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四章 我欠她三條命
楊桐背著奧比克的身影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雨一直在滴落著，淅淅瀝瀝的，跟隨浪花一起沖刷著海岸上那巨大的腳印，嘩嘩的聲響，將居間惠的聲音向遠方推送。
天色也越來越暗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了整片土地，硝煙之後的火焰在洛杉磯的土地上燃燒，綻放出刺眼的亮光。
然而，這樣的亮光卻不及楊桐身上那極速散發的紫色光粒子，將這片天地，照得通透。
「對於今天的這場戰役……」不忍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居間惠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那抹辛酸，緩緩地開口：「我替人類向傑瑞斯特說一聲抱歉。」
語音通過了全球範圍性的信號傳輸，傳達至全球的每一個國家，傳遍了每個國家的城鎮，最後抵達每個狹小的角落，如同空氣一般，無所不至……
「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替人類向傑瑞斯特道歉？」防空洞里躲藏的人們皺起了眉梢，自認為站在正義且弱勢的一方很難接受居間惠這突如其來的言語。
「怎麼回事？」吉岡哲司站了起來，手裡的摺扇啪的一聲拍在自己的左手，「怎麼能擅自做出這樣的決定？！荒謬！」
然而，澤井卻是鬆了一口氣，什麼都沒有說，這個時候，他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有複雜，有憐憫，有憤懣，但更多的……是後悔！
如果沒有找楊桐談話，如果沒有把楊桐一個人關在全封閉的會議室，如果就讓她待在司令室里，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然而，世界上沒有如果，這一切，都在發生著……
「她這是在幹什麼？！！！」美國，下達作戰文件的軍方人員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誰都嘔可以背這個鍋，但他們絕對不背，「快，切斷那些通訊信號！」
「……sir，暫時沒辦法切斷，他們……似乎有人入侵了通訊衛星。」
「你說什麼？！！！」
「喂喂，guts-j的居間惠隊長居然要向怪獸妥協了！」
「真的假的？難道怪獸不都消滅嗎？」
「總覺得其中有很大的隱情。」
「真是不堅持啊，還差一點兒就能消滅傑瑞斯特了。」
「喂，雖說我們是在新加坡沒有危險，但是這種話還是別說了。」
「她到底要說什麼？」
「我比較關心這場戰爭到底是什麼原因引起的。」
「你難道不覺得……」
所有人都在好奇，也有更多的人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洛杉磯的劫後餘生的人們更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他們是受害者，不明不白地就受到了本是好友的傑瑞斯特的攻擊，他們沒辦法接受這樣的後果！
下了很大的決心，即使這樣做的後果會被撤職，但居間惠還是毅然地開口：「我知道很多人都想知道這一次戰爭的真相……」
略微沉默了一瞬，看著從機體四周飛向天空的暗粒子，她繼續：「我們對大自然膽怯，不敢正視自己害怕的東西，我們就不安著將就，至盲目的去搶奪太多的東西，好讓自己看起來很踏實，抱著一大堆來自於大自然的東西只剩下焦灼。
為了更好的活，我們飛速地發展科技，我們的生活也因為科技而有所改善。
然而今天，飛速發展的科技蒙蔽了我們人類追求美好願望的初衷，也……忘記了對生命該有的敬畏！
所以……我們人類，研發出了機甲，用以捕捉傑瑞斯特並控制它行動力的機甲，這場戰爭，便是因此而發生。」
說到這裡，居間惠沉默了，不僅僅是她沉默的，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洛杉磯的生還公民沉默了，全世界都沉默了，可怕的寂靜在蔓延，悄無聲息地抵達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抨擊每一個人的良心。
