人並沒有什麼可怕的,他不過是個金丹初期修士。單打獨鬥的話,趙岳未必就怕了他。
可怕的,是他經營了百餘年的寶船和那個小院子。裡面積攢下來的陣法禁制,可能不是他能對付的。
更不用說古長風背後的珍寶閣了。
趙岳催動龜息功,將身體壓縮數寸,臉上肌肉略微變形。他神秘貴客的模樣,就顯露出來了。
從船尾到船頭,所花的時間很短,不過片刻,趙岳就走到了。
他看著里許外的碼頭,那裡大片大片的地方,只剩下海狼幫兩百餘人。別的人,都被海狼幫清場了。
柯以享一臉平靜的帶著人等在碼頭邊上。手下在碼頭上吹風,他在旁邊的茶樓喝茶。陣法已經布置好了,現在,就等著那個囂張的小子,如約前來送死。他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
然而,他內心,則如沸如騰。
柯以享,金丹修為,珍寶閣外門長老。當然,這個身份是保密的,如果他敢公開,珍寶閣就敢不認。
在遠離大陸的地方,組建海匪,是珍寶閣的授意,他不敢不從。
兩百餘年前,他剛剛進階金丹期的時候,就開始配合珍寶閣,打擊敵對商家。
這麼多年來,困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縱橫不過二三十里,飛得快了點,就會一頭扎進大海里。
這裡要什麼沒什麼,只有所謂寶船,一個月來一趟,送來些給養。
生活平淡得如同大海里最缺乏的淡水,所謂刺激的事,不過是帶著海狼幫一群海匪,出去搶一搶敵對船隊。
是的,他是珍寶閣養的狗。珍寶閣要他咬誰,他就得咬誰。
他的修為,一直沒有絲毫起色。
一開始,他還等著,什麼時候,閣里大發善心,把他替換回去。
然而,他最終失望了。
他是一名外姓長老。珍寶閣有五大姓,那才是嫡系。偏偏這些年來,那些嫡系也是人才輩出。他徹底出不了頭了。
是的,他能晉陞金丹,多虧了閣里供給。不過,他也算給閣里賣過命了。
兩百年過去了,他堂堂的金丹真人,為什麼要困死在這個小地方。
所以,他開始心生不滿。不過,也許是他早些年,為珍寶閣太賣命,竟然沒人招攬他。
於是,他只能做些小事情。比如收錢放過對手的船隊啦,比如派人上寶船搞事啦,比如偶爾打劫一艘在暴風雨中失去動力的寶船啦。只能如此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他做這些事情,珍寶閣竟然沒有處置他。柯以享也發過誓,要突破修為,晉陞金丹中期。
然而,未能如願。
最近一百年,他已經死了心了,只想著混混日子。沒想到,快死的人了,珍寶閣又想起他來,派人來殺他。
什麼瘴王後人,瘴王轉世,全是胡說八道。瘴王是什麼人,那是以元嬰實力,攪動得化神老怪都不得安寧的大人物。
雖然已經好久沒出世了,一萬年?兩萬年?不過,他的後人,怎麼會淪落到給珍寶閣打雜?
珍寶閣這是鐵了心要除掉自己了,連借口都不願意好好找一個。也不嫌自己吃相難看?
柯以享沒想過逃跑。雖然他積攢了小山樣多的靈石,各種法寶、法器、靈材、丹藥……他也多得是。這些東西,足足裝了幾個乾坤戒。
是的,是乾坤戒,而且是好幾個。
這些東西,足夠他舒舒服服享用到死。就是靠著這些東西,這些年,他才在海外小島上,過得像個王者。
不過,他不打算跑。對珍寶閣越了解,他就越不敢跑。
珍寶閣是什麼樣的怪物,別人不知道,他難道還不知道?跑?那有什麼用,累得像條死狗,最後還是會被珍寶閣揪出來,被珍寶閣搞死。
他就親自下手,殺過幾條這樣的瀕死狗才。明明是金丹中期甚至後期的高手。吃,吃不下,睡,睡不好,法寶拼光,法器拼光,符器都難得有一兩件。
渾身是傷,法力枯竭,猶如驚弓之鳥。
他的出現,往往會嚇這些人一大跳。這說明什麼?這些人連精神力都耗光了,神識基本喪失,對周圍的反應,就和一個聾子、瞎子、傻子沒什麼分別。
然後,他揮揮手,那些原本高高在上,光鮮亮麗的偶像,就轟然坍塌,還原成一堆爛泥。
不,他不要這樣死去。
這些天,他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他保持了最好的狀態,召集了所有手下——有幾個,明顯是珍寶閣的姦細,想要逃走,他親自送他們上路。
他甚至布置了一個陣法,昨天晚上才完工的。這個陣法,現在就在他的腳下。他要讓珍寶閣的劊子手吃個大虧。
寶船靠岸了,手下早就告訴他,他不急。靜靜的等在碼頭邊上的茶樓里。
茶樓的主人跑了,那是嚇的。在他看來,自己和珍寶閣一樣,都是龐然大物。
他是對的,不過,自己這個龐然大物,是另一個龐然大物養的狗。
他苦笑了起來,周圍的心腹不明白他笑什麼。
他們也是狗,不過,是他柯以享的狗。他們不怕珍寶閣,或者說不像怕他柯以享怕得那麼厲害。
一群無知的蠢貨!
這就是他給手下的評語。
不過,他愛蠢貨。那些聰明的部下,有些是直屬珍寶閣的狗,有些是聰明過頭的狗,他都痛恨。
痛恨之餘,他很同情自己。自己當初為什麼要選擇當一條狗?當了狗還沾沾自喜,真是一條蠢狗!
一時的安逸,換來了終身去不掉的狗鏈。他能做的,最多只是在主人覺得他有用的時候,多吡兩下牙。
什麼時候,主人要吃狗肉了,只要緊緊狗鏈,他就得乖乖的走向烹鍋。
老子要死在另一條狗的爪子下了。不知道珍寶閣這次派來的,是一條什麼樣的狗。
他抬起頭,看向寶船的方向,正好看見趙岳出來。
「這小子,怎麼這麼年青?」這是他的第一印象。
「他竟然只是築基初期?」柯以享很是憤憤不平!珍寶閣竟然這樣不重視他。
「應該是龜息術煉得很到家。」柯以享不信珍寶閣會蠢到派一個剛剛築基的修士,來要他的命。
然後,他就看著對方,從寶船的船頭升起,踏空而來。
柯以享丟掉手中的茶杯,長身而起,越過窗戶,向著碼頭,踏空而去。
他們在碼頭正中間碰面了。
「你不打算啟動陣法嗎?這可是昨天你花了整整一天一夜功夫才建起來的。」
他竟然連這都知道?柯以享再次感覺到了珍寶閣的不公平。
對方對他了解得清清楚楚,而他對眼前這個敵人,卻是一無所知。
獅子搏兔,也要用盡全力。柯以享啟動了陣法。
雖然對方知道自己花了一天一夜建這個陣法,那又怎麼樣。他已經檢查過幾遍,這個陣法沒有一點問題。而且,只受他一個人控制。
他今天來這麼早,就是要趕在對手前面,保護好這個陣法。
只要對方不是元嬰修士,他就有信心,跟對方好好鬥一斗。
砰的一聲,柯以享捏碎了手中的玉符,一陣濃霧升騰而起,把整個碼頭籠罩其中。他和那個年青得過分的瘴王後人,也被籠罩其中,他的手下,也都籠罩其中。
不過,他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所有的人,他的手下也能看清彼此,看清那個年青的對手。而對手,現在卻是個睜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