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上綱上線

  不喜穆青牛是一回事,人家一會兒還得流一灘血,給他一兩銀子買補品也是應當。


  穆青牛哪裏曉得陳鳶打算,隻覺得她人傻錢多,穩賺不賠的買賣誰會放過。


  “好,我願意試一試。”


  兩人達成意見,其他屍骨的家人、哪怕是魏縣丞也沒誰站出來出言反對。


  劉晏淳拿出一根針,先是浸入烈酒,後又插入火焰中高溫殺菌消毒一番,隨後遞給了穆青牛。


  見他做好了準備,陳鳶叮囑道,“一會兒,你挨個兒滴血,統一都滴在盆骨髂骨翼這裏。”


  這是為了排除不同位置骨頭情況不同造成實驗差異。


  “好。”


  滿地的屍骨,先前看得穆青牛膽寒。現在,還沒紮針呢,他已經覺得手指頭在疼了。


  隱隱有打退堂鼓的心思,看到陳鳶拿在手裏拋著玩兒的銀子,又不抵不住誘惑說不出退出的話了,“如何辯輸贏。”


  “五十四具屍骨,包括男屍骸骨,如果穆青牛的血隻沁入穆珍珠一人骸骨,那我輸,我給他五兩銀子。若穆青牛的血能沁入十人以上骸骨,那穆青牛輸,我給他一兩銀子買補品。”


  不管之前陳鳶說的漂亮話如何繞彎子,此刻魏縣丞已經看出她就是在反對郭修齊大人的巨著,“陳仵作,你知道你在做什麽麽?”


  不管輸贏,陳鳶都會因為質疑刑部尚書郭修齊而得罪他。


  而此刻,陳鳶不能因此便半途而廢,“大人,這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尋常來了興致,百姓們萬事皆可賭一賭,賭雞蛋是單雙蛋黃、賭孕婦肚子裏是男胎女胎、賭明日是否下雨,不必上綱上線吧?”


  “哼,那便開始吧。”


  人要作死,攔都攔不住,魏縣丞樂得看陳鳶自討苦吃,自是不再攔她。


  管知縣心中隱隱猜到了陳鳶想要做什麽,誰不想挑戰一下權威?誰不畏懼權威?


  他忍著心中的忐忑,“穆青牛,五十四具骸骨,你全部都得滴血,不能半途退出,開始吧。”


  百姓們伸長了脖子,屏息凝神的看著穆青牛將針紮在手指頭上。


  血珠被擠出,沒有控製好力度,一滴滴血液墜落在第一具屍骨盆骨上。


  紅色血珠很快就把白骨染紅了一片。


  “怎麽會?竟然沁入骨頭了!”


  “梁梅芬終生未嫁,無子,而且方才陳仵作也說了,她盆骨上沒有分娩瘢痕,這代表她的確沒有生過孩子,再說,梁梅芬死於30年前,穆青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她兒子!”


  “就連孫子也不可能!”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那個刑部尚書大人書上記載的滴骨親之法當真是錯的?”


  “噓,你不要命了,這種事你也敢說。”


  “嗯嗯嗯,再看看,看下去就知道了。”


  穆青牛在自己的血液沁入白骨時,就驚呆了。


  但有知縣大人命令在,他不敢半途而廢。


  想著哪怕輸了,也有一兩銀子到手,穆青牛很了狠心腸,走到下一具骸骨跟前,擠著手指頭,又滴了幾滴血出來。


  “哇……怎麽回事?又,又沁入了!”


  “汪聽蓉可是生二胎時難產而死的,死時32歲,她的孩子年齡最大才16嘞!”


  這時一個少年拉著妹妹鑽了出來,“我娘隻生了我和二妹兩個孩子,我今年16,穆大哥絕無可能是我親大哥。”


  對方急於撇清的模樣,搞得穆青牛挺尷尬,陳鳶挺身而出道,“你放心,待會兒我會解釋為何穆青牛的血液會沁入你娘,以及其他骸骨中。哪怕是在場任何人,在穆青牛滴血的骸骨中,隻要他的血液能沁入,你們的血液就能沁入,他的血液不能沁入,你們的血液也不能沁入。這和是否有血緣關係無關,隻和骨頭腐化程度有關。”


  “穆青牛,你繼續。”嘴上說再多也無用,事實勝於雄辯。


  眾人見她說得如此篤定,似乎沒有穆青牛的幫助,她都早已知曉這個答案。


  心中不由對她更加敬佩,誰不佩服有本事的人呢?

  穆青牛也明白過來,自己大概率是被陳鳶利用來推翻刑部尚書大人的觀點了,但他並不記恨,反而慶幸差事落到自己頭上,不然陳仵作找任何人都能進行這場滴骨親實驗,並不是非他不可。


  他反倒積極起來,走到第三具骸骨跟前,也就是穆珍珠,他娘親骸骨跟前。


  擠著手指頭,血液滴落。


  毫無懸念,紅色血液再次沁入了骨頭中,融為一體。


  因為先前陳鳶的解釋,人群沒有再次轟動。


  所以,後麵穆青牛的血液沁入第四具那個十五歲少年的骸骨時,圍觀百姓也毫不意外。


  直到,他的血液滴到第16具骸骨時,就沒有沁入,這才引起了一陣騷動。


  “陳仵作說,血液是否沁入骸骨,和骨頭的腐化程度有關。”


  “對了,這具屍骨的主人死於兩年前,他的屍骨遠遠沒有前麵那些屍骨死的時間久,那些屍骨都埋葬十多年了,所以他這具屍骨腐化不嚴重吧。”


  “可是為什麽呢?”


  撿起骨頭,放到上一具屍骨旁邊做了個對比。


  尋常人也隻能出骨頭顏色的不同,更細節的地方,沒有放大鏡他們是看不出來的。


  陳鳶輕撫骨頭表麵,又隔空指了指牙齒,“骨頭表麵有一層釉質和軟組織,就像瓷器表麵的釉質、牙齒表麵的釉質一樣,隻是骸骨上的釉質看上去不明顯罷了,隻要這層釉質在,血液就不會沁入骨頭。”


  這個解釋,清晰易懂。


  陳鳶沒有著重解釋軟組織包括神經、血管、筋膜等等,古人很難理解這些,用釉質來說,他們就懂了。


  哪怕窮得買不起瓷器的人,也有牙齒,隻要舔一舔牙齒,就知道釉質是什麽情況了。


  離陳鳶近的仵作們,抓住時機上前撫摸被陳鳶擺在一起的兩個盆骨。


  手感果真不同!


  能沁入血液的那具骸骨,表麵更粗糙,不能沁入的骸骨,表麵更光滑一些。


  陸興不恥下問,“陳仵作,按你的意思,表麵還有釉質的骸骨,再過上幾年後,來滴血,也能沁入?”


  “是的。”


  “若不埋入土中呢?”


  “和屍骨是否埋入土壤沒有關係,屍骨不管放在棺材裏、土壤裏、還是床上,都是要腐化的,待得釉質消耗殆盡,骨頭疏鬆後的小孔就會暴露出來,不管滴入血液還是墨汁,都會沁入。”除非是在絕對的真空環境裏,腐化才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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