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誰教她的

  “詹學清竟是死了麽,我還以為他去外地發財去了。”


  在百姓們的討論中,管知縣重重的拍下驚堂木。


  四處安靜了下來,威武聲響起。


  升堂的儀式感,終於被管知縣拿捏住了。


  “把德才提上來。”


  沒了魏縣丞的瞎折騰,德才總算不再遭受嚴刑拷打。


  經過幾日的治療,他身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疤,氣色也較之前好了許多。


  因著被陳鳶從監獄帶出去,見過已經脫離盛老太爺掌控、受到好生照料的阮翠,德才十分配合,字字泣血的將之前對陳鳶說的話,在大堂上又說了一遍。


  詹學清的得意、炫耀與死亡;

  喻守謙的妒忌、狠辣、虛情假意;

  天真千金盛冬月被兩個渣男欺騙感情,移情別戀最終被夫君害了性命。


  盛老太爺誤會女兒婚後念忘舊情與昔日情郎私奔,為了盛府麵子,為子孫打算,竟殘害無辜婦人……


  招娣死的何其冤枉;


  阮翠更是遭受無妄之災,被盛老太爺燒毀麵容,生不如死的十多年裏,還要被喻守謙當作發泄情緒的傾述對象,生活在被滅口的恐懼中。


  一件件,一樁樁,曲折離奇的案件,無不讓人驚掉下巴。


  但前來圍觀升堂審案的百姓,好些也看過好幾場了,也有些經驗,都知道不能信一麵之詞。


  尤其這德才還有殺害喻守謙的嫌疑,他說的話,有可能是往東家身上潑水。


  此時,管知縣又讓人去後堂把盛老太爺和阮翠抬了上來。


  基於盛老太爺和阮翠的身體情況,管知縣免了二人跪拜回話。


  這也是奇景了,升堂審案,有兩個躺在門板上回話的。


  後堂是聽不到大堂審理聲音的,因此盛老太爺並不知道德才說了些什麽。


  “盛輝,阮翠是衙役們聽了德才舉報後,從你臥房密室裏救出來的,你認是不認?”


  盛老太爺看了眼被薄被遮的嚴嚴實實的女人。


  這個女人的悲劇是他一手打造的。


  他也經曆過惶恐、愧疚、焦躁不安的日夜,他自認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從小熟讀孔孟,為了盛府,從不敢行差踏錯。


  “我認。”


  盛老太爺話音剛落,就炸起了一片喧囂。


  “呀,難道德才說的是真的?”


  “盛老太爺當真是個偽君子?”


  盛老太爺捏緊了拳頭,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盛府因他遭受妄議,他怕因為自己害得子孫後人無法在威宇縣立足。


  對阮翠的愧疚之心,在這些年每晚良心的折磨下,早就變成了不耐煩和恨不得其消失。


  若不是早先把她交給了喻守謙,盛老太爺根本不會把阮翠留到現在。


  他深吸一口氣,誓死也要為後人掃除惡議,“大家誤會我了,威宇縣的鄉親父老都知道我樂善好施,做過的好事連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我怎麽會害人呢?我是看這個女人遭受火災,渾身燒傷實在可憐,心生憐憫才把她接回家中好生照料。”


  “她傷得太嚴重了,身上就沒有幾處好地方,她嗓子燒壞了,性情也古怪,見人就打,我安排去照顧她的丫鬟都被她趕走,最後隻能我親自照顧,為了方便照顧,我才在臥室裏修了個密室,不見人,她的情緒就不那麽容易激動。”


  盛老太爺慈悲為懷的形象實在深入人心,他這般說,不少百姓都信了他說法。


  “我就說嘛,盛老太爺怎麽會害人。”


  “定是德才那惡奴反咬一口,不僅害死東家喻老爺,還要反咬一口與他無仇無怨的盛老太爺,這等惡奴就該亂棍打死!”


  “刁奴一張嘴就想顛倒是非,生生把盛老太爺做的好事,說成惡事,實在可惡!”


  “他嘴裏就沒幾句真話。”


  “肅靜!”


  眾人義憤填膺,紛紛為善人盛老太爺鳴不平,管知縣拍著驚堂木,深知內情的他怎會讓老狐狸把大家帶偏。


  待得議論聲停下,周圍再次安靜下來,管知縣才開口。


  不過他沒向盛輝問話,反而看向薄被下激動得掙紮起來的女人,“阮翠,你可是有話想說?”


  被盛輝不要臉說辭氣得坐不住的阮翠,早已經淚流滿麵,被管知縣一問,她連番點頭。


  因為點頭太過用力,把卷在頭上的布料晃落在地。


  一下子,她扭曲又凹凸不平,被燒得麵目全非像沒有被糊平的水泥牆般的腦袋映入了眾人的眼中。


  今日堂上縣衙的人已經見過阮翠,因此再次看她,雖也有衝擊,但還能克製住眼中的恐懼、厭惡和驚嚇。


  圍觀的百姓們,大多沒見過這麽刺激的情況,發出陣陣驚恐的叫聲,“怪物!”


  “好可怕啊,娘,我怕!”


  攻擊長相的話像刀攪著心髒,阮翠縮著脖子直往被窩裏鑽。


  德才在一旁看得傷心,想上前幫她,卻又被衙役阻止。


  “肅靜!”


  管知縣現在已經很會控製堂上節奏了,也曉得及時出手保證證人情緒。


  饒是大家夥兒如何害怕,看到穩坐正大光明牌匾下的知縣大人,也生出了一絲的安全感,紛紛受他威嚴所迫,不再吵鬧。


  “陳仵作,你上前幫阮翠坐起來。”


  “是,知縣大人。”


  或許是陳鳶將阮翠救出來的緣故,阮翠隻願意接受她的靠近,別的丫鬟、女獄卒,她一概是要躲避的。


  陳鳶上前拍了拍阮翠的肩膀,小聲安慰,“別怕,你很勇敢,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讓惡人受到懲罰麽?”


  阮翠點了點頭。


  得到她的回複,陳鳶跪坐在地上撐著她的後背,將她扶了起來。


  盛輝察覺到阮翠坐了起來,心虛又畏懼的往右側撇開臉,不敢去看阮翠。


  一隻醜陋扭曲、皮膚斑駁的手臂舉在半空做了個捏筆晃動的姿勢。


  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圍觀百姓,捂著嘴不敢叫出來,太可怕了。


  管知縣,“筆墨伺候。”


  盛輝大驚,這個女乞丐竟然會寫字?

  誰教她的?


  難不成是喻守謙這些年閑得沒事幹教她寫字了?

  驟然回頭,對上那張熟悉又陌生,總是出現在噩夢中的爛臉,盛輝說習慣也不習慣,說不習慣又不會因為看一眼就害怕得大吼大叫。


  她的眼神依舊如以前一樣,充滿了恨意,卻又不一樣,因為她的眼神裏多了一股暢快,那是大仇即將得報的狠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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