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再見無期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他曾經傷害過她,也曾經救過她。經曆過太多,曾經那樣的傷害都已經不算什麽了。“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落下心悸哮喘的病根,你現在之所以這麽虛弱,是因為我的緣故!”幻遙很內疚,這件事情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而且不斷地在心裏放大。“如果沒有你,我也不可能活著站在這裏,你救了我兩次,早就已經抵消了。”顧青蔓看著他:“隻是,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是你。”兩個完全相背的身份,竟然會是同一個人,她的心裏更多的是驚訝,從尊貴的皇子變成關外人見人厭的土匪,想必幻遙也經曆過常人所沒有經曆過的磨難吧?他們還真的算“同是天涯淪落人!”“謝謝你,青蔓。”沒有想到可能得到她諒解,幻遙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隻是,這一切來得有些晚。“你說過,我們是一條路上的人,既然我們認定了同樣的一個目標,不是應該一起走下去的嗎?”顧青蔓努力地撐起他的身子:“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盡管全身痛到無力,可是幻遙聽到顧青蔓說這樣的話,心裏卻暖得很,他沾著鮮血的雙手扶著顧青蔓的手,在她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向來心高氣傲的他,從來不願意在外人的麵前用這樣狼狽的姿勢臥在地上。“青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良宴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她是瘋了嗎?竟然原諒一個曾經差一點致自己於死地的男人,看樣子還要和他一起合力抗敵。聽到她說她會保護幻遙,良宴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麽。”顧青蔓抬起頭來,直視著良宴,原來熱切的眸子裏溜進了一絲冰冷:“良宴,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這麽做。”“我隻想救你脫離苦海,不要卷入這種無謂的犧牲裏去。”良宴心痛地說:“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明白,可是,你卻不明白我的心意。”顧青蔓笑了笑:“你的心中或許早就沒有了恨與愛,可是我有,我不可能像你這樣過著清心寡欲,超越世俗的生活,我要為父親報仇,所以,今天,我必須和幻遙一起走,就算真的死在這裏,也無怨無悔。”聽到她說了這樣的話,幻遙覺得自己這麽久以來的努力沒有白費,他還真沒有養出一隻小白眼狼。他寬慰地一笑,突然出手,快如閃點,點住了顧青蔓身上的穴道,她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便倒在了幻遙的懷裏。“你帶她走吧,我不忍心讓她陪著我去送死。”幻遙雖然恨良宴出賣了自己,可是,眼下也隻有他能夠救顧青蔓一命,很快,葉瑾瑜就會帶著追兵趕過來,他一個人死總好過拖著一個顧青蔓。良宴原本就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顧青蔓是否會反抗,今天他都要帶走她,可是,他沒有想到幻遙居然會這樣做,這樣也好。幻遙戀戀不舍地鬆開顧青蔓的身子,親手幫她理了理腰間的青玉掛墜,又摘走了她掛在腰間的香囊,這一別,可能就再也不會有機會見麵了吧?“良宴,我知道終究還是爭不過你,但是,隻要我一天不死,我就不會放棄青蔓。”幻遙看著良宴打橫將顧青蔓抱了起來,冷冷地挑釁:“我們兩個,注定是敵人。”良宴神情冷漠,和一個將死的人做這樣無謂的口舌之爭根本不是他的風格,遠處,葉瑾瑜已經帶著大批的人馬趕了過來,馬兒們跑得飛快,揚起了漫天的塵土。良宴見狀,抱著顧青蔓,身形飄忽地飛離。幻遙看著他們消失的地方,愣了很久很久,當葉瑾瑜趕到的時候,他依舊在看著那個方向。“帶走!”知道他傷重無力反抗,葉瑾瑜揮手示意,立即召來了幾個得力的助手接近幻遙,可是,幻遙一點想要反抗的意識都沒有,隻是呆呆地看著遙遠的天際,任由他們將他五花大綁起來。醒來的時候,顧青蔓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蓋著薄薄的被子。窗外有著鱗鱗的波光,水光灩瀲。她突地一下爬了起來,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木屋,不知道這個屋子是用什麽木頭建造的,散發著清淡好聞的香氣,屋子裏布置得很簡單,桌椅和床都是用竹子做的,但是卻很幹淨,小小空間用白色的紗幔分隔開成兩個獨立的空間。