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打胡亂說

  莊叔可不是溪原村人。


  衙役們都知道莊叔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哪怕是知縣大人到了義莊,他也能一聲招呼都不打。


  這樣的人,能給薑老太什麽麵子?

  威宇縣最被人避之不及的兩個晦氣,就是曾仵作和莊叔。


  衙門的人知道,曾仵作和莊叔關係好,倒也不是好得似哥倆好那種不分你我的好,而是曾仵作是唯一能和莊叔說上幾句體己話的人。


  現在她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揭曾仵作的傷疤,哪怕曾仵作不在場,莊叔替老友抱不平,也是能理解的。


  薑老太手臂被莊叔扭得使不勁兒,渾身軟成一坨爛泥的被他提下馬車。


  衙役們也有功夫在身,看得出莊叔出手有分寸,沒直接掰斷她胳膊,沒把老太婆扔在地上已經很克製了。


  薑老太一落地,身上的力氣就恢複了。


  麻穴這些東西她不懂,一切理解不了的都歸咎於鬼神,“你,你……”嚇得她夠嗆,罵也不敢罵。


  從地上爬將起來就往義莊外走,腿腳利索得哪兒還有曾水笙攙扶出來時虛弱的影子,“我要離開這裏,我不要呆在義莊,晦氣的地方,都是晦氣的人!”


  “讓你住這裏,還派人保護,你還想住哪兒?”眾人都臉色不虞的看著她,薑老太不在意這些。


  她在溪原村時,就不是個看人臉色行事的人。


  “我要去衙門,我是證人,怎麽能讓我住義莊,縣衙就是這麽對待證人的麽?”薑老太生氣的用拐杖敲打義莊大門,敲得砰砰作響。


  “不讓我住縣衙招待貴客的大客房,不給我提供品仙樓、和貴樓的美食,我就不上堂做證,讓你們抓瞎,讓你們破不了案,讓你們知縣老爺沒辦法向知府、三司交差!”


  越來越過分的要求,聽得衙役們臉黑如墨。


  她還真敢想!

  都說人活久了會成精,大家夥兒今日在薑老太身上漲了見識,“當我不知呢,這麽大的案子,一旦破了,得有多少賞金,我老太婆可不是你們賞三瓜兩棗就能打發的!”


  都半截入土的人了,也就圖個享受。


  “你算哪門子證人,凶案發生時,你在現場麽?見過殺人凶手麽?隻會編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嚇唬人。”劉晏淳對這種潑皮戶一點情麵也不留。


  “我可不是打胡亂說,凶手就是附身在……”說到此處,薑老太臉色變得煞白,當即閉上了嘴,“還去不去衙門,不去衙門,我就回家了。”


  於班頭讓衙役們把她帶回來,衙役們怎能放她回家。


  薑老太寧死也不要呆在義莊,最終,大家夥兒沒法,隻能帶著她一起上衙門。


  透過車廂簾子,能看到陳鳶靠在車壁上睡得十分香甜,廖班頭則是又陷入了昏迷中。


  “外頭這麽鬧騰,都沒把她吵醒,睡得跟個豬似得。”劉晏淳放下馬車窗簾,直起腰隨著胯下馬兒輕輕晃動。


  “師妹是太累了。”劉晏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聲音不自覺的放低了很多。


  廖班頭受了傷,衙役們也沒什麽閑聊的興致,薑老太騎著董村長提供的毛驢,也一聲不吭。


  縣衙裏,愁眉不展的管知縣處理政務都沒有了心情。


  縣裏發生了這麽大的滅門案,若破不了,他就別想晉升了。


  急於破案,管知縣也不敢胡來,免得惹下大禍。


  就在他焦慮難安時,雜役跑進來通傳道,“知縣大人,於班頭回來了。”


  “快叫他進來。”


  雜役跑出去,把剛下馬的於全帶到了知縣書房。


  “於班頭,辛苦了,快坐。”管知縣十分迫切想知道案情,招呼著於全坐下。


  “謝大人!”於全也不推辭,他從昨天開始,也沒好好休過一刻。


  把茶盞推了過去,“喝茶。”


  村民們已經從被衙役換下的守了秀秀屍體一宿的八人嘴裏知道了秀秀的死狀,他們哪裏會攔著這個傷心憤怒的母親,巴望不得她一棍子把這凶狠毒辣的閹人敲死,免得他再次回村禍害村裏姑娘。


  村民不攔,衙役還是得攔著的,一把奪下她手裏的棍子。


  失去愛女的母親再也不見往日的怯懦,憤怒得像一頭發瘋的母獅,絕望的隔著衙役不斷的向陳氏揮著利爪、往前撲,就連身強體壯的衙役都被她衝擊得往後退了兩步。


  “汪祺,我怎麽就那麽惡毒心腸?!文珠慘遭你毒手,你現在連妹妹也不放過!我可憐的兩個女兒啊,怎麽就那麽慘,全被你禍害了,你這個禽獸,不,你禽獸不如,豬狗都沒你惡毒!”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任家到底怎麽得罪你了,你非要如此狠心……”


  原來還有這麽一樁官司在前,任秀秀自殺也要陷害汪祺的原因會是這個嗎?


  陳鳶往前一眺,不知汪祺會不會就此說點什麽。


  汪祺還是那副看笑話的表情,一點沒有發言的欲望。


  已經追上來的任濤,拉著不管不顧隻想報仇的陳氏,“陳氏,事已至此,自有衙門為秀秀做主,現在凶器也在汪祺家裏找到了,你何必來喊打喊殺添亂,跟我回去!”


  平日裏對任濤唯唯諾諾的陳氏,此刻早就失了理智,“我不回去,我不,他殺死了我們兩個女兒啊,孩子全沒了,我這條賤命留著還有什麽意義,夫君,殺了他替孩子報仇……”


  這話聞者傷心聽者落淚,任濤卻一手刀敲在陳氏後腦勺上,陳氏兩眼一翻,還來不及合上的眼睛盡是滿滿的不解和失望。


  任濤扶起陳氏,低垂著頭沉聲道,“我相信縣衙會還我家丫頭一個公道,大家……散了吧。”


  語畢,他頭也不抬的扶著陳氏離開了李家的院子。


  苦主都這樣說了,村民們繼續圍在這裏討要說法也沒了由頭。


  馬力和曾水笙打頭,壯班衙役殿後,一起帶著汪祺離開。


  陳鳶正想問曾仵作到了沒,於全就轉過身對兩人道,“李菲、劉晏淳,曾仵作帶著秀秀的屍體已經往回趕了,你們兩識字,曾仵作便把你們兩留下幫我記錄一下證詞。”


  他也沒等陳鳶和劉晏淳應下,又轉身對逐漸散開的村民道,“想要嚴懲真凶,你們就得提供足夠多的證據和證詞。


  誰在昨天晚飯後見過任秀秀、汪祺,或者看到任秀秀和別的人在一起,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訴我,這才能讓凶手繩之以法,才能讓他再也不能在村裏為非作歹、禍害良家姑娘,你們回家好好想想,我一會兒帶著人挨家挨戶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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