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盡釋前嫌
靖遠侯府調教出來的人辦事往往極快,不到半日功夫,就已追查出了消息,璃雅被迷暈了放在一輛馬車裡,正往北方而去,經過審問得知,趕車的正是鄧姝的人,準備將她送往西昌。
璃雅醒來時,旁邊只有李謙守著。
「這裡哪?石頭呢?」璃雅看了看周圍,恍惚了一下問道。
李謙深邃的眼睛一直靜靜的看著她,見她醒來微微一笑:「這是我家,以後也是我們的家。石頭正在跟安寧玩,你不用擔心。」
璃雅放下心來,又閉眼眯了一會,才覺得屋裡的氣氛有些怪異,細想了想,這還是他與李謙互相明白對方心意后的第一次獨處,登時臉上通紅,呵呵乾笑兩聲,故意沒話找話:「你怎麼找到我的?」
「只要我想找,沒有躲得過去的人。璃兒,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懷疑我?什麼懷疑我?」璃雅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人謊稱荊武騙你去華嚴寺,在禪房點了迷香迷倒你準備送往西昌,在這之前,安寧和遙兒吃了你的點心中了意逍丸之毒,我就以為……」李謙心下愧疚,垂下眼睛不敢直視璃雅。
璃雅噗嗤一笑:「你不會以為,我要毒死安寧,只留我們的孩子在你身邊,長大后好承襲爵位吧?」
李謙頭垂的更低了。
「好吧,老狐狸,你給我聽好了。」璃雅才說一句,李謙抬起頭問道:「老狐狸?」
「嗯,王紫陽叫你老狐狸,這個名起的好,你這麼狡猾,我也叫你老狐狸好了,以前我為了六哥故意接近皇上,最後還是落得國破家亡,不過呢,托你的福,阿哲在西昌也有了安身立命之所,魏國好歹留了一絲血脈,我也不算對不起魏國。今後我嫁了你,就是你李家的人,再不會想從前那些國讎家恨,今天你誤會我情有可原,我原諒你一次,若有下次,哼哼,我就帶著石頭走的遠遠的,讓你永遠也找不到我們。」
璃雅嬌俏的表情和語氣,撓得李謙心頭一陣陣的輕癢,雙手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深深的看著她,唇角一抹輕柔的笑意。
「喂!我剛說的你聽到沒有?」璃雅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壓低了聲音嬌嗔道。
李謙的心緒被她撩撥的如同一池吹皺的春水,微微蕩漾。
「聽到了,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李謙逐漸逼近的低沉嗓音如同蠱惑般,聽得璃雅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剛剛觸碰上一個溫熱的唇瓣,忽然「吱呀」一聲,房門被撞開了,一高一矮兩個小鬼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爹爹,石頭尿褲子了——」
氣氛彷彿凝固了一瞬間,璃雅反應過來,慌忙推開李謙。李燁張著嘴巴看著屋裡倆人,忽然跑到床邊問璃雅:「璃娘娘,你是不是又要生娃娃了?」
「呃?」璃雅沒聽明白,轉頭看向李謙,他也是一臉茫然的問李燁:「你從哪聽來的?」
「在河西老家的時候,我看見二叔家掃院子的花嬸和崇叔像你們剛才那樣過,二嬸的丫鬟小碧說他們是要生娃娃了。」
璃雅臉上通紅,李謙也有些尷尬的斥道:「不許聽小碧亂說,石頭褲子尿濕了還不快去找阿信,跑這來做什麼!」
「這事也找信叔……」李燁還想說什麼,李謙瞪他一眼,嚇得把話縮了回去,吐著舌頭帶石頭出了門。
「我也該回宮了。」被兩個孩子這麼一鬧,璃雅也沒有了剛才的旖旎,掀開被子就要下地,卻被李謙按住了手。
「怎麼,捨不得我走?」璃雅調皮一笑。
李謙也笑了笑,嘆了一口氣鬆開手:「我送你回宮。」
「你若說捨不得,我就不回去了。」