「很多時候，事情不能以對錯來論，就像我無法判定這場戰役到底是誰對誰錯一樣。
畢竟，在這世上，就是有太多自認為沒錯的人，將似是而非的道理當成了傷害他人的利器。
可站在道理高點的人，並不代表他就是有依循道理的人。」
停頓了下來，目光透過了防彈玻璃看向了楊桐，居間惠垂眸，淺間，一個人無法照顧到所有人的情緒，也無法滿足所有人的要求，這就註定了這個人的身份屬性
——半黑半白，無論做的多好都會有人走出來指責，背負壞人的名聲似乎也成為了必然。
「我們發展了速度，卻讓自己裹足不前。龐大的機器生產讓我們索求無度，知識令我們憤世嫉俗，而我們的聰明才智也變得冷酷無情。
我們想得太多，卻感受得太少。我們需要聰明才智，可我們更需要仁心和柔情，我們需要機器，可我們……更需要人性。
沒有這些，生活就會充滿暴力，一切……都會消失。」
一陣陣的刺痛在心底蔓延，悔恨、愧疚、辛酸，種種滋味浮上心頭，居間惠握緊了雙手，她斂眉，淺間，你已經學會了沉默，學會了偽裝，學會了冷靜……
轟——
右腿一軟，楊桐單膝猛地跪進了大海，身子傾斜向了右邊。
海面頓時暴起一道水柱，砸在了她的身上，臉上，甚至連那雙紫色的雙眸，也被海水沖洗了一遍，海水噼里啪啦地從她的身上落下，墜落海里。
墜落在這個光無法到達的空域，死一樣的寂靜，無邊的黑暗，都不由自主讓人寒冷和顫慄。
麗娜瞪大了雙眼。
真由美轉過頭不再去看。
野瑞深吸一口氣仰起了頭，讓眼淚不再滑落。
那麼驕傲的一隻怪獸，到的如今，竟落到了這般狼狽凄涼、不忍直視的下場，而今天所引起的戰役，現在看來是多麼荒謬。
嘩啦——
就在楊桐跪倒的瞬間，索瑞泰特、圖波亞立刻沖了上去，哪怕是迪迦三人，也奔跑了過去伸出手想要摻扶楊桐。
然而，楊桐身體微微一側，避開了所有過來摻扶的奧特曼以及怪獸，硬撐著，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抬起腳，在雨水的沖刷中繼續向前前行，一步，又一步的往前走著，海水在身後裂開了一條寬闊的大道。
即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即使面臨即將到來的死亡，羸弱的身體也或許什麼都扛不起，但她卻硬生生地扛起了自己的同伴，扛起了自己的驕傲和尊嚴。
其實，她恨透了人類食物的味道，可她卻喜歡有同伴的感覺，就像毒藥，沾上了，就沒辦法戒掉了，所以願意陪著他們一起，再難吃，忍忍也就好了，忍忍……就好了……
啪嗒——
一滴淚水從眼中滾落，夾雜在雨水中，分不清到底是雨還是淚水。
「喂，傑瑞斯特，你要去哪裡？？？？？」凱莉大聲地喊出了口，她還是喜歡著這個怪獸，在她的心裡，它一直都是善良的存在，「你留下來——————」
「喂，傑瑞斯特，你要去哪裡啊————————」
「傑瑞斯特，你要回家了是嗎？還會不會來這裡啊？我想跟你交朋友——」
「mum，傑瑞斯特是要死了嗎？」
「……不知道，或許吧。」
無論人們怎麼呼喊，楊桐依舊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彷彿聽不見一樣，腦海里所能想的，是奧比克那無所謂死亡、背水而戰的決然，還有臨死前那期待的目光，她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嗡——
空氣中傳來一陣波動，包裹著哥爾贊的紫色能量球飛行到了楊桐的身邊，緩緩地漂浮著，隨著她的前進而前進。
「未成年……」深吸一口氣，新城任憑海水在自己臉上沖刷而落，混著淚水一起滑下，最後落進海中。
他緊咬著牙，站在距離楊桐最近的一墩礁石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僅僅喊了這麼一個昵稱后，他便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於他而言，人類欠楊桐的實在是太多，而身為人類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說什麼？
