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勇訪雪山
昆侖山脈,積雪連綿。這亙古的寂寞,天地間仿若沒有任何生機,靜靜的山,靜靜的雪,連風拂過,都是悄無聲息的。灰暗的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清吟,刺破了這天地之間的寧靜,一隻身形巨大的雕從空中俯衝下來,撲扇著翅膀,落在了山頂竹屋的一棵大樹上,從爪子上掉下來一個重重的獵物,“撲通”一聲掉進了雪窩裏。昆侖老人從屋子裏走出來,走近那隻通身雪白的大雕,然後從雪窩裏撿起那隻還帶著體溫的野鹿,喃喃地念著:“出雲,謝謝你每天都送獵物來,不過,我們不需要這麽多,你將剩下的鹿肉分到山下去吧!”“出雲”便是這隻白雕的名字,它的體型比尋常的大雕要大上一倍,有著尖利的爪子,它的眼睛烏黑發亮,目光銳利得讓人生畏,此時,好像能夠聽得懂昆侖老人的話一般,不過,它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著,看向他,似乎有話要說。“喂,良宴,你快點出來。”昆侖老人衝著竹屋裏喊了一聲。這隻白雕,是前不久良宴從雪山裏救回來的,那個時候它不知道在哪裏受了傷,全身是血,奄奄一息快要死了,良宴心生憐憫,將它帶了回來,治好了傷之後,這隻白雕卻仿佛有靈性似的,認定了良宴,每日裏都會叼來獵物放在竹屋前,看到良宴,也如同看到自己的主人一般,對他的話言聽計從。良宴聽到師父的叫聲,從竹屋裏慢吞吞地走了出來。他還是舊時的模樣,一身白衣勝雪,亮得耀目,墨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有一種飄逸如仙的俊逸。隻是,他的目光比以前更冷了。良宴一出現,那出雲便興奮了起來,撲扇著它那對丈餘寬的翅膀,“撲楞楞”地飛到了他的肩頭,將腦袋親昵地貼在良宴的麵頰上,輕輕地摩娑著。“它就聽你的話,你讓它不要送獵物過來了。”昆侖老人吩咐了一聲,便進屋去忙別的事情了。良宴伸出手,將出雲放到自己的手臂上,像是老朋友一樣拍了拍它的頭,一言不發,可是,出雲卻明白了他的意圖,在他的白衣上輕啄了一下,然後叼起獵物,往山下飛去。良宴便站在雪山之顛,看著出雲越飛越遠,他有些出神,可是,腦子裏卻是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近他時常會這個樣子,莫名其妙地發愣,又不知道在愣些什麽,從江南回來之後,覺得心頭有一塊地方永久地空了,傷愈之後,他再也沒有辦法像從前那樣心無旁騖地修行。受過的傷,是不會隨著時間慢慢被修複的,良宴十分明白,顧青蔓這個名字已經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尖刺,拔不出來,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埋越深,越來越痛。他明白彼此的人生不會再有交集了,他明白過雲的事情可以忘記了,這樣對他才是最好的,但是做不到,就算是恨透了她,他還是經常會夢到和顧青蔓一起甜蜜的日子,可是,每一次醒來,他隻會覺得更恨,隻會覺得心裏更痛。不知道一個人站了多久,漫天細雪都已經飛起來了,可是良宴卻渾然不覺,白衣上落滿了雪,雪再結成了細細的冰,可是他還是沒有察覺得到。昆侖老人就站在竹屋的窗戶邊,看著自己的愛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世間的愛怨嗔癡皆由“情”字而起,一旦沾上了情,那麽,就算有一顆再冷再硬的心,都會破碎,何況他這個徒弟表麵上看上去冷淡,可是,內心卻埋著一個熱烈的火種,他不是不會愛,而是一直都沒有遇到那個讓他去愛的女人,如今遇到了,必定就是他生命裏的劫,能不能渡過此劫,要看他的造化了。遠遠地,傳來了出雲尖銳的叫聲,昆侖老人從屋子裏走出來,看著遠處的天空。“是從地獄之門傳來的,想必有人闖進來了,良宴,你去看看吧!”良宴其實並不想去看,那些存心要闖地獄之門的人,必定是知道了其中的凶險才會踏足的,既然他們願意受死,那還救他們做什麽?不過,再仔細一聽出雲的叫聲,應該是有人衝破了地獄之門,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來人必定是有些本事的,他的確應當下山去會會他了。良宴領了師父的命令,提氣躍起,縱身往山下施輕功而去,那皚皚的白雪上,卻沒有半點足跡,他的輕功,踏雪無痕,昆侖老人安慰地點了點頭,徒弟的身子已經修養得大好了,不枉費他的悉心調息。