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三章 德班不見了
東京的夜色漸晚，絲絲涼意，像蛇在水草中央悄然游曳而過，感覺冰涼，卻不刺骨。墨一樣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捲起了青灰色的雨簾，淅淅瀝瀝地下著。
在玻璃上鋪滿了密密麻麻的水漬紋路，或許遮掩了視線，便被搖晃的雨刷一掃而凈，露出了清晰的前方雨幕。
收回按在雨刷按鍵上的手，我夢側望了一眼後座似乎沉睡了的多田，復又轉頭看向旁邊的稻成隊長，「多田前輩看上去似乎很不舒服，要不先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稻成還未說話，後座的多田卻已經坐直了身體，「我只是……感覺有些奇怪而已。」
「奇怪？」我夢抽空看了她一眼，實在是很難想象，她居然和真由美一模一樣的面容，而且之前說的那些話，如果他沒記錯，那是貝塔臨死前說的，她怎麼會知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感到奇怪，」彷彿聽到了我夢的心聲一樣，真由美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呼出：
「之前我感覺自己好像站在某個人的角度，看著她所經歷的一切，感受著她的切身感受，就連那種疼痛，也真實得好像是我親身經歷過一樣。」
「這……應該是一種感應波。」
「感應波？」多田野慧一怔，和稻成兩人齊齊看向我夢。
「對，」我夢一點頭，解釋道：「就是同樣卻不同地點之間所存在的某種特殊聯繫，平常不會有什麼特徵。
但當某種具有針對性的強烈介質突然出現時，就會刺激這種聯繫連接併發生，就好像能夠感應彼此的雙胞胎一樣。」
「你的意思是，小慧跟那個世界的真由美具有這種聯繫？」
稻成詫異地看著我夢，雖然這種理論解釋得通，但她並不覺得另一個世界的人能影響到這個世界的人，畢竟相差的距離實在是太長了。
對於她的疑惑，我夢很耐心地解釋道：「是有這個可能，而她們之間存在的介質就是淺間。
也許真由美和多田前輩之間的聯繫並不強烈，可淺間的存在和對朋友的思戀導致了這種感應波產生了劇烈的變化，直接導致了兩者不可逆的連接，也變得不再是可有可無的了。」
「真由美……是個什麼樣的人？」多田緊了緊雙手，她忽然間想要了解真由美這個人了，更想知道她和楊桐之間的關係，還有那些人，明明都是人類，為什麼卻被怪獸思念著。
「她……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大概就像我們XIG隊員彼此間的關係一樣吧，都以自己獨特的方式關心著淺間。」
「他們知道她是怪獸嗎？」稻成隊長轉頭看向我夢，如果說都知道楊桐是怪獸的話，那她覺得GUTS的人的確受人尊敬，如果不知道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個……」
對於GUTS的內部，我夢自然是不清楚的，更不了解楊桐在其中的身份了，只是知道大古他門都很寵著她罷了，所以只好沉默著。
他的沉默似乎確認了這件事實，稻成隊長搖了搖頭，略顯失望：「果然是不知道的。」
所以對那隻怪獸的好，也不過是基於她是人類的基礎上而已，一旦知道她不是人類，那麼，所有的負面情緒便會開始反彈，並加諸在她的身上，也就是所謂的背叛和隱瞞。
到那時，不論是她還是他們，都將承受來自彼此的打擊，人類會痛恨這隻怪獸，而這隻怪獸，也不會再相信人類，人與怪獸和平共處，終將會變成一種奢望，這樣的結果……
誰能承受得起？
「不，她知道。」
「誒？」我夢轉過頭，訝異地看著多田野慧，就連稻成隊長也轉過了頭，如果他們沒理解錯的話，多田的意思是……
「真由美知道的。」多田靠著後座，面無表情的模樣讓人猜不出她此刻的想法，只是聽她緩緩地說著：
「她一直都知道，可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那樣埋在心底，以自己的方式關心著淺間。
她一直都覺得淺間是個很容易滿足的怪獸，從來不會主動傷害人類，只要有吃的，陪她說說話就好了，真的很容易滿足。」
真由美，知道了嗎。
我夢微微緊了緊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他一直以為，圍繞在她身邊的人都不知道，他還以為……
卻原來，是知道的。
真由美這般粗心大意的女孩都看出來了，那細緻入居間惠、麗娜她們，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大抵，也是埋在心裡，默默地保護著淺間吧？
這麼說來，淺間，其實是幸福的，至少還有人保護著她不是嗎？
「是啊，」稻成隊長輕嘆著，睨了一眼我夢後轉頭看向了窗外，語氣感慨：「這個世界上，紙怎麼可能包得住火呢。」
「誒？」我夢愣了愣，這話語怎麼覺得……
「我夢，前面，停車！！！」
「什麼？啊！！」
呲——
碰—————
剎車聲、撞擊聲同時響起，一道黑色拋物線在車前滑過，最後碰的一道悶響，便砸落在了地面。
車輛前沖產生巨大的慣性令幾人猛地前傾了一下，回過神后，幾人相視一眼，急忙開門下車。
「剛剛是不是撞到了什麼……」
『人』字還未出口，話語倏地一滯，稻成隊長看著地上躺著的傢伙，臉色微微變了變，「怪獸？？？」