「這幾日就要去頤清觀了,往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很長久,不在這一時半刻,還要你再背上罵名。」
璃雅倒是看的很開:「就算從頤清觀接我出來,照樣要背罵名,我連國都毀了,還在乎這點名聲么?」
李謙心疼的看著她強顏歡笑,輕輕揉著她的手說著:「沒了國,你還有家,進了頤清觀,你就不再是先皇的人了,我可以光明正大迎你進門,名列宗譜,做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璃雅陡然紅了眼眶,用袖子匆匆抹了一把臉,下地理好衣服髮飾,眨著晶亮的眼睛看著李謙:「那我先走了。」
「好,我送你。」
到了府門口,赫然看到烏娜筆挺的跪在門外。石頭看到烏娜,雀躍的撲了上去。
李謙問門童:「她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通報一聲?」
「小的已經跟阿信哥說了,他說不用管,讓他跪著去。」門童小心的看了阿信一眼低頭回道。
阿信正好套了馬車過來,毫不掩飾厭惡之色:「對,是我說的,她作出那樣的事,還有臉來找娘娘!」
李謙斥道:「那是璃兒的事,你怎麼能擅自做主?」
阿信嘟囔著:「所有來找侯爺的人不都是我自己做主見或不見的么,現在娘娘的事就是侯爺的事,還用得著分什麼彼此不成?」
李謙瞪他一眼,阿信立即閉上了嘴。
璃雅沒有聽阿信的抱怨,只盯著門外跪著的烏娜,想起第一次在疏勒城的牲口市場見到她時,她就這般傲然筆直的跪著,只是那時她一臉冷漠,而現在卻是滿眼悲色。
璃雅走到她身前,語氣中聽不出喜怒:「你來做什麼?」
「那日,楊欽親自帶人抓了我和孩子去一個客棧見了柳清慈,她說現在已經找到石頭的親爹,再用不著我做掩飾,還說你會給我一筆錢讓我自尋出路,而你將帶著石頭和李謙遠走高飛。你知道么,三年來,我時時告訴自己,我就是石頭的阿爹,你就是我的夫人,我們一家三口永遠不會分開,但現在李謙要拆散我們,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奪走孩子!於是,我答應了柳清慈,因為她說按她的去做,事後你和石頭還會回到我身邊來。但我萬萬沒想到,他們會拿石頭的性命來要挾你們……」
烏娜乞求的看著璃雅:「你不是說,你我日後都不再嫁人,我們倆做一對天長地久的夫妻么?」
「那時候,讓你受苦了。」李謙握起璃雅的手,心疼的看著她。
璃雅心裡也是五味雜陳,按照她以往性格,凡是背叛過的人,她一律不再信任,而烏娜不同,三年多來,烏娜在人前努力充當好她的丈夫孩子的父親,私下是她無話不說的密友姐妹,如今被柳清慈利用,也是因為太過在乎她和石頭,何以抉擇,璃雅也拿不定主意,只得看看李謙:「你幫我做主吧。」
李謙很是欣喜,璃雅是一個獨立有主見的人,能像如今般依在他身邊讓他做主委實難得,烏娜看到此景,眼神更是暗淡下去。
「烏娜幫我把石頭從出生照看至今,又在你最困難的時候伴你左右,我對她很是感激。你不是也說,石頭老嚷嚷要烏娜么,那就讓她回來吧,暫時住在我這裡,以後還是給石頭作伴。」
烏娜驚喜的看看李謙,又期待的看看璃雅,璃雅感激的握了握李謙的手,知道李謙明白了她的心意。
「既然他都同意了,你就先搬來侯府住下,我過幾日隨眾妃去頤清觀,將來也是要回到這裡來住。」
烏娜已經多年沒有流過淚,此時再也忍不住,激動的哭了出來,璃雅安撫了她一會,抱起石頭上了馬車,對李謙說道:「我們走吧。」
阿信駕著馬車,李謙與璃雅抱著石頭坐在車內往皇宮駛去。石頭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問來問去,李謙耐心的逐個回答,璃雅在旁邊看的心裡一陣溫馨。
「石頭以前啰嗦起來,都是烏娜應對,小孩子的問題千奇百怪,有時候我都納悶他是怎麼想到的。」
李謙笑了笑:「沒能看著安寧在這個年紀的成長,已經是個遺憾了,以後石頭就由我來教。對了,石頭是他的乳名,那你給他取了什麼名字?」
