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還是零（五千字）
隊長就是隊長啊……
魏衛拿到了那份證明著自己已經正式成為廢鐵城治安官小隊的文件時，心情還是複雜的。
隊長已經簽了字，自己只需要再簽上字，就正式轉正了。
自己堂堂訓練營畢業的優異高材生，來到了這麼一個偏遠的小地方，歐陽隊長沒有急著給自己轉正，反而讓自己像葉飛飛這樣的半吊子水平一起實習。
自己在那麼多危險又複雜的任務中表現的這麼好，清理的非常乾淨，每次都爭取不留下一個活口，他也沒給自己轉正。
自己之前都借給他錢了，沒讓他還，他還是沒給自己轉正。
結果，居然是在這麼一個微妙的情況下，給自己轉正了？
怎麼說呢……
感動！
歐陽隊長就是有這種明明平時坑了你無數次，但臨到頭了，還是一下子讓人特別欽佩的能力啊！
這也讓魏衛產生了一種之前從來沒體會過的新鮮感。
其實這是他轉正最慢的一個小隊，或者說，之前的他，甚至都沒有經歷過轉正的一說，一般加入了小隊，就是核心，就是每個隊長的心頭肉。
恨不得把自己心臟掏出來也要把他剜掉的那種心頭肉。
但偏偏，在廢鐵城治安小隊，他經歷了正常的實習與轉正過程，而且，最後還轉正成功了，倒真讓他有種異樣的滿足感。
或許，這也是一種儀式？
只不過，轉正之後，代表著什麼呢？
以後自己的工資，可以按數領到手裡了？
這麼想著，他也確實意識到，或許自己也該準備一點錢了。
回到第一城防線去，會見到很多同學，到時候參加個聚會啥的不要錢的嗎？
錢……
魏衛想到錢，就想到了董芽芽和老董，下意識瞧了他們一眼，就見他們時不時的眼神總在葉飛飛身上打轉。
頓時恍然大悟，也向著葉飛飛看了過去，滿眼都是期待感。
只見葉飛飛這時也正轉頭向他看了過來，臉上的表情有種異樣的興奮。
「我們關係這麼好，找她借錢應該沒問題吧？」
魏衛看著她的眼神，心裡也不由得想著。
而此時的葉飛飛，心裡正飄過了一個念頭：「呵，第七……」
見她心情似乎挺好，魏衛也頓時有了把握。
同學聚會的錢有著落了。
現在需要考慮的，大概就是什麼時候開口，並且什麼時候動身了。
這一次基金會總部之行，恐怕已經距離不遠。
其實就算沒有老烏鴉的警告，魏衛也知道基金會後續恐怕會有一點針對自己的動作。
舒亞倩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魏衛心裡明白，或許她不會再出現了。
她代表著基金會裡的某些人過來，與自己達成了這次關於諾亞的合作，其中一個條件，甚至是讓自己成為猩紅代理人，但是，這些條件裡面，沒有一條是有明確的文件支撐的，畢竟，在名義上，她只是過來肅清第三城防線第四大區的紀律與秩序而已，有關鬼船諾亞的事情，基金會本身，是不會在意，甚至連承認都不會的……
而舒亞倩所代表的基金會內部的勢力，恐怕也不會為這件事負責。
魏衛平時不太喜歡想這些事情，但不代表著他對這樣的事情，沒有足夠的敏感。
基金會的上限是自己成為諾亞的代理人，拿到猩紅聖經，甚至，對秩序教會造成一定的威脅。
但現在，自己全都完成了。
甚至，還在某種程度上，超標了。
基金會大概是接受不了自己掌握這種層次的能力的吧，畢竟，他們在自己回來之前，連初號機的使用權都要收回。
至於基金會後續會怎麼做，魏衛此時也並不清楚。
他甚至無意於責怪舒亞倩，她畢竟只是代表了某一方勢力的意志，只是一個執行者。
自己就算追究，也最多只是拉她下水。
到時候的結果就是，她會被扣上一個擅作主張的帽子，而自己該面對的事情，同樣也一件不少。
何必呢？
這麼想著，他就將這點子小事放到了腦後，開始關心更重要的事情。
看向了辦公室，歐陽隊長在給自己簽訂了轉正文件之後，便又回到了辦公室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忙。
那個白頭髮的傢伙，魏衛知道他也是曾經的白鬼騎士團成員，所以很好奇隊長會怎麼做。
這個白頭髮的傢伙，在競逐場內，曾經試圖殺死自己，但是自己並不介意。
但是他在離開競逐場后，卻與秩序教會還有其他的襲擊者們，一起造成了廢鐵城的這場混亂。
如今，都還有大量被白化病傳染的人，正在醫院裡面哭嚎。
他違法了，需要被清理掉。
但他又是歐陽隊長曾經的隊員，所以魏衛也不知道，歐陽隊長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因此直到現在，魏衛都沒有回去，只是安靜的在基地里等著。
如果歐陽隊長決定放過他，或是別的什麼贖罪方式，那麼，大概自己又要做一個讓人討厭的人了吧？
也正因此，魏衛還沒有在文件上籤上屬於自己的名字。
因為他現在不確定，如果自己在歐陽隊長決定放過了那個白頭髮的傢伙之後，自己上去補了這一槍，還會不會再讓這些隊員們接受自己。
會很可惜的……
魏衛看著這個基地里的眾人，心裡感受到了些許的惋惜。
只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不是嗎？
其實自己也並不想做一個惹人討厭的人，但是，好像自己經常會成為這樣的人。
