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獅子一樣的老頭！
瑞老先生這話說的很不客氣，又是「老東西」，又是「抽瘋」什麼的，而且說話時的語氣神態也都是一副輕蔑至極的樣子，那雙略顯渾濁但炯炯有神的眼睛從聽到第一句「歌聲」開始就斜瞟向來路，看起來好像真和那個即將走過來的老頭十分不對付，討厭的不行不行的……
沈煉頓時沒話可接……
可讓他感覺奇怪的是，歌聲剛一出現，瑞老頭的身子就在第一時間不自覺的彎了彎，雖然幅度很小，卻還是被他清晰感受到。非但如此，老人家還下意識地拉著他的袖口，向後稍稍挪了半步。
這很明顯是個習慣性的動作，而沈煉從這動作中唯一領會到的卻不是「輕視」或者「仇視」，反而是：尊敬。
不止是他，除了還在認真工作的吳老六之外，已經來到場中的眾人都不約而同的老實了下來，即便是悟空和宮二那種活潑的性子的傢伙，也快速收斂動作，悄悄走到一旁，開始低眉斂目地裝乖寶寶。
這個老頭，絕對不一般！
沈煉好奇地轉身，雙目緊緊盯著小道的拐口……
……
「……你我之間……故事……」
「……都已成為……往事……」
「……值得回味……一世……」
「……這一世……已太遲…遲…咳咳咳……」
……
最後一句是高音，老頭可能調起高了，「遲~~~」了半天沒唱上去，聽的幾人一陣尷尬。不過當時他正好從拐口走出，恰好看到了長著陌生面孔的沈煉，於是……極其自然的就把這尷尬的一幕給忘到腦後，故意乾咳一聲，驚奇道：「呀！還有新人！」
然後迎著一眾熟人鄙視的目光大咧咧地邁著八字步走了過來……
沈煉沒注意到他唱歌跑調，也沒注意他這蹩腳的緩解尷尬的方式是多麼老套，他在這老頭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愣住了——因為他覺得跟這位老人比，他自己這個小年輕的反倒更像個老頭兒……
這位老爺爺，您的打扮要不要這麼新潮，這特么地簡直開掛了啊——斜挎著棕色的木吉他，合體筆挺的白色西裝，深邃幽藍的領帶，右胸前還綉著一朵鮮紅欲滴的玫瑰，再配合自身高瘦挺拔的身材加上一頭油亮發光的白髮……全身上下除了蒼老褶皺的面孔之外，沒有一點兒「老」的跡象，整個人的氣勢更像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帶著獅子般的威嚴！
這老頭兒，帥呆了！
「小傢伙你好啊，我覺醒的『名字』說了純是給這名字抹黑，你直接叫我『老爺子』就行，雖然這個稱呼我也不太喜歡……」
「哦哦……那個，我叫沈煉，您好。」
刀換右手，沈煉神情略帶獃滯地跟老頭握了握手，心裡竟然很沒出息的感覺非常榮幸……老爺子也是這時才注意到他手裡拿著的長刀，輕咦一聲，目光微微閃動後點了點頭，看著他，認真說道：「喲，原來你是練刀的？練刀好啊……」
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麼一句，老爺子整理整理自己的西裝，眼神輕飄飄地朝沈煉邊上的瑞先生看了一眼，撂下一句：「嘖，怎麼才幾天不見，感覺瑞老頭你又老了不少……」
「你！」
一句話把瑞先生氣的臉紅脖子粗，眼瞅著擺出架勢就要跟他動真格的。
老爺子不再理他，轉而走向吳老六，口中淡淡道：
「小六子，我的肉好了沒？最近正吃清淡的，分點兒給這小夥子。」
「誒，不……」
沈煉一聽就要拒絕，瑞先生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將他後面的話給堵了回去。
「嗯，已經好了。」
吳老六這時候已經把所有肉食都切割好，分別放在幾個大盆中，又拿出幾根不鏽鋼絲，從肉塊中隨意挑著、搭配著選出了幾大塊好肉穿好，送到老人手裡。不過，最終這老爺子也只從中選了三分之一不到，就又把耳機塞到耳朵里，拎著肉，唱著歌，從原路返回……
「小六子，這小夥子在寨中的這段時間就交給你，照顧好了。」
此言一出，眾人不知為何全都面露驚容。
吳老六則面容一肅，恭謹道：「我知道了。」
擺擺手，老人很快消失……
他走之後，氣氛恢復熱絡了點，正經的分食時間這才開始。
瑞先生還是沒有上去，陪著沈煉站在一旁等著，他老人家好像是打算借著這次難得的見面機會，讓沈煉能跟寨中所有人都混個臉熟，介紹時很熱情親切，感覺上似乎比先前還要親切：
「豬籠城寨的人數雖然不多，但俗話說的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我們這些老的一把年紀，出去採食都不適合，也沒你們這些年輕的有勁頭，不過，讓我們這些老人家吃白食，自己也過意不去。