「我一直沒給他取名,就是盼著有一天,他爹爹能親自為他取名。」
李謙伸手將璃雅攬在懷裡:「好,回去我就查宗譜為他取名,以後還要教他識字讀書,習武做人,將來看著他娶妻生子,讓他的妻兒奉養我們。」
「那安寧呢?不能總讓石頭來奉養我們吧?」
「安寧是要襲爵的,李家的榮寵都壓在他身上,我們就不要給他添亂了。」
「你是說,以後我們都離京享福去了,留安寧自己在京城做官?以那孩子的心性,把他束在官場朝廷,是不是有點委屈了他?」
「他是李家長子,李家的重擔他不挑誰來挑?總不能讓李家百年榮勛在我手上斷了。」
靖遠侯府離皇宮不遠,兩人說話間就到了宮門外,李謙在車裡看著他們母子進了宮門才離開。
沒走幾步,車又停了下來,阿信在前方說道:「侯爺,是鄧將軍。」
李謙下了馬車,鄧衍正站在前方看著天上不知道在想什麼,看到李謙出來問道:「早上看你匆匆離去,後來才聽說是孩子出了事,下毒之人可有眉目?」
李謙看了看鄧衍:「鄧將軍不知道?」
「只聽舍妹說,兩個孩子中了毒,幸而有紫陽居士的解藥才緩過來。」
「若我說,毒就是鄧太妃下的呢?」李謙眼中微微透出一絲冷意。
「怎麼可能,遙兒也中了毒,還能是阿姝害的?」鄧衍有些怒意的看著李謙。
「我已問過,兩個孩子中的毒名為意逍丸,是伯陽所制,這種毒除他外只我和璃雅有,但璃雅手中的葯都在烏娜處,烏娜說,楊欽捉住她的時候,連住處所有的葯一併搜了去。安寧從拿到點心到最後中毒,只在紫薇殿待過,而去吃的過程中與遙兒出去過。鄧將軍難道不該去問問鄧太妃,他們出去的時候都發生過什麼嗎?」
鄧衍皺皺眉頭:「可是阿姝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謙冷笑一聲:「無非是為了報復,想拆散我和璃兒而已,但是居然能使出這種卑鄙手段,連給遙兒都忍心下毒。鄧將軍,你憂國憂民,你的妹妹可未必理解,恐怕她現在還在怨你幫了皇上和我。」
鄧衍煩躁的揮揮手:「怨就怨吧,我也不需要別人理解。今日我來找你是為今天早上朝堂所議之事,你中途出走,大家也沒討論個結果出來,這次平州地震死傷無數,江北數州又遭連月大旱,若是平時,朝廷全力賑災即可,但現在適逢新帝初立,民間對當今皇上的非議之聲可是不小,再不想應對之策,恐生變數。」
「此事我已心中有數,明日早朝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什麼交代?你不會是現在就想……」鄧衍驚訝的看著他,雖然是兩人早已約定之言,但他也親眼看到李謙的宰相之才,私心又希望他能在京城多留幾年。
「就是現在走,才能完全歸政於皇上,早早樹立皇上的威信。」
「可是……」
「我意已決,不必再多言。告辭。」
次日早朝,又有數封災地奏摺呈上,民怨沸騰已成水火之勢,希望朝廷早日拿出解決之策。
姜凌揉揉眉心,他昨夜只睡了兩個時辰,短短几個月,身份的變化給他帶來的並不是至高無上的全力,而是一副沉重無比的巨擔和手無實權的虛名,他有些心力交瘁的看著殿內:「眾卿有什麼主意。」
曹華心裡有些幸災樂禍的痛快,瞅了瞅鄧衍,又看了看李謙,出列說道:「人常言靖遠侯有救世之才,不知李大人可有何妙策?」
姜凌也投向期待的眼神,李謙緩步而出,沉聲說道:「紫陽居士近日夜觀天象,發現災禍根源為臣所起。慶隆后三年,臣權傾朝野,竊國罔利,以下犯上,阻運帝星,如今天示異警,實為臣之錯,請陛下允許臣辭去宰相之位,自貶宜安地方官為懲。此外,陛下太廟祭祖,齋戒三日,災相可破。」
姜凌面色一變,眼神複雜的看向李謙。這兩年來,李謙為他上位可謂費盡心機,倆人也早已冰釋前嫌,但無論如何都回不到少年時毫無芥蒂的情誼,尤其是他登基后,諸臣萬事先問李謙,他這個皇帝的地位委實尷尬,心裡對李謙不是沒有意見的。而眼下李謙這番話,比他辭官還鄉還讓他震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