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塊花碑
「啊!」
邱若蓮回了芙蓉閣,房門剛掩上,便氣憤地拿起茶杯朝門角甩手扔去,嚇得青菱急忙避開濺起的碎屑。
青菱拿出手絹,仔細給她擦拭衣角的茶水,安撫道:「小姐莫要動怒壞了自己心情,二少爺只是被她迷惑了眼睛,久了就會理解小姐的一番苦心了。」
「你懂什麼!他離開的時間還算短嗎!還不是如此!」他最後那句是什麼意思!他知道多少!不管他知道多少,重要的是!他竟然為了她威脅自己!
邱若蓮眼眸充滿著憤恨,憑什麼她是高貴嫡小姐,自己就低人一等!
憑什麼她吃那麼多苦,她卻高枕無憂!
「是奴婢愚昧,小姐息怒。」青菱不敢再妄自揣測了。
邱若蓮抽回衣袖,坐在太師椅上,眼眸閃著陰狠。
不能幹等著她拿出天竺葵,讓她享有名譽!
「青菱!」
「奴婢在,小姐儘管吩咐。」青菱一見她眉頭一挑,眼眸一閃,便知道她心思。
邱若蓮心情變得愉悅,明朗道:「讓膳房準備粥、饅頭。」
「小姐是想施粥?」青菱忙阻止道:「這萬萬不可,外面感染嚴重,小姐的安危要緊啊。」
「沒有舍就沒有得!他們不是有天竺葵醫治嗎,感染了最好,對我來說效果更好。」邱若蓮嘴角一挑,笑著率先朝膳房而去。
她可不會這麼容易讓她翻身!絕對不能!
可有些人千算萬算最終也只會害了自己,她可能永遠也不懂,因為她眼裡只有慾望,就是那股慾望讓一切的簡單變得複雜,讓一切的純真變得渾濁。
如若外面一切如花房簡單、五彩繽紛,是有多好。
花房比自己離開時更加美麗,冬季和大力打理得很好。
大力……
邱月環視了一圈,讓齊禹為自己去觀賞,回身向春季問道:「大力呢?」
「……」
春季沉默,眼神黯然避開她的視線。
邱月心一緊,轉而看向紫藤和藍雪,兩人也同樣沉默垂眸,「綠葉。」
「她是叫鄭麗嗎?」
邱月頗為訝異地朝著齊禹為的方向走去,花房最裡邊齊禹為佇立在原地,似乎在靜望著什麼。
齊禹為在她來到身後時,腳步向右移動,眼前的一切讓邱月怔住了。
一個簡單架子上,放著一盆蘭花,花盆前刻有鄭麗二字。
鄭麗,這是大力的閨名,一直大力大力的呼喚,邱月一時間還不敢相信就是大力。
她努力不讓自己晃神,問道:「她是感染瘟疫死的?」
綠葉搖頭,「大力她在小姐離開一個月後就離開了……」
一個月後?那就是瘟疫前。
邱月靜聽著後面的話,綠葉聲音暗啞的接過話道:「在小姐離開當天,五小姐便領著老夫人同意想來花房取花,幸好有許姨娘幫忙才倖免。可一個月後,許姨娘因為有急事回了鳳青門,未料老夫人和五小姐帶著道士來到苑裡,說再作法除去剩餘的霉氣,不知為何,道士說霉氣聚集在花房裡……」
見她話到這裡停住,邱月問道:「所以大力是怎麼死的。」
「道士說,大力的八字剛好能消去,所以……所以……」
綠葉無聲落淚,哽咽沒有勇氣再往下說,再回憶那情景,那猶如噩夢……
春季哽咽道:「他們說要燒了小姐的花房,可那是小姐臨走前吩咐要看好的,小姐最愛的花房,奴婢們當然不讓,可他們說要不就讓開燒了花房,要不就用大力來消去那些霉氣……夫人出面,可他們根本不聽,最後大力被抓了起來活活給……給……燒死了……」
「燒……燒死了!」夏季嚇得驚愕在原地,兩隻眼睛無法置信的看著這盆蘭花,這是大力最愛的蘭花,「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
夏季撲倒在秋季身上,撕心痛哭,冬季病重,大力被活活燒死,不過數月,已是物是人非,生死兩岸。
是啊,為什麼這麼殘忍,為什麼死了……
死了,死了……
姐姐……醒醒姐姐……
邱月眼球渙散,臉色忽地蒼白。
對於她們來說,那天的情景猶如噩夢般縈繞,讓她們無聲痛哭,耳邊響起了一聲聲嘶叫聲,和大力遺憾的話。
「大力在火中讓奴婢轉幾句給您……」
「小姐,奴婢未能等您回來,服侍您了,遺憾沒能再見您一面,能服侍小姐是奴婢一生的幸福,生前為小姐,死後亦是如此。奴婢好想你、好想你……」
火中的大力被捆在火架上,依稀見到她晶瑩的淚水,臉上的遺憾,漸漸被火吞沒消失在眼前,化為灰燼。
「小姐,這花要搬到這裡嗎?小姐需要吃茶嗎?奴婢好想小姐……」
大力……
邱月抬手想撫上她兩行淚水,可她卻漸漸退後,身上熾熱,被一團火包圍著。
「小姐救我,我好難受……」
「月兒救我,月兒……」
「邱月!」
「月兒!」
邱月忽覺臉頰被人輕輕拍打著,熟悉的低沉聲,緩緩睜開眼,齊禹為凝眸看著自己。
她又昏迷了嗎?
她怎麼倒在他懷裡了?
她靜默不語,眼神空洞,讓眾人焦急擔憂。
齊禹為運氣給她輸送內力,為她調整氣息,邱月感覺得到他暗地裡的幫助,心一暖和,兩眼不覺地柔和望了過去,「謝謝。」
「既然你倒下時抓著的是我的手,那我也沒理由放下。」
話落,齊禹為睇了站在一旁,默默雙手緊攢的邱若衡,續道:「況且,我也是本能。」
本能救她,本能給她輸送內力。
邱月溫和一笑,在他的攙扶下,來到大力的花碑前,抬手輕撫著那幾個字,「我回來了,對不起,讓你受了這種苦……」
邱若衡隱去內心的感情,安慰道:「月兒,人死不能復生。」
「小姐身子要緊,相信大力也不希望小姐為她傷身。」綠色說道。
「我知道。」邱月按了按眼角的淚水,續道:「可我卻無法不傷心。」
對她來說,她們不只是丫鬟僕人,主僕關係而已,而是她家人的存在。
「是我回來太遲了……」不僅是大力,冬季更是如此,她回來太遲了,讓她們等太久了,讓她們受苦了。
「世子爺,高大夫來了。」楊子明在外喊道。
出了花房,邱月看見前院坐著的文氏,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
時間猶如停止了,兩人靜望不語。
被帶來的高大夫見氣氛微妙也識趣不出聲。
「這次,我不能照母親意思去做了。」不會按照她信上去做了。
淡淡地說完,邱月轉向佇立在一旁的高大夫道:「跟我來。」
高大夫掃了一眼齊禹為,面色難看地跟了上去,心裡嘀咕著:怎麼那麼倒霉,一個災星就算了,還得去替一個感染者看診。
南無阿彌陀佛,請保佑!
邱月見他愣在門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悅道:「要走嗎?」
「嗯?」遲疑時,他看了一眼她身旁的世子爺,慌忙搖頭,「沒、沒有。當然沒有。」聲音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