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守備軍的船隻(下)
就在我神遊的這會兒,安博爾突然說了一句:「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去引開營房裡的士兵。」
然後就抱著那一沓賬本,轉身又跑回了營房。
大概編了一個像樣子的謊話。
沒一會兒,營房裡面的士兵,就都跟著安博爾往議事廳那邊跑去了。
看準機會,克勞斯示意大家原地待命,而露娜,小跑著前去營房裡取了鑰匙。
鑰匙到手之後,露娜打開了港口的大門,所有人全都像離弦之箭一般,往港口的軍用船隻飛奔而去。
克勞斯和水手們麻利的爬上了船,並把帶來的淡水往船上搬運。
正忙碌著,突然,遠處的火把亮了。
緊接著,附近崗哨的火把也一個接一個的亮了。
「糟糕!有人發現我們了!」克勞斯低吼道。
水手們一邊加快了速度,一邊警惕地觀察著附近的情況。
直到離的最近的崗哨火把也被點燃,大家心裡都清楚,暴露了。
「不要慌張,按照我們預備計劃的做!」克勞斯揮動著雙手,在甲板上沖著我和露娜大喊:「剩下的淡水不要搬了,快點上船!」火把映照著他布滿皺紋滄桑的臉,我突然有一種身處戰場,隨時會喪命的危機感。
於是,所有的水手都放下手中的淡水,立刻往船上爬。
而一直在船下方接應的我和露娜,也開始順著繩梯,往船的甲板上爬。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我人在繩梯上,卻忍不住回頭看去。
是剛才營房的那隊衛兵!
「快走!」露娜在繩梯下端大喊:「妮蒂亞,別停下來,快上去!」
我趕緊一鼓作氣爬到了繩梯的頂端,跨過欄杆,爬上了甲板。
「我拉你!」顧不上在這麼高的地方的恐懼感,我在寒風中向下面的露娜伸出了手。
「嗖」的一聲,一支箭深深地射進了我手旁的船體上。
我驚訝而又恐懼地望向遠處,只見一排暗夜精靈弓箭手們已經就位,在港口的柵欄邊蹲下,蓄勢待發。
露娜連忙加快了腳下速度,爬上了甲板。
「不要!」只聽到一聲大吼,是安博爾的聲音。
我和露娜都往那邊看去。
遠處,安博爾正拿著自己的佩劍,在和一小隊衛兵搏鬥。
「安博爾……」露娜驚訝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安博爾是個斯文的男人,在劍術上,明顯不敵那群衛兵的攻勢,可是因為他是這裡的長官,衛兵也並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只是想阻止我們一群人搶船。
可安博爾鐵了心一般,在第一道閘門邊,用力的關上了那道柵欄,隨後死死的抱住了那道門。
弓箭手們都被他這樣不要命的舉動驚呆了,所有的衛兵都上前去拉他的身體。
可他任憑拉扯撕拽,就是不鬆手。
露娜也瘋了一般地沖著那邊大喊:「安博爾!」
此刻克勞斯快步走來,一手撐著他那有些陳舊的拐杖,一手按住了露娜的肩膀,企圖讓她能夠冷靜下來,可這一切都徒勞。
水手們熟練地配合著,船錨升起,露出了海面,眼看著船帆也已經全部升起。
船隻可以起航,遠離岸邊了,而遠處的安博爾任憑衛兵們毆打,並不鬆手,只見他的嘴角邊已經滲出了鮮血。
這時有個衛兵,心急地用手肘用力地撞擊了一下安博爾的頭部。
安博爾立刻暈倒了,無力地鬆開了原先緊抱著閘門的手,癱軟在了地上。
「不!」露娜捂住了嘴,眼淚從她漂亮的眼睛里湧出。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露娜,她印象中的露娜,一直是自信,優雅,微笑是那樣的迷人。
「不!安博爾!」露娜哭喊著,不顧他父親的阻攔,往繩梯那邊跑去。
克勞斯丟開了拐杖,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喊道:「冷靜點!你現在去也幫不了他什麼!」
「那我該怎麼辦,他是因為我才捲入了這場紛爭。」露娜哭著,淚水迷離的眼睛望著自己父親。
「你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你現在只能祈禱,我們做的這一切都會有意義。」克勞斯用力按著露娜的肩膀,說道。
只見露娜慢慢地蹲下,哭著低聲地說道:「他怎麼會幫我們,怎麼會……我認識他幾百年了,他一直是那樣……不……我應該帶著他一起走的……」
克勞斯撿起了自己的拐杖,對著水手們下達了出海的指令:「起航!」
只見水手們已將船隻升滿帆,大船緩緩地向著深海移動著。
克勞斯轉過頭,說道:「你應該知道他為什麼不願意你出海,知道他為什麼要幫你,其實你一直都知道,你只是一直在逃避,不願意去承認。」
露娜緩緩抬起了臉頰,露出複雜而詫異的神情。
軍用船隻離開了岸邊,疾奔而來的衛兵徒勞地往船上發射著箭矢。
我站在高高的軍用船隻上,俯瞰著他們,看著衛兵們的身形變得越來越小。
這並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船,卻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處在這樣的高度所擁有的視野,並且,愛上了這種感覺。
露娜也站了起來,在海風裡一直望著岸邊的方向默默發獃,直至岸邊的火把漸漸消失不見。
出海的這天晚上,露娜對我說起她和安博爾相識的經歷。
原來,露娜從小就展露出在劍術上的天賦,她也因此得到了修瑪.夜風的賞識,成為了黑海岸守備軍軍官,而安博爾只是一個記賬的文職人員。
在她眼裡,安博爾從來都只是一個斯文謹慎的文書員。
她從不曾想到,他會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這一晚,露娜見到了另一個安博爾,一個為了她,變得勇敢,堅強,不顧一切的人。
而我,在出海的當夜,從這件事情上,學到了一個道理:
「有時候我們自認為正確的決定,自認為了解的人,時常會做出讓我們出乎意料的事情。所以,永遠不要去輕易的決定一件事情,或者輕易的評判一個人,哪怕,你們已經相識了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