歐陽隊長在自己壓力最大的時候簽了字，同意自己轉正，是對自己的尊重，自己現在暫時不簽這個字，也是對歐陽隊長的尊重。
……
……
「你看到了，現在我們這支小隊，已經滿編了。」
此時的辦公室里，歐陽隊長簽完了字之後，重新回來，才認真的看著小白，輕聲回答。
這個生滿了白頭髮，面容妖異的年輕人，勉強蠕動了一下乾裂的嘴唇，似乎想露出一個平時的那種笑容。
但他沒能成功。
這一刻，他身上的戾氣彷彿已經消失乾淨，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氣神。
之前的不甘，抱怨，凶戾，似乎都還隱隱有一條線牽著，讓他一直擁有著某種動力，但如今，這條線卻似乎被切斷了。
「我沒有做錯啊……」
此時的他居然帶著一種悲傷的表情，低聲說著：「當初如果不是我獻祭她，我們全都要死在那個惡魔樂園裡……」
他的表情，甚至顯得有些委屈：「隊長，我是為了大家才這麼做的，憑什麼一切的後果，都要讓我承擔呢？」
「不是讓你承擔，而是我們都欠她的。」
歐陽隊長的臉上，也似乎閃過了隱約的不忍，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白頭髮，低聲道：「而且，別在我面前說謊了小白，你知道我是愛情惡魔，我很擅長分辨別人的謊言。」
「你一直都不喜歡她，而且覬覦著更高層次的力量，所以，獻祭她的想法，你早就有了吧？」
「小白，你當初在隊里，立過很多功勞的，我也一直都記得。」
「但是我對你說過的呀，我們不能把力量看得比同伴更重要，我們不能成為惡魔的奴隸。」
「……」
小白的臉上，表情是那麼的絕望。
他似乎也可以繼續狡辯，但面對著歐陽隊長，終於對他有些和緩的表情，那些狡辯的話，硬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是的。」
他過了很久，才忽然勉強笑了笑，道：「畢竟我是被你從下水道裡帶出來的，我只想得到你的認可，我那時候太弱小了，弱小到我一直覺得特別的自卑，一直擔心你會拋棄我。」
「我一直覺得，獲得了最強大的力量才能保證我的地位。」
「而且，我也一直認為，她那麼弱小的傢伙，根本就不配待在我們的隊伍里。」
「一開始我還以為，你當初經常掛在嘴邊的那些話，只不過是你安慰那些弱小的傢伙的場面話。」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你說的居然是真的……」
「……」
「你真是個傻小子，太沒有安全感了。」
歐陽隊長嘆惜著，揉了揉他的腦袋，看出了他因為失血過多，因而乾裂的嘴唇，便倒了一杯水，小心的餵給他。
然後，他輕聲道：「從那裡出來的時候，我跟你說過，要麼我們不要再見，再見我就會殺了你。」
「所以，你其實也做好了準備才過來的吧？」
「……」
小白喝下了幾口水，臉上露出了乖巧的表情，居然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笑的很開心。
「他們幾個，都在外面等著，需要見見他們嗎？」
歐陽隊長緩緩閉上了眼睛，彷彿有些不忍心看到此時的他，輕聲道：「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情，或是未了的心愿，也都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完成的。」
「有的。」
小白輕聲的開口，臉上似乎帶著小孩一般等著被誇獎的表情：「隊長，我找到那個惡魔的線索了。」
「我用了三年時間，搗毀了它無數的信徒窩點，也撬開了無數人的嘴巴，終於找到了它的老窩，我想她也一定在那裡。」
「所以，你可以去把她接回來嗎？」
「……」
歐陽隊長忽地怔住，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
……
魏衛和葉飛飛，一直在隊長辦公室的外面等著，也看出了隊員們的心神不寧。
歐陽隊長在裡面，與他那位隊員聊了很久，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足足十分鐘過去，他才出來，將隊員們叫了進去，只是魏衛和葉飛飛還是只在外面等著。
然後，他們就聽到辦公室裡面，很快響起了訓斥聲，質問聲，良久良久，這些聲音安靜了下去。
再之後不久，甚至還響起了調侃與說笑的聲音，彷彿辦公室裡面，氣氛一下子就變好了起來，大家都回到了曾經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時候。
直到彷彿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槍聲忽然響起，一切都歸於徹底的安靜。
歐陽隊長，槍叔他們，慢慢走了出來，每個人的臉上，似乎都蒙著一層陰影，但卻努力的，在讓話題變得輕鬆。
「隊長，只聽說過將祭品獻給惡魔的，卻沒聽說過可以把祭品從惡魔那裡索回的。」
