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嫉妒之火
天際一朵巨大的烏雲,將原本天空中明朗的月亮輕輕地籠罩住,秋日的寒意已經襲來,讓人有些瑟瑟發抖。窗外,突然開始起風了。琴聲卻依舊回蕩在寂寥而幽濘的庭院裏,一聲一聲,像是在撥動著心弦,新月公主彈得十分仔細小心,卻知道,她指尖下的那些音符,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沒能夠聽得進去,因為他手裏捧著茶盞,直到茶都涼透了,還沒有見他喝過一口。一曲畢,新月站起身來,華麗的長裙逶迤在身後,她理了理衣袖,走到良宴的身邊,仰頭看著他:“師父,是我的琴技太差嗎?為什麽我覺得師父怎麽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沒有,你彈得很好,是我有些走神了。”良宴不動聲色地放下手裏的茶盞,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們所在的梅花亭地勢很高,離主屋隔著一道人工砌成的水池,不大,但卻有一座蜿蜒的小橋通住主屋,格外的別致:“我隻是在想,這座涼亭的建築似乎很新,和公主的寢宮不像是同時建成的,覺得有些奇怪罷了。”“這宮裏的殿宇總是修了再修,舊了、損毀了也會拆去再蓋新的,有什麽好奇怪的呢?不過,本公主原本並不住在這幢小樓,隻是我比較喜歡這裏的景色,所以才搬過來的,這裏原先是文軒閣,幾年前走水之後,便被我重新修葺改成住處了,怎麽樣?我的眼光是不是還不錯?”“的確不錯,這幢小樓用的是金絲楠木搭就而成,古樸天成,遍地鋪的也是漢白玉琢磨而成的磚石,若不說這裏經火燒過,還真看不出來。”良宴擔心的是,那一場大火,有沒有將那一紙遺詔付之一炬,不過,既然是如此秘密珍貴的東西,想必也不會藏在明處吧?這皇宮之中雖然建築巍峨,可是私底下的機關暗道卻也有不少,隻要讓他進入主樓一看,便會知道了,隻是那是公主的閨房,他一個大男人怎麽說進去就能夠進得去的?“那是當然!”新月看了看天空,好端端的月亮躲到烏雲裏去了,周圍黑漆漆的一片:“時辰已經不早了,師父,不如我們今天就到這裏吧?”良宴看到有宮女打著燈籠過來,於是上前一步接過來:“我送你進屋吧!”夜色下,新月公主臉兒紅紅的,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向自己示好,連忙嬌羞地說:“謝謝師父!”就這樣,良宴順利地進了新月的寢宮大廳內,這宮裏的布置,大多都是新換的,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女孩子的閨房,大多都是華麗而溫馨的,一眼望去,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良宴一邊走,一邊看,感受著腳下每一塊地磚,心裏確定就算是有可以藏東西的暗閣密室,也不會是在大廳裏。看來今天晚上注定是有無功而返了。“師父,謝謝你送新月回來。”“不客氣。”良宴心裏有些失望,不過時辰也已經不早了,他的心裏還惦念著顧青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回宮了。從安寧宮回到華芳殿,良宴老遠地便看到了殿中連燈火都沒有點,可見顧青蔓還沒有回來。這種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遠遠地傳來了敲更的聲音,已經到亥時了,什麽原因讓她這麽晚上還在外麵閑晃,就算是見到了杜念杳,有必要和他相談至這麽晚的時間嗎?大殿內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所有的宮人都被良宴遣散了,隻有穿堂而過的秋風,冷冷地吹動著掛在大殿中的幔帳,在黑暗中“刷刷刷”地響,良宴一彈手指,一縷火光精準無誤地點亮了桌子上的蠟燭,照耀著冷冷清清的大殿。連她的氣息都感受不到了,還保持著他們今天走時的樣子,這個該死的顧青蔓,真的沒有回來過。良宴轉身便往殿外走去,他真的很想就這麽靜靜地守在這裏,看著顧青蔓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可是,他卻忍不住心中的猜忌,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要出去尋她。所謂關心則亂,都這麽晚了,孤男寡女的在外麵,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他不敢保證。剛剛跨出大殿,良宴的腳步便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了杜念杳懷裏抱著顧青蔓,從遠處的屋脊上飛下來,穩穩當當地落在他大殿中央的空地上。