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妥協
既然是《萬游王》獲得了第一，那麼《霉運超人》很可能就在十名以外了。這樣的滑鐵盧，不是沒出現過，那種作品百分之九十在十話內就腰斬了。
鄒谷長大嘴巴，鼻涕都嚇得流了出來。不……不會的，他可是把有人氣的獨家秘笈給了王道一啊，《霉運超人》怎麼可能落到圈外，一定，一定是他在做夢！
鄒谷使勁捏了一下自己的臉，把他疼得直吸氣。四組其他的編輯也沒愣過神，他們一直把錯誤的分析當做正確的，這時候猛然聽說《萬游王》拿了第一，也是覺得不可能。
二組、三組的編輯雖然沒有一組那麼篤定，但也有不少的編輯推測出《萬游王》是銷量增加的主因，自然也沒有四組的人那麼驚訝。
一組則是一副我早知如此的表情。
「沒關係的，就算他拿了第一，也是要腰斬的。我的《霉運超人》雖然滑落到了前十以外，但至少還有連載機會，遲早能夠翻盤……」鄒谷低著頭小聲地念道，表情猙獰得猶如惡鬼一般。
別人的想法大抵也是如此。他們都知道《萬游王》是只能腰斬了，因為那篇圍脖預告，就是副主編親自起草草稿，讓實習編輯發出去的。完結預告，也是這次早就計劃好的東西。所以就算是李耳拿到了第一，也沒什麼用。
也有編輯有些為李耳感到可惜。他確實是一個優秀的編輯，可是他太狂妄了。第一次參加速報會議就大放厥詞，雖然最後真的給他完成了，但還是給領導留下了一個不好的映像。若他能放謙虛些，就不會這樣了。
弄成這樣，就算有能力又有什麼用。能幹活卻因為得罪人被領導穿小鞋而坐冷板凳的人又不只一個，李耳還是太年輕了，不懂職場的為人處世之道。
包從雲敲了敲桌子，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次的靜默遊行事件，大家也都知道了。讀者們，還有網上的輿論，對我們腰斬《萬游王》反應比較大。」
「本來，我們要腰斬《萬游王》，是因為《萬游王》連續幾次墊底，已經沒有人氣了。可是這兩期，作者取得了巨大的進步，故事呢，也變得精彩起來。這些，我們高層都看在眼裡。」
「說實話，這樣一部優秀的作品，我們也不想擅自讓他完結。完結這樣的作品是讀者的損失，也是《上京少年》的損失。」
「所以我們決定……」包從雲撫了撫眼鏡，頓了一下，「讓《萬游王》繼續連載。嗯，是在《周刊上京少年》上繼續連載。《萬游王》也確實值得我們破例。」
「如果你們有那本腰斬作品，能夠像《萬游王》一樣，連續兩期拿到第一的話，自然也可以讓我們破例。《周刊上京少年》要的是能夠打動讀者的，有趣的作品。只要是這樣的作品，我們一向來者不拒。記住，《周刊上京少年》是全華夏最好的漫畫雜誌，過去，現在，將來，也一直會是！」
啪，啪啪，啪啪啪。掌聲逐漸響了起來。主編們，編輯們鼓掌的同時，不忘把目光投在李耳身上。
李耳也鼓著掌。他當然不信包從雲的那套說辭，要是他沒找董事長，現在總編肯定把《萬游王》腰斬了。
在職場上經歷過這麼多的事，他也總結出一個經驗。那就是絕對不要相信別人的話。別人說的，只是他讓你聽到的，他真正想什麼，還是得從他的行為上分析。
要是包從雲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那他為什麼要等粉絲遊行示威了才這麼做？還讓編輯關了評論，刪了圍脖？
他有心想讓《萬游王》在《周刊上京少年》上連載，那何必讓趙龐主編去準備新連載呢？
說實話李耳真的很討厭這種行為，有什麼事直接說出來不就完了么，何必搞這些彎彎道道的。
明明是因為董事長命令才改變主意的，搞得好像是他因為同情《萬游王》，才特赦了它一樣。
真尼瑪虛偽。
李耳看不慣包從雲，包從雲也有些心力交瘁，不想再多說。隨便交代了幾句後續事情的安排，便散會了。