「要永別了嗎？」崛井輕聲吶吶著，忽然，一聲刺耳的音爆聲突然劃破天地。陳崛井猛然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正前方望去，接著他的眼神一下變得僵直，「那是什麼？
天空不遠處裂開了一個黑色的虛空。
呲的一道刺耳的聲波從這道虛空里傳出，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下一秒，一個銀白色的物什在人們震驚的視線下漸漸漂移了出來，停在楊桐頭頂上數十米之處。
嗡——
儘管心底震驚不已，療養艙依舊打了開來，藍色金色相間的光芒從中瀰漫而出，柔和的就像三月和煦的陽光一樣，溫暖，卻不灼人。
「吼——」
無力地長嘯一聲，楊桐閉上了雙眼，整具身體漸漸化作一道紫色的光球，內含金色拇指大小的金色光球，一同飛進了療養艙中。
緊接著，又是一陣刺耳的聲波，療養艙緩緩合上后，直接穿梭進了亞空間。索瑞泰特與圖波亞相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周身頓時閃現一個紫色的能量罩將它們包裹起來后，瞬間飛上了高空。
「它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麗娜咬緊了牙，看著楊桐的身影，那樣的決然，彷彿在對全世界告別一樣的決絕，她落淚：「它再也不會相信我們人類了，再也不會了……」
「真的……走了啊……」崛井張了張嘴，最終抬起手，啪的甩了自己一巴掌，驚得野瑞和宗方兩人齊齊轉頭看向了他，卻見他一臉的苦悶：「我都幹了些什麼？居然把傑瑞斯特逼走了。」
「不，崛井，」宗方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摁了摁以示安慰，沉聲道：「這並不是你一個人的錯，錯的……」微一頓，轉頭，看向天空中還沒撤走的美國！軍隊，他嘆氣：「錯的，是我們全人類。」
「這一場戰爭，我們看清的不是一個人的心，而是無法詮釋的人性。」其實很多事情都是複雜亦矛盾的，這個世界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簡單。
野瑞握緊了雙手，「或許……未來我們可以改變。」
未來是可以改變的，只要不斷地重複積累努力就能引發奇迹，這是所有人都會這樣認為的。
只是現在楊桐消失了，世界看上去似乎安穩和平了，可他不知道是安穩的背後隱藏著風暴，還是風暴過後的安穩。
嗡——
「jia！」
手裡突如其來的滾燙令得迪迦輕呼一聲，連忙鬆開了自己的右手，只見那枚v字戒忽然綻放出了金色的光芒，在虛空合上的一瞬間閃電般地射進了裡面。
「那是……」賽羅微微一怔：「小怪獸的封印戒！！！」
「已經結束了……」
不待迪迦回答什麼，一邊的夢比優斯卻是轉過身看向陷落的洛杉磯，戰後的城市硝煙還未散去，能聞到空氣中傳來的焦糊味，抬眼望去，入目的是一片廢墟以及滿目的瘡痍，他嘆氣：「這一戰，太過慘烈。」
「jia！」
一聲沉喝，身後瞬間閃耀出了金色的亮光，夢比優斯一愣，立馬轉過身，在看到迪迦釋放自己的能量時，不由得呵斥：「迪迦，你在做什麼？快住手！！！」
然而，迪迦並沒有聽他的話停下來，而是更快地輸出自己的能量。
「迪迦他想幹什麼？」喜比剛助湊近了屏幕，仔細地看著迪迦的動作。
只見金色的光粒子如同春季的薄霧一樣，風馳電掣般地朝著洛杉磯蜂擁而去，所過之處，一切被毀壞的事物竟開始一點點地復原！包括死去的人！！！
「迪迦！快住手！你的能量根本就，迪迦！！！」
「jia！」悶哼一聲，當五分之一的城市復原時，迪迦的閃耀形態終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的紫色形態。
胸口的計時器正極速的閃爍著，發出嘀嘀嘀的警示音，整個人嘭的一聲單膝跪倒在了大海之中。
「迪迦！！！！」夢比優斯和賽羅兩人齊齊衝過去將人扶起來，前者語氣略帶擔憂地開口：「太亂來了，接下來你至少一個月都不能變身，何必這樣做呢？」
喘了幾口氣，迪迦看著那五分之一歡樂的海洋，又看了看餘下的那部分堪稱地獄的廢墟，開口：「……我們是朋友，而且，」沉默了一瞬，又繼續道：「我還欠她三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