我經常會到鎮上倒騰點小玩意，有的是正經商店買不到的……你如果有需要就找我；那個余婆婆的針線活很好，衣服什麼的，可以找她……那幾個小的，也不簡單，小梅……哦，她現在叫宮若梅，就是猴子口中的小二，會些醫術，廚藝也不錯；一線天、金山找這些人小猴子應該也跟你說了，我就不廢話。
還有幾個年輕的現在在鎮上，等他們回來再細說……寨中絕大部分的人都很友好，但你要小心幾個人。他們對初來乍到的人不太歡迎，尤其是你，還特別讓那個老不死的開了口……」
沈煉點了點頭，雖然很想問這中間有什麼關係，那老爺子最後的吩咐又有什麼意義，不過看瑞先生一臉鄭重的樣子還是打算一會兒逮住機會問悟空好了。
「其中最需要小心些的，一個是姚春，一個是小韋。姚春是跌打名醫，外科醫術極為精湛，武功更是深不可測，似乎已經學得了比較高明的內功，八成已經不聲不響地邁進了C級，估計在寨中也只有那老東西能穩壓一頭，但他……唉，小韋身法高明，速度極快，但為人貪婪，好佔小便宜。他的本質其實不壞，如果惹到你，你稍微讓讓……他跟姚春走得很近，即便錯在他，我們也不好多說。」
沈煉總感覺他話裡有話，不過即便不深究，幾句話在腦里稍微轉轉他也能明白這老人不好明說的理由：
誰都有可能生個病，受個傷什麼的，所以得罪誰都不能輕易得罪「醫生」，更何況「醫生」非但醫術不俗，武功更不俗！
這個「小韋」倒是抱上了一根粗大腿。
「行了，大體上也就這個樣子，你的身份卡還沒辦好吧，明天先去把卡辦了。別的以後慢慢說，我就先回去了……小猴子！小猴子！」
拍拍沈煉的肩膀，瑞先生笑眯眯地朝著人群連喊了兩聲，正忙著挑肉的悟空急忙抓了幾塊稍微大的然後快步跑了過來。
「瑞老伯，啥事？」
「小沈還沒住處，在你那兒先將就一晚，明天你帶他進鎮，把該買的東西買齊了……」然後轉頭看沈煉：「缺錢不？」問完沒等沈煉回答，就再看向悟空吩咐道：「缺錢你給墊上。」然後慢悠悠去挑肉了……
沈煉：「……」
悟空神色無奈，攤手道：「……看到沒？就問你他摳不摳？明明小金庫都往外流油了，還讓我這個窮鬼墊，幸虧你自己很——不缺錢……唉，一說這個就後悔，要是在道上下了手，【五郎八卦棍】就能買得起了……」
沈煉完全當沒聽到，翻了個白眼。
悟空鬱悶的說完，樂顛顛向後面招呼了一聲，那個漂亮妹子應了一聲，帶著幾大塊肉走了過來。
「這是沈煉……這是我妹子，宮二。」
妹子一聽忍不住柳眉一豎，然後又緩和下來，伸出手：
「二你個頭……別聽他的，看你應該比我大，叫我小梅就好。」
沈煉露出笑容，兩人握了握手。
「好了，沈煉，瞧！怕你不好意思，你的肉我已經幫你挑好了，全是好肉！」
悟空舉起手裡那一大堆雪白的肥肉塊，看的沈煉直發怵。但悟空卻是神色驕傲，眉飛色舞：
「走吧，去我那兒，小二已經答應晚上下廚，你有口福了。另外也不用擔心住宿什麼的，我那有幾套閑著的被褥……你需要擔心的是……嘿嘿嘿……六叔！」
悟空笑的很奸詐，小梅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滿同情。
經他一提醒，沈煉也想起來，問道：「對了，剛剛那位老爺子最後的吩咐是什麼意思？」
悟空嘿嘿笑著：「沒事，對你有好處，絕對的好處，明早你就知道了，現在嘛……急也沒用，嘿嘿嘿……」
嘿嘿……嘿個球啊！
這賤樣兒！
沈煉虛著眼不再看他，轉頭瞧向小梅，同樣一臉幸災樂禍……靠！還真是兄妹倆！
不問了行不？
三人向著前方剛走了沒幾步，迎面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禿頂漢子走了過來，身罩顯眼的白大褂。
悟空和小梅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
「喲，啊，是小梅啊~~」
那雙色迷迷的眼睛愣是把悟空和沈煉都給刨出了視線，爪子毫不遮掩地就朝著小梅的手抓了過去，眼中閃動著赤.裸.裸的慾望……這幅做派，就說他色膽包天都不為過。
「喂！」
小梅向後躲開，悟空厭惡的上前一步，擋在中間，禿頂漢子這才悻悻地收回雙手，冷哂一聲：
「猴子？呵呵……你也在啊。咦？原來這兒還有個新來的，黑眼？D級？！唉，怎麼又~是D級垃圾貨！！！等會兒，嘶，哎呀，這還有武器呢？小瞧你了啊，看看這刀，自己製得吧，這刀鞘是啥皮啊？哈哈……不會是黑嚙鼠吧，嘖嘖，挺有才啊你……」
表情那叫一個豐富，極盡嘲諷之能事！
接著，他笑容滿面，語帶驚奇地轉身看向悟空：「這種貨色，又是你帶回來的吧，真是……夠閑啊！！！」
最後幾個字出口，眼神倏地陰森如鬼，臉色冷的像冰。
悟空的臉已經黑的幾乎滴出水，小梅黛眉緊蹙攥緊了拳頭，沈煉眼神幽深，手握住了刀柄，胸腔中殺意如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