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互相折磨
疼!
痛徹心扉的疼。
好像有什麼尖銳的利器,一下下扎在她的身上,一次次捅進她的心裡,直到鮮血淋漓,直到血肉模糊,直到四分五裂……那樣的無助又絕望,只恨不能立即死去。
蘇謹晨痛苦地扭動著身子,如受傷的小獸,發出一聲聲低低的哀鳴。
滾燙的身體忽然被人撈起來。
那人的懷抱何其溫暖……隱約好像回到小時候,每次她生了病或是在兄弟姊妹那裡受了委屈,母親也總是這般抱著她。她的手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後背,聲音甜軟溫柔,「晨兒乖,晨兒不哭……有娘親在呢……娘親陪著晨兒……」
她終忍不住輕泣出聲。
「疼……」高燒下的嗓子已經有些嘶啞,眼淚從緊閉的雙眸里滾滾落下來,浸濕了他的衣裳,「娘親,晨兒好疼……」
「噓……不哭……就好了……」男子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把葯喝了就不疼了。晨兒乖……」
不是娘親,不是娘親……
濃稠的葯汁喂進嘴裡,鋪天蓋地的苦澀越發在心裡蔓延,蘇謹晨皺緊了眉頭,掙扎著不肯再喝,那人卻親自用唇含了餵過來……微涼的薄唇沾了點點葯汁,貼在她乾澀的唇瓣上,那感覺竟然也有些許的舒服。她終於不再掙扎,只乖乖倚著他把葯喝了,又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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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是嘈雜的叫嚷聲。
「來人哪!走水啦!綠影軒走水啦!」
她怔怔站著,看著身邊手忙腳亂的婆子丫頭們,或提著水桶,或端著臉盆,驚慌失措地忙進忙出。
滿滿的水從水桶里晃出來,有些甚至濺到她的腳上身上。
她只無知無覺。
鮮紅色的燈籠在大火中化為灰燼,漫天的火光把整個天際點燃。彷彿比不遠處五彩繽紛的禮花還要濃烈上三分,絢麗上三分。
她……仍只靜靜站著,看著。
滾滾濃煙在在空中升騰……鼻尖草木燒焦的味道,熏得她幾欲作嘔。
熊熊火光之中,隱約映出一張猙獰冷酷的臉。
「蘇謹晨,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你做這一切,可曾想過置我於何地?」
陰冷的聲音順著呼呼風聲鑽進她的耳朵里,竄進她的衣服里。遍體的寒意隨著她的血液在全身流淌,流過五臟六腑,流經四肢百骸,結成細密的網,冷得她喘不過氣來,冷得她落下淚來。
她艱難地張了張嘴——她其實很想告訴他……她當他是唯一喜歡的人,是這世上,除了母親和姐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是……她傾心愛著的人。
可喉嚨卻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卡住,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眼見著那張曾經溫柔繾綣的臉上露出鄙夷厭惡的神色,眼見著他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她終忍不住淚如雨下。
「陳逸斐……陳逸斐……」她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提起裙子想去追他,卻不知何時那火已經燒到她的周圍,竄起的火苗點燃了她的裙擺,她哭著,尖叫著……那火卻越燒越旺,好像頃刻就要把她燒為灰燼……
他卻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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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爐里升起裊裊輕煙,滿室瀰漫著安息香淡淡的清甜。
桌案上的紅燭已經燒了大半,淌下的一行行燭蠟,好似少女臉上晶瑩的淚珠兒。
……帳子里的人終於緩緩醒了過來。
她艱難地睜開酸澀的眼睛,勉強適應了屋裡的光線,又目光獃滯地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認清案前那抹素色的身影。
「芷蘭……」蘇謹晨啞聲喚道。
正在挑燈花的少女身形一愣,隨即朝床榻跑過來,「若薰姐姐!」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哭腔,她衝到床前,緊緊抓住蘇謹晨的手,「你……你總算醒過來了!」
「傻丫頭……好好的哭什麼呢?」蘇謹晨有氣無力朝她咧了咧唇角,乾澀的唇瓣被牽扯得生疼。
她輕輕蹙了蹙眉,撐身想坐起來。可身上卻像被掏空了一般,使不上一點兒力氣來。
芷蘭忙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哽咽笑道,「我……我是歡喜的呢!」又忙上前攙扶她起來。
「……我睡多久了?」蘇謹晨輕咳了一聲,迷茫地看了看桌上跳動著的燭火。
她明明記得現在還是早上……
她流了好多血,他嚇得臉都白了……還請了周嬤嬤來。
冰涼的藥膏抹在身上,那處撕心裂肺的痛也漸漸感覺不到了……
芷蘭已經動作麻利地去桌上給蘇謹晨倒了杯水,喂著她一口一口喝下去。
「你都已經昏睡三天了。」
蘇謹晨一愣,茫然地張了張嘴,「這麼……這麼久了么……」
「可不是!」芷蘭放下茶盞,仔細地給她掖了掖被角,擔憂道,「你一直在發燒,每次好不容易退下去,夜裡又會燒起來……反反覆復燒了幾天,都要嚇死我了。」
蘇謹晨仍覺得頭疼欲裂,只勉強笑著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別怕,我現在不是好了嗎?」
芷蘭點點頭,舔了舔嘴唇,小聲問道,「若熏姐姐,你……你那天跟二少爺……究竟是怎麼的了……」
蘇謹晨臉上笑容一滯。
「……先前你被婉小姐叫走,我還擔心得不行……可後來……後來周嬤嬤說你在二少爺房裡……」芷蘭小臉微微一紅,咬著唇支支吾吾道,「這幾日我幫你換衣裳,都、都看到了……那些……你身上那些傷,都是二少爺弄的么?」
「……」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你……」芷蘭難過地撇撇嘴,「他不是很喜歡你的么?對喜歡的人……怎麼會這樣呢?這幾天你一直病著,二少爺也不好受,幹啥都綳著個臉……昨晚上還乾脆宿在衙門裡,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蘇謹晨一怔。
一直宿在衙門裡……
所以,夢裡聽到的聲音,根本不是他……
一切,都是她的幻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