大概是因為《萬游王》復活的原因，本來把李耳當做傳染病毒一樣唯恐避之不及的編輯們，下了會議后蜂擁而來，圍著李耳道喜。讓李耳煩不勝煩，扯了個借口，拉著張懷山兩個人去高巧那裡避難了。
高巧正坐在電腦前畫新卡，因為不需要用原稿紙，他便用數位板在畫。說起來高巧還是最早接觸數位板的人，97年在遊戲公司的時候，他就因為工作原因用過影特一代。現在都是影特五代了，可因為雜誌要求要手繪的原因，很少用數位板畫畫。
板繪比手繪輕鬆多了，要取消什麼線條的話，只要用退回鍵。不像手繪，勾線部分很難修改，用改正液的話痕迹會很明顯。
「我真的可以開始畫第四話了？」高巧聽到能夠繼續連載的消息，像個小孩一樣高興地跳了起來。一米九一百九十斤的壯漢一跳可不是說著玩的，李耳都怕他把地下踩出一個洞來。重新裝修還是小事，嚇到樓下的住戶就不好了。
「當然，就按照我們當時討論的劇情來。這兩次我們都拿了第一，說明我們的方向沒錯。你先畫三話分鏡腳本給我吧，還有一話原稿。」
「腳本現在我就可以畫，等我一下，只要半小時就好。」高巧連忙找出自己的素描本，手拿鉛筆，趴在茶几上就畫了起來。
李耳和張懷山還是第一次這麼近地看漫畫家現場畫稿。只見高巧極為快速地先畫出分格。然後在分格里用圈畫出頭部的形狀，然後在上面畫一個十字線，和大概的五官。
再用寥寥幾筆便畫出大致的衣服褶皺走向和人物髮型，塗黑的部分用斜線畫滿。
手臂、手和腳都以塊狀和圓概括的幾何形代替。然後是對話框，場景對白框，還有裡面的對白。一頁畫完后就直接翻到第二頁繼續畫……
能用一根線畫清楚的結構，高巧絕對不用第二根。流暢的線條，悅動的人體動態，巧妙的構圖。讓整個畫面看起來很賞心悅目。即使是草稿，像李耳這樣的漫畫編輯也能毫不費力地腦補出原稿的完成圖。
高巧很明顯他腦袋裡對整個分鏡有一個詳盡的構思，幾乎不用思考，他的筆就源源不斷地將整個場景畫了出來。遊戲原畫的經驗使得他筆下的人體結構十分精準，而且難能可貴的是他不用任何參考，也不用輔助線，就能輕鬆完成各個難度極高的人體姿勢，而且每一塊肌肉的位置都恰如其分。這讓李耳非常敬佩。
「完成了。」高巧把筆一丟，拿起素描本就要遞給李耳，沒想到剛想站起來就差點摔倒。原來是跪坐太久，弄得他腳麻了。
張懷山扶起高巧，讓他坐在沙發上。李耳拿過素描本，翻了起來。
雖然剛才看著高巧畫了一遍，可連續地讀一遍又是不同的感受。
作畫上，李耳無法再幫助高巧提高了，甚至他還需要像高巧學習。特別是分鏡這一塊，李耳本來是完全沒有接觸相關知識的。只是在入社后，針對性地看了基本電影方面講分鏡頭的書。
電影分鏡頭和漫畫分鏡頭雖然相似，但又截然不同。漫畫是以頁為單位的，頁和頁之間的跨頁，跨頁前後格的銜接，一頁之間故事內容的分佈，又顯得極為重要。
好的分鏡把懸念留在一頁的最後一格，讀者就會懸念迫使著繼續往後翻。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覺得一些漫畫讓人慾罷不能的緣故。
如果再重新看一些以前看過的作品，就會發現很多漫畫家都在運用這樣的技巧。不管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他們總會把懸念放在一頁的最後一格，然後迫使讀者翻頁揭曉答案。
放在《萬游王》上，就是抽牌的畫面了。在一頁的最後一格，萬游抽牌了。觀眾要想知道萬游抽的是什麼卡，還得翻下一頁。
很多這樣不經意的小技巧，在看的時候讀者是壓根不會發現的。只有在創作者的角度，去分析，去尋找的時候，這些技巧才會展露在人的面前。
李耳很喜歡用這種方式去重新結構自己看過的漫畫。一部成功的漫畫，他所用的技巧是可以複製的。別人創作的時候意識到了這種技巧，創作出來的故事就可以更上一層樓。
像張懷山那樣，用直覺可能更加簡單。但那並不可以複製，也不是能夠通過學習而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