另一邊的我夢，在看到這隻怪獸的剎那，目光徒然間變得僵直，「它，它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這話，稻成隊長轉過頭看向他：「我夢，你認識？」
「嗯。」我夢一點頭，目光略顯複雜：「認識。」
嗚——
嘹亮的汽笛聲滑過了夜空，打破了海面特有的寧靜，將我夢的話語完全掩埋。絲絲海風入口撲鼻，帶來咸腥的味道。
這一刻，天空沒了明亮的色彩，所有的一切的安靜了下來。
冷的風，細的雨，黑白片配上老時代洗盡歲月的留聲，放映著光怪陸離的映像：
——妖冶的花盛開著，赤紅的火在燃燒，黑暗，鋪天蓋地的瀰漫著，伴隨著沉悶而又凝重的氣息，和諧得令人膽顫，卻又那麼的理所當應。
清冷刮成殘酷的熱風，吹散紛至沓來的淚涎，縛在雪撬轅桿上的鈴子全然聽不見聲音。
在這火焰燃燒的怒號和咆哮聲中，只聽得一陣陣凄苦的聲音，像狼號，又像遠處的馬嘶，有時又像人們在大難之中的呼救聲。
焚燒后的味道籠罩著全世界，偌大的世界，卻處處透著濃厚的血腥氣。
那刺目灼熱的火，那消失的一切，那湮滅的廢墟……
每一個人都在沉默，
沉默……
沉默地看著這毀滅的火焰吞噬著天地間最後的一縷生的氣息……
古老是序章已經拉開，歷史的悲劇——再一次重演……
碰——
嘩啦——
突如其來的響動以及劇烈的動作，令得桌上的書本盡數散落在地。
大古醒過來了，從夢裡醒了過來，整張臉都布滿了汗珠，啪嗒一聲滴在桌面上，濺開細小的水花。
「嗬~嗬~」
大喘著粗氣，一把抹掉額頭上的汗水，大古抬起了雙手，他清晰地看見，自己的手在顫抖，抑制不住地顫抖。
那種黑暗、絕望、哀傷、仇恨……
所有一切負面的情緒全都從人類身上散發了出來，進而引發了新的掠奪、戰爭，直至全人類墮入了黑暗，最後……毀滅！
毀滅！
不，為什麼會毀滅？！！
大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顫抖的雙手抓緊了桌子的邊緣，「為什麼……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真的……是夢嗎？
突然，大古瞳孔一縮。
他感覺到這一切竟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好像親身經歷過了一樣！
「是在預示著什麼嗎？」
站起了身，大古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拿過隊服穿上，理了理衣領，忽然間聽到了身後傳來了大都市警察的聲音：「您有一封新的視頻郵件。」
「郵件？」大古收回了步伐，「誰發來的？」
「對方沒有註明。」
「是嗎。」皺了皺眉，大古還是將郵件打了開來。
「啊啊啊啊啊，大古隊員不好了，我們家德班不見了啊！」
才剛剛打開。便是一張肥碩的大圓臉對著視頻咆哮著，一邊咆哮，一邊抖著自己的雙手：「怎麼辦啊怎麼辦，德班一個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要是遇見了壞人可怎麼辦？
他還那麼小，又貪吃，萬一不小心被別人拐走了略帶他的話可就不妙了，如果被帶到什麼研究所，那豈不是會被切片研究？怎麼辦啊，大古隊員—————————」
「啊？什麼啊？」大古一愣，之前在夢裡所產生的那種沉悶壓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看著視屏里的眾人，有些苦惱地撓了撓後腦勺，「你們在說什麼啊？我只聽出了德班不見了，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是……」
「啊，團長你別叫了，說都說不清楚，讓開，讓開，讓我來，讓我來說！」白色衣服的小丑一把將團長推了開來，直接抱住了視屏：
「大古隊員，是這樣的，我們德班說是去找他爸爸去了，可他哪裡來的爸爸啊，我們一直都不知道他還有個爸爸，現在他又突然間……」
「等等等等等等，」大古連忙抬起手阻止對方的話語，微微湊近了屏幕：「你剛剛說……德班他說『他要去找爸爸』？他怎麼說的？他不是……」
說不了話嗎？
還是說這些傢伙能聽懂獸語了？
「哎喲，大古隊員，這事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總的來說就是我們能夠跟德班溝通，反正他是說不了話的。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德班他……」
「不見了，我知道了，我會幫忙找一找的。」大古接上對方的話，腦海里卻是在思考著小丑所說的那句話——找爸爸！
德班的爸爸是……
「淺……淺間？？？」大古嘴角抽了一下，抬手覆在雙眼之上，頗有幾分無奈嘟囔：「該不會也是穿越空間去尋找了吧？德班那傢伙，有這個能力嗎？」
嘆了一口氣，便站起身拿上頭盔就準備出門，然而手才剛剛碰到頭盔時，目光不經意間看到了書桌上打開的盒子，臉色驀地一變，「不見了！！！」
卡密拉給的那個變身器——不見了！！！
難道是她拿走了？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會做這種事！
那麼，是誰拿走的？
大古思緒飛速轉了起來，倏地，雙眸一縮，猛地拔出了槍轉身瞄準了對面的椅子。
「不愧是迪迦，居然能夠在這一瞬間就發現了入侵者。」
空氣里忽然傳出了一陣嫵媚妖嬈的女聲，下一秒，身著灰色風衣的人漸漸顯現出來，「真是好久不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