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仁心醫院三樓外科
一群護士都擠在電腦前看月底考試成績,只有明珠呆坐在一旁,心中一番糾結。是的,只有她的分數不及格,可是現在她並不是為了分數不開心,而是,昨天在公園裡王語嫣講的那個叫《花殤》的小說,聽完后,她哭的淚流滿面,王語嫣就是有講故事的天賦,叫人哭就哭叫人笑就笑,把那種痴男怨女,苦命鴛鴦雙雙殉情的苦情戲講的曲折凄美,淋漓盡致,害的她苦悶了整個下午,直到晚上睡覺她還不能釋懷,一直替那對殉情的男女惋惜,心痛!都是王語嫣害的!把她也變得這麼容易傷感。也明白了,為什麼王語嫣總是愁眉不展,這種蹩腳的苦情戲根本就不能看嘛,誰看毀誰!這種書的作者就是個騙子,專門騙讀者眼淚,現在是21世界哪還能找到痴男怨女啊?專情都難,談殉情,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她決定以後再也不聽不看了這種故事,像她這樣開朗活潑的人都能傷感半天,王語嫣那樣的還不得哭成林妹妹。
不過昨天一整天她過得還是比較充足,逛完公園后,晚上去了王家,品嘗了王家自釀的葡萄酒,還吃了冰箱里僅剩一塊的玫瑰糕,她還在王語嫣的衣櫃里發現一件寶貝,是一件手工刺繡的睡袍!白色的睡袍,衣領、衣袖處用天藍色的針線紋線鎖邊,睡袍上也是用天藍色的針線稀稀疏疏繡的幾朵小碎花,針腳細密,穿起來像極了古裝戲里的那身行頭,美麗極了!恰巧最近宮廷戲的熱播,她也開始喜歡這些有古典韻味的東西,興奮的穿著這件睡袍,翩然起舞的跑到王語嫣的古琴旁,大拍照片,因為王語嫣家裡的裝潢處處彰顯著書香世家,牆壁上掛著不是國畫,就是王景之的墨寶,就連傢具幾乎也是復古風,有這樣的背景襯托著,拍的照片就更加亦幻亦真了。當時王語嫣看著她對這件睡袍愛不釋手打算割愛送給她的,她卻當了一回君子說了一句口是心非的話『君子不奪人所愛』拒絕了,其實她心裡想要的要命!只是從王語嫣這撈著的寶貝多了去了,在伸手就真不好意思了。拍完照片后,又把這件刺繡睡袍給王語嫣穿上,拉著她到琴岸旁坐著,王語嫣也就順了她的意思,抬起手臂,白皙纖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動著,一首《清心普善咒》在她指間流瀉而下,明珠一旁坐著,手臂支著額頭,歪頭打量她,眼睛一眨不眨的,這樣的王語嫣是光彩奪目的,活脫脫的古典美人,身著長袍,天藍色細細的緞帶系在她的腰間,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圍,黑玉般烏髮披在肩后,幾縷青絲垂在胸前,唇紅齒白,面容姣好,那低頭撫琴時淺淺的微笑,如夜空中的明月,看在眼中,卻印在內心深處,明珠聽得如痴如醉……
「看,謝敏兒分數最高。第一啊!」電腦前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打斷她的思緒。
「你小聲點,大呼小叫的,跟放鞭炮似的,考第一又怎麼樣,扎針的時候病人可不看分數,論挨罵她也是第一,考的再好有什麼用!」
「就是!仗著家裡有錢,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和她一組最倒霉了,護理都要我們來做,偏護士長又護著她,她是千金小姐別來當護士啊!」一名護士不滿的接過話。
「這也沒辦法,誰叫她爺爺是咱們醫院的前任院長呢,謝院長就是他爺爺一首提拔的,關係擺在那呢,再說她可是以太子妃的身份來咱們科室的,護士長能不護著她嗎?」
「我看她一天到晚獻殷勤,顧醫生也沒怎麼搭理她。」一群護士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明珠看過去,怪不得王語嫣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口水都能把人淹死。又四處看了看,沒找到王語嫣的身影,估計不是巡迴病房就是忙別的呢,反正她是難得讓自己休息。
明珠拿起水杯到醫生辦公室接水,恰巧顧依凡正在泡茶,她就坐在沙發上,等喝現成的。
「昨天都去哪玩了,不會又是睡了一天吧?」管亭躍轉著辦公椅,問明珠。
「哪有!昨天我過得可豐富了,做的全是高雅的事,和語嫣一起逛公園,念詩,聽書,聽琴,品茶,還有……」她自顧自說著突然住口,看到顧依凡泡好茶,趕忙走過去。
顧依凡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眼珠淡淡的望著明珠問:「你也要喝這個?」
「怎麼?你泡的茶我就不能蹭一杯嗎?」
顧依凡將玻璃壺遞給她,走回座位。
「勸你最好別喝,依凡的茶我們都不敢挑戰。」渠明浩故意說道,料准明珠的性格經他這麼一說就非喝不可。