顧青蔓起身,發現自己身上沾染了血漬的那件衣服已經被換掉了,雪白幹淨的中衣讓她有一種錯覺,仿佛她和浴血而戰的幻遙在一起不過是一場夢,那血雨紛飛的場景,若不是停留在她腦海裏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她真的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幻遙——”想到那個人還生死不明,顧青蔓連忙穿上鞋,飛奔出去。外室空無一人,她再跑出去,打開門卻看到屋外是一片寧靜而美麗的湖泊,這幢小木屋是臨水而建。淡而氤氳的霞光灑在湖麵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看上去有一種奇異的美好,而良宴,就這麽靜靜地站在那裏,是這美好畫麵中最亮眼的點綴。他的手裏拿著一支長蕭,卻並沒有吹奏,看著眼前的景色不知道呆了多久。柔和的秋風,黃花遍地。他凝神地看著天空有飛鳥掠過,見他吹動湖邊細密的蘆葦叢,發出沙沙的輕響,偶爾有魚兒跳出這平靜的湖麵,吐出一串小小的泡泡……一切都那麽美好,他愛的人就在他身後的小屋裏。記得他很小的時候,師父就告誡過他,每一個人都有心魔,如果不除去心魔,修仙之路必定受盡險阻,所以,修仙之人,必定要心如止水,不起一絲波瀾。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做到了,在寧靜的雪山上,終年看不到一個人影,甚至連動物也很少有,每天一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相同的景色,感受到的都是相同的心境,他的心如那山頂亙古不化的冰雪一般堅硬而冰冷,他覺得師父說的,他已經做到了。可是……他輕輕的閉眼,感受著和煦的陽光照在
身上暖暖的感覺。原來他也有心魔,當顧青蔓走進他的世界之後,整個人生都似乎被打亂了,從最初的煩心厭惡,到慢慢地被她吸引,他居然覺得因為有了她,自己的世界裏慢慢地有了色彩,他開始愛上了這樣的感覺,愛上了和她相處的每一個點滴。隻要有她在,哪怕是像現在這個樣子,知道她醒來之後會憤怒,會責備自己,他還是會感覺到幸福的滋味。如果……她能夠給自己一個笑容,如果能夠聽到她說一句“我愛你”,那麽,他一定就會徹底地向心中的那個魔鬼屈服,徹底淪陷了吧?良宴苦笑著,他真的是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自己原來真的沒有想像中的那麽堅強無畏,他有著最平常的一顆心,渴望愛,也渴望著被愛。一陣風吹來,帶來了一絲微弱的香氣,似淡淡蓮花的味道,良宴敏感地捕捉到了。這種香氣,是顧青蔓所特有的。他緩緩地回過頭來,果然看到臉色慘白的她站在自己身後,用一種打量著陌生人一般的目光看著良宴。良宴習慣性地皺起了眉頭,挺直著腰背,他不喜歡這樣的目光,尤其她是因為別的男人,總是用這樣一種充滿了疏遠與敵意的目光看著自己。“他人呢?”良宴知道顧青蔓問的是幻遙,不動聲色地回答:“自然是被葉瑾瑜抓走了,這個時候,應該是投入死牢,受盡折磨了吧?”投入死牢,受盡折磨?顧青蔓覺得自己原本就有些虛弱的身子有些支持不住,她傷心地閉了閉眼睛,強打起精神來。“他原本就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如果再在牢裏受盡折磨,他會死的——”那陰暗的天牢,無數數都數不清的刑具,獄卒千百種折磨人的辦法,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當初自己不是受到葉瑾瑜的照顧,連清白都保不住,必定會死在那地獄一般的地方,如今換成了幻遙,他怎麽可能熬得下去?“他注定是要死的,多受些折磨和少受些折磨有什麽區別呢?”良宴想扶她回去休息:“你不要想太多了,還是回屋去吧,入秋了,湖邊水氣太重,對你的病情不利!”“你不要碰我!”顧青蔓突然發瘋般地甩開他的手,連連地後退了幾步,驚恐地看著他:“良宴,我知道你是一個內心極度冷漠的人,從來都不把別人的生死放在眼裏,可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什麽要幹涉別人的命運,你以為你是誰,任何人任何事都要被你所主宰嗎?”良宴的心猛地一抽,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樣嚴厲的語氣來指責自己,可是,他卻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是的,你說的對,我就是這樣一個冷漠的人,從來不關心別人的生死,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救了你這個不知感恩的女人。”良宴心中的委屈,全都化作了憤怒:“你知不知道跟著幻遙最終是什麽樣的下場,你以為以他的那些兵馬,那些謀算,就能夠有力量去謀逆造反嗎?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