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何苦

  心中咯噔了一下,陳鳶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假笑。


  為什麽以前看的穿越小說裏,那些穿越人士不看曆史大環境、詩會季節、人文差異等情況隨便“寫”詩,隻要詩夠好,都不會被人發現。


  她就引用一句而已,就立刻栽在不夠寫實上?

  拍馬屁需要這麽嚴謹的麽?


  劉晏淳懂什麽叫領會意境便可以麽?


  這可是詩仙太白的詩句啊,用來誇你都是糟蹋詩仙了,你不去領會意境,卻來糾結馬的顏色!


  你不知道不管白馬黑馬,能載人、跑得快就是好馬麽?

  失望布滿劉晏淳眼角眉梢,“師弟有些難過,不過,還是謝謝小師姐抽空敷衍我。”


  有你這麽個文盲紈絝師弟,師姐我也很難過。


  若不是窮鄉僻壤沒有順風馬車,她何必上趕著哄這麽個矯情又臭美的師弟。


  陳鳶刷刷刷又在紙上寫道,“師弟誤會我了,你師姐我怎麽可能敷衍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貌比潘安、一朵梨花壓海棠的師弟呢?”


  劉晏淳,“所以?”


  為了坐順風馬,陳鳶選擇暫時拋棄良心,手中筆如千斤重,“都怪師姐沒文化,沒喝二兩墨汁,說的話不中聽,我其實隻是想誇師弟騎在馬上真的很帥而已。”


  劉晏淳眉頭能夾蒼蠅的一挑,“就這樣?”


  “師弟也沒盼著小師姐能有本事親自作詩誇我,但你引用詩詞態度敷衍,自己組織語言又太過平鋪直敘、蒼白。”


  這點評讓陳鳶想起了被語文老師支配的恐懼。


  劉晏淳揉了揉眉心,語氣寬容,“小師姐實在感到為難的話,就算了,違心的誇讚,看得出師姐的確不願意和我共乘一騎。”


  昧著良心誇人和自謙都是痛苦的,但頂著烈日趕路更是生不如死。


  文筆不好怪她麽,她又不是文科生。


  難道讓她給劉晏淳承諾,如果他被人害死了,她到時能一定用心給他做最齊全的驗屍、寫最詳細的驗屍報告麽?


  這種真心表白,恐怕會被劉晏淳當作詛咒,立刻與她斷絕同門情誼,成為一輩子的宿敵吧!


  怎麽誇人啊,她真的不會啊。


  有了!


  翻篇,陳鳶在全新的一張紙上,迅速的塗抹起來。


  本就隻是想逗逗小師姐的劉晏淳,見她眼神一亮,又認真的忙活起來,叫她上馬的話就咽了下去。


  她會不會誇人,劉晏淳早就心裏有數了,再逗下去,她怕是要罵人了。


  他摸了摸下巴,估摸著,她這次寫的就不會是什麽好話。


  等著板子再次豎起來,上麵的內容讓劉晏淳都沒想到。


  既不是誇人的話,也不是罵他的話,而是一張畫。


  畫風沒見過,輪廓勾勒有點工筆白描的影子,也不似她在義莊替亡者畫的沉悶黑白頭像。


  這畫上,與他身形比例相似的小人兒生動形象的騎在馬背上,他的模樣,他的儀態,全都栩栩如生,不會讓人認錯,不管馬還是人都躍然紙上。


  錯愕與欣賞在劉晏淳眼中浮現。


  想必這次他是滿意了吧,陳鳶小心的撕下畫像,遞了過去。


  劉晏淳接過畫,仔細端詳,忍不住讚歎高超的畫技,“我還以為小師姐隻會畫人骨圖和遺像,沒想到還是個丹青聖手,比宮裏禦用畫師的技術還妙,情緒抓的也準,若能入宮……”


  苦澀與無奈滑過嘴角,劉晏淳麵露不解,“即便不入宮,畫值千金也不為過,小師姐何苦來哉做個仵作?”


  話題轉的有點快,陳鳶怔了一瞬,隨後埋頭認認真真的寫道,“因為仵作能替死者言、為生者權、昭冤者血啊。”


  穿越者,想搞點發明創造、做做生意賺點錢不算難事,但陳鳶的夢想從未改變過,尤其重活一世,她更是能切身感受到有冤不能訴之苦。


  她就是要當仵作。


  小姑娘稚嫩臉龐上認真的表情,眸中堅定不移的目光,散發著讓人移不開眼的炙熱光芒。


  在這樣赤誠的目光下,劉晏淳覺得自己以前的想法過於狹隘了。


  不論是畫作還是她表現出來的決心,都出人意料,劉晏淳垂眸低聲咕噥,“我還以為你選擇當仵作隻是為了……”


  陳鳶疑惑的抬頭看著馬背上之人。


  “隻是為了供養那兩個成不了大氣的哥哥,那就太不劃算了。”劉晏淳嫌棄的撇撇嘴,“李家人太現實了,見你聾啞了,沒法嫁給好人家聯姻失了價值,就可勁的作踐你,逼著你這丹青神手去挖土、砍樹割草,真是有眼無珠,他們早晚得後悔。”


  陳鳶萬分讚同的點點頭。


  再次看了眼精妙的畫作,一看就用了心,劉晏淳心中歡喜,目光落在畫中男子的臉上後眸色漸深。


  他把畫紙疊好揣到了懷裏,笑意減淡的看著陳鳶那雙粗糙的手,皺眉恨恨道,“這麽寶貝的手,糟蹋成這樣,如何保養都不為過。”


  沒條件啊,大哥,你當我不想保養這一雙手麽?我還想渾身擦身體乳呢。


  陳鳶低頭,看著粗糙皮膚上大小不一的傷疤,也很難受。


  “若是畫那春宮……咳咳,指不定銷量多好。”


  ……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真以為劉晏淳是惜才的她就是個蠢貨。


  小姑娘又生悶氣了,嘟著嘴看都不願意看他,劉晏淳也曉得自己說得過分了,“小師姐願意和我共乘的決心,師弟看到了,來,上馬。”他微笑著,向陳鳶伸出手。


  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陳鳶才不會放過。


  忙把板子塞回懷裏,伸出雙手抓住劉晏淳的手,隻覺得一股大力襲來,自己險些被甩飛,來不及害怕,下一瞬,陳鳶發現自己已經安穩的坐在了馬鞍上。


  剛才發生了什麽?

  劉晏淳區區一個紈絝,力氣竟然這麽大!

  “你記住了,上馬這事兒是小師姐自己求來的,回衙門後,你可別因為風言風語來埋怨師弟。”


  陳鳶還在感慨中,沒反應過來劉晏淳嘟噥了什麽,就聽他愉悅的呼了聲,“駕!”胯下黑馬就宛如閃電向前奔跑了起來。


  她被帶得往後一仰,撞在劉晏淳胸口上。


  “砰”的一聲,她後腦勺一疼,身後男子也哀嚎起來。


  感受著馬兒顛簸的奔跑,被晃得左搖右擺的陳鳶嚇得白了小臉兒,一顆心也嘣嘣嘣的慌亂跳動。


  她還沒抓好韁繩啊,這師弟能靠譜一點麽?怎麽都不問她準沒準備好!

  打聲招呼會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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