顧青蔓顯然是喝醉了,身上蓋著杜念杳的侍衛的披風,紅色的,那樣的刺眼。可是,她卻全然不覺,窩在杜念杳的懷裏好夢正酣,小手還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襟,安心而滿足。良宴的氣不打一處來,幾步上前,便從杜念杳的懷裏接過了顧青蔓,順手還扯脫了她身上的那件紅色披風,嫌棄地丟在了地上。杜念杳笑了笑,今天醉酒之後,顧青蔓和他說了很多話,雖然念念叨叨的有些說不不清楚,不過他已經聽出來了,這個丫頭今天晚上之所以會如此的不開心,還借酒消愁喝到醉,便是因為良宴接了新月的手,或者對他而言是逢場作戲,可是,顧青蔓心裏卻擔心他們會假戲真做。所以,看到良宴如此珍愛地將她搶抱到懷裏,杜念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了然顧青蔓的擔心是多餘的,良宴深愛著她,而她,卻似乎還並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已經動了心。隻是,他不想將這些說出來,他承認,他也會嫉妒。“你進宮來做什麽?”良宴充滿敵意地看著杜念杳:“我完全可以保護好她。”杜念杳眸光一轉,淡淡地說:“你用你的方式,我也有我的,她隻要一日不說不再需要我了,我便一日有義務要在她身邊,替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良宴的眸子子驀地起了一陣寒涼之色,狠狠地瞥了他一眼,抱著顧青蔓便回身走上了台階。懷裏的顧青蔓這一次是徹底醉得不省人事了,這麽大的動靜也沒有能夠吵醒她,隻是失去了暖和的披風,她覺得有些冷,便往良宴的臂彎深處窩了過去,嘴裏含糊不清地嚷了一句:“念
杳,我還要喝——”良宴皺著眉頭將她放到床榻上,心裏暗暗發誓,再也不要再讓她這般毫無節製地喝酒了。第二日一早起來的時候,顧青蔓沒有看到殿中有任何動靜,她梳妝打扮妥當之後,便出了房間去尋良宴,可是,找遍了整個華芳殿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走到殿外一問門口正在灑掃的宮人,這才知道良宴一早便去了新月公主的安寧宮。氣呼呼地回到了房間,顧青蔓這才發現自己的床頭燃放了熏香,怪不得她昨天晚上明明喝醉了酒卻睡得一夜香甜,醒來的時候已經太陽升得老高了,想必都是良宴幹的好事。難道他是不想讓自己阻攔他去見新月公主,才會這樣做的嗎?越想越生氣,她便再也坐不住了,連衣裳都來不及換,便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是去找良宴理論嗎?可是,不是她自己說的,讓良宴去接近新月公主,取回遺詔的嗎?現在反悔,她這樣的行為實在是有些不理智,所以,當她奔跑著來到安寧宮外的時候,心緒已經基本平定了下來。安寧宮的大門敞開著,有兩位年輕的小宮女走了出來,看到顧青蔓在門前徘徊不去,其中的一位小宮女認出了她,悄聲地對另外一位說道:“咦?這不是皇帝原本要賜婚的那位小宮女嗎?她怎麽跑到咱們宮門口來了,難道是來找國師大人的嗎?”“怎麽可能?國師怕是早已經拋棄她了吧,畢竟在公主和這樣一個平凡醜陋的女人之間,任何一個男人都會選公主的,還跑來,豈不是丟人現眼?”“嘻嘻,說的也是,要是我的話,早就沒有臉再在宮裏呆下去了!”“就是,難道還等著被人趕出去嗎?”.……這兩人說話的聲音很大,言語中的羞辱像是一把把銳利的尖刀,戳在顧青蔓的心頭。她從來都不是會逃避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卻扭頭便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身後隱約還有聲音飄進了她的耳朵裏:“她如果知道國師陪著公主一起去騎馬的消息,估計會更生氣吧!”她當然生氣了,顧青蔓急速地轉過身子,否則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忍不住掉下眼淚來,明明說好的隻是去教導公主彈琴,沒有想到現在居然連騎馬這樣的事情,也是兩個人一起出雙入對的了。他從來都沒有教過自己騎馬呢!忙碌了一天,良宴回到華芳殿的時候,覺得有些疲憊,早上天才剛亮,就被新月公主叫去陪她一起去學騎馬,然後也不知道這位公主的腦子裏怎麽裝得了那麽多奇奇怪怪的想法,騎完馬又要去學射箭,好不容易折騰了一個上午,中午拉著他和皇帝一起用膳,然後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便被叫著一起去逛園子順便討論琴曲子[了,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新月又提議將下午討論的曲目再重新研習一遍,於是兩個人又彈了很久的琴,這才放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