「我們真的要這麼做？」
「……」
歐陽隊長的表情，也顯得非常輕鬆，笑道：「別太給它面子，什麼惡魔不惡魔的，就是個圖騰。」
「這些圖騰在別人眼中神神叨叨的，但我還不了解嗎？」
「也是會蠻不講理又吃醋的！」
「把槍指在它的臉上，看它肯不肯把吃下去的再吐出來！」
「……」
魏衛向著歐陽隊長迎了上去，交上了自己簽過字的文件，笑著道：「隊長，我也簽好了。」
早在聽到那聲槍聲響起時，魏衛便安心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心裡很放鬆，甚至還隱隱的有些激動。
或許，也只有這樣的小隊，才是真正值得加入的吧？
葉飛飛倒是直覺的發現，隊伍里的人開心的表象下，那隱約的凝重與悲傷，有點好奇的左顧右望，小心道：「你們在討論什麼？」
「沒什麼，接個人回來而已。」
槍叔笑道：「是你們的前輩，到時候接了她回來，飛飛，你的排名可要靠後一位了。」
「啊？」
葉飛飛聽了，表情有些震驚：「我才是老七？」
不過轉頭又看向了魏衛，心裡頓時變得舒服了很多：「呵，老八……」
……
……
第一城防線，廢鐵城發生的事情，已經通過各種方式傳遞到了一些關鍵人物的耳中。
特別調查員舒亞倩的回歸，也已經成為了很多人的焦點。
秩序教會的野心，諾亞代理人的出現，以及，廢鐵城裡出現的那個不該出現在現實中的傢伙……
「所以，薔薇教會的目標，確實可以摸清楚了？」
某個寬敞明媚的辦公室里，穿著黑色職業裝的女人，安靜的坐在高大的落地窗前，陽光明媚，一切都顯得舒適而愜意。
唯一會讓人覺得違和的是，現在外面正是黑夜。
但因為她喜歡陽光，所以陽光總是會在她覺得合適的時候，從落地窗外落進來。
她身前的顯示器上，是坐在一輛轎車裡的舒亞倩，聽著舒亞倩的彙報，她似乎也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只是平靜的分析：「那個孩子才是最終的核心。」
「四年前，我們把他從死刑場上帶了下來，發現他覺醒了已經消失很久的猩紅力量。」
「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分析，他能夠獲得猩紅的力量，似乎都是源於種種不同的巧合與偶然，但我們從來不相信這種偶然。」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命運。」
「而命運，是可以被一些人玩弄並且掌控的。」
「……」
她一邊安靜的說著，身邊的一撂資料便自動飛了起來，一頁頁的在她眼前閃過，將一些關鍵的信息傳遞進她的腦海，聲音則似乎在處理這些資料的過程中沒有停下：
「基金會對猩紅力量的研究與使用，取得了很大的成果，但我一直都不太認同。」
「猩紅的力量最強大之處，並不在於它表現出來的特性，而是在它強大殺傷力之外某種層面的東西。」
「對於猩紅的殺傷性，基金會已經掌握了，猩紅武器系列對猩紅特性的發揮，是任何一個普通的超凡者，都無法企及的程度。」
「但更深層次，猩紅那足以讓曾經的十二神都如臨大敵的原因，才是一切的關鍵。」
「……」
長長吁了口氣，她的神色，似乎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薔薇計劃第一步，我們確定了，那個孩子並不只是擁有猩紅的力量而已，他對猩紅有著絕對的掌控權，就連神靈喪鐘，都無法與他爭奪。」
「薔薇計劃的第二步，我們確定了，猩紅深層次的力量，已經在他身上蘇醒，鬼船諾亞一直在尋找的答桉，其實就在他身上。」
「薔薇計劃的第三步……」
「……」
說到了這裡，她也停頓了一下，看向了顯示屏里的舒亞倩，輕聲道：「你的擔憂是對的，那條蛇對我們的警告也沒有錯，這個計劃從第二步就開始失控了。」
舒亞倩那張從小便被訓練消失掉所有表情的臉上，表現出了她的專業性。
她只是平靜的問道：「那後面該怎麼處理？」
「是清理掉他，還是重新將他接回實驗室，讓一切發展在可控的前提下被慢慢的發掘？」
「……」
「沒有必要。」
黑色職業裝的女人澹澹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很害怕，現在基金會裡的很多人，其實也在害怕。」
「惡魔力量的本質，就是一種超現實邏輯。」
「而很多人都相信，在這種超現實邏輯之中，還會有一種深層次邏輯，甚至，一種處於所有邏輯頂端，或說盡頭的，終極邏輯。」
「方法也很簡單。」
「……」
她平靜的開口：「通過對不同的邏輯分析，並扭曲，便會誕生高層次邏輯，這就是秩序教會那位秩序之神的製作原理。」
「他們試圖創造一位神明，可以擁有壓制甚至驅使十二惡魔的權柄，成為真正的神。」
「但薔薇教派，明顯野心更大，他們追求的，應該是最盡頭的終極邏輯。」
「至於我們怎麼做，則需要先驗證一個問題。」
「這世界上，所有的惡魔力量所代表的超現實邏輯相加起來，最終誕生的會是『一』，還是『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