來到山上,地獄之門風沙漫天,粗礪的沙石夾雜著雪雹拍打在臉上,格外的疼。良宴身姿輕盈地落在了地上,看到麵前屍橫遍野,滿目瘡痍,而餘下的幾個人當中,為首的那一位正揮劍與出雲搏鬥,他有利劍,出雲有利爪,一時之間竟然難分高下,可見此人武功之高,足以與如此猛禽抗衡。再定睛一看,這個人良宴認得,正是杜念杳,他此時怎麽會現在這裏的?“出雲!”良宴出聲,那白雕立即停止了攻擊,聽話地落在了他的肩頭。杜念杳已經十分狼狽了,身上的衣裳也被那白雕啄得七零八落的,盔甲斜落在了肩頭,幸好今天是有備而來,否則真的會不敵這隻白雕。他正了正身上的盔甲,看著良宴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的樣子,如雪山之顛最純淨高潔的雲,又如深山寂穀中的一流清泉,杜念杳不由地在心中感念——他的確是優秀的、讓人向往的,怪不得顧青蔓會全心全意地愛上他。“你來這裏做什麽?”良宴微微地一皺眉,在這裏能夠看到杜念杳,想必是和顧青蔓脫不了幹係了,不過,他早已經在心裏下了決定,無論是什麽事情,隻要和顧青蔓有關,他都不會理睬,不會動搖。杜念杳知道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並沒有把握良宴會真的出手救顧青蔓,隻是這是唯一的希望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顧青蔓死去,所以,當幻遙下令派人來雪山時,他便主動帶著自己手下最精銳的隊伍趕過來了。無論如何,他都要試一試
。“撲通”一聲,杜念杳以劍撐地,單膝跪倒在了良宴的麵前,低垂著頭,一言不發。良宴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做,之前倆人有過短暫的相處,知道杜念杳其實是一個骨子裏十分清高孤傲的人,怎麽可能輕易地向人下跪呢?肩頭的白雕微微地轉動著腦袋,也在好奇地打量著杜念杳。“有何事求我嗎?”良宴開門見山地問:“你大可不必如此。”杜念杳抬起頭來,堂堂的男人眼圈竟然有些微微地泛了紅,他依舊沒有起身,就用那種謙卑的方式跪在地上,嘶啞著嗓子:“青蔓——她——她快死了。”顧青蔓快要死了?良宴聽到這個消息,身子狠狠地一震,他肩膀上的出雲感受到了他的不尋常,撲楞了一下翅膀,亦有些不安的樣子。“她要死了,與我又有什麽幹係?”他早已經下定了決心,從他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決定,無論以後再發生什麽樣的事情,顧青蔓都和他再沒有什麽關係了,就算是她現在要死了,也是她自找的。如果不曾背棄他,如果不曾用他的命去換取杜一泓的,那麽顧青蔓此時應該就在雪山,他會給她百般的嗬護與照顧,或者兩人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怎麽可能遇到這樣的險境。杜念杳跪在地上,見良宴連問都不問一聲顧青蔓是遇到了什麽事情,心中不由地涼了半截,看來,他是真的不關心她了。“青蔓現在中了很複雜的毒,無人能解,我知道你醫術出神入化,能夠起死回生,這世間唯有你和昆侖老人可以救她。”杜念杳充滿期冀地抬起頭,看著良宴冰冷的眸子:“她是青蔓啊,你不會見死不救的,對嗎?”良宴冷冷地笑了,聲音更是比這周遭飛舞的雪花更加冰冷徹骨:“哼,你說對了,我一定是會見死不救的,她與我又有什麽關係?我為什麽要救她!”“我知道你恨她,怨她,不過,也正是因為你心裏還愛著她,才會放不下,那麽,你總不能真的放任她去死吧?”杜念杳不顧一切地央求著:“救救她,求求你,良宴。”風獵獵飛揚,將良宴的衣裳吹得有些淩亂,他的長發也跟著在空中飛舞著,可是,他的臉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你不必求我,她現在在幻遙的身邊,有什麽事情,負責任的應該是幻遙才對,而我和她,早已經恩斷義絕。你現在若回頭,還有一這個生機,若是執意要糾纏我,那麽我必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良宴轉過身去,白雕站在他的肩膀上,跟著他一並準備離開。杜念杳急了,連忙站了起來,上前去欲攔住良宴的去路,可是,良宴伸出手,一股無形的氣浪便將他掀翻在地,等到杜念杳重新爬起來準備再追上去的時候,發現他帶著白雕的身影已經幻化成無數個,迅速地消失在前方不遠處的一片梅林裏,那梅林煙霧不散,飛雪漫天,很顯然是布下的陣法,若真的冒然走進去,必定會出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