明珠拿著茶壺打開蓋子看了看,茶葉外形細緊纖秀,鋒苗顯露,色澤綠中帶黃,有似蓮子蕊色,蓋好蓋子,倒進水杯,抿了一口,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就快馬加鞭的跑到洗手池邊,全吐了出來,反覆漱口才覺得嘴裡沒那麼苦了,轉過身,卻看見顧依凡正氣定神閑的喝茶,好似喝白開水一樣,就問:「你喝的什麼,怎麼這麼苦?苦丁嗎?你不覺得苦嗎?」
「是蓮子心,勸你別喝,你不聽!」管亭躍查口說道。
「這麼苦的東西你不丟了,還喝?」明珠皺眉看著顧依凡問。
「前人有詩曰『莫嫌一點苦,便擬棄蓮心』 蓮心雖口,卻清心解毒,防暑降溫,功效多著呢,你要我丟了,不是辜負了蓮的一片『苦心』嗎?」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深奧,一杯茶就又是詩又是什麼『苦心』的」
管亭躍打趣道:「這還深奧?沒給你背好問兄那首『問連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就算不錯了,我剛開始喝這杯茶的時候,他可是把道,儒、佛三家對茶的領悟統統都說了個遍。
明珠皺緊了眉頭說:「受不了!喝茶還要這麼多學問!按著他對茶的解說,咱們這些俗人就不是喝茶了,而是『牛飲』。」又暗自嘀咕道:「昨天因為一朵蓮花,語嫣又講佛經又講詩的,今天又輪到顧醫生,看來他們兩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嘀咕什麼呢?」管亭躍走到她身邊,彎腰將耳朵湊到她唇邊,被她一掌推開,差點把脖子扭掉。
「你相信生死輪迴嗎?」明珠冷不丁冒出一句,幾個人被這一問都呆住了。
渠明浩越過辦公桌,湊了過來身體,把手放在明珠額頭上:「沒發燒吧?」明珠一躲,一巴掌對準對方手背打過去,瞬間五道指印印在上面,痛得渠明浩直甩手瞪眼!
「是不是被什麼鬼神上身了?」管亭躍看著顧依凡不放心的問,後者被一口茶嗆著了。
「你才鬼上身了呢?」明珠橫眉瞪眼。
這會兒管亭躍才確定明珠還是從前那個明珠,鬆了口氣。「我被你嚇死!」又調侃道「實在沒想到你會問這麼有『深度』的問題」
明珠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要做出幾首詩來,你是不是就打算找個『半仙』來給我招魂。」
幾個人一聽別過臉偷笑。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明珠看著管亭躍很認真的問。
管亭躍忍著笑配合的點頭:「相信!」
「那你下一世想做什麼?」
「這就問你了?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如果變成魚兒我就變成水,你變成小鳥我就陪你比翼雙飛!」
「真肉麻!你怎麼不說你是風兒我是沙?」渠明浩一旁聽著全身發抖,表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然後又連連作嘔狀!就連平日里淡漠的顧依凡也好整以暇看好戲的樣子。
「那如果我死了,你也跟著殉情嗎?」
「啊?——」管亭躍驚愕,再次懷疑自己的耳朵。
「明珠說她如果死了,你是不是會跟著殉情」顧依凡交疊在胸倚著辦公椅,破天荒的做了一次翻譯。
管亭躍撓撓頭,說:「好好地,幹嘛又要死又殉情的。」
「我就知道你怕死!怪不得古人都說痴心女子負心漢」明珠氣道。
渠明浩捧腹大笑,顧依凡也笑了,無奈的搖頭兩個人可這是天生一對。
「啊?你是認真問的?」
「當然認真!比珍珠還真!」
管亭躍也變得認真起來,誠摯的望著明珠的眼睛:「那你答應我,必須等到我父母雙雙埋進黃土,還要等咱們家孩子能自力更生的時候再死,我不想做個不孝的兒子更不想做個沒擔當的父親。」
老天!書上寫殉情的男女就沒這些考慮!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
「那好!這還有兩個證人,我給你發誓,如果你死了,我絕不苟活一天!」渠明浩認真的樣子,把顧依凡,渠明浩,還有明珠本人全部震住了,明珠感動的眼中凝結一層水霧,一頭栽進管亭躍懷裡。
「好了!你該給我說說,是誰給你施咒了?還是你又看了什麼電視劇的橋段?把你變得不正常了。」管亭躍輕輕推開她的雙肩,給她擦拭淚水。
「還不是語嫣那本『花要死』的書給害的。」
顧依凡想了想問道:「你說的是不是《花殤》?」
「對!就是!那個『殤』字不就是要死的意思嗎?」
於是她把昨天和王語嫣共同度過那豐富多彩的一天全給敘述了一遍,當然把早上那場『驚天動地』的插曲撇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