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猩紅祈禱

  「我自願獻祭……」


  「祈禱羊臉惡魔的降臨，幫我報仇……」


  「我願獻祭兩個孩子……」


  「……」


  窸窸窣窣，無窮無盡的渴求聲音湧進了魏衛的睡夢之中，他彷彿看到了一張張慘白的臉，一幕幕離奇而虛幻的畫面。


  這使得他緩緩在深紅色的房間里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鮮血一般刺眼的牆壁與昏暗的燈光。


  牆角里幽靈貴婦在好奇的飄來飄去，陰風陣陣，門邊掛鉤上，黑色雨衣旁邊，一顆人頭掛在那裡，眼睛似睜似閉，隱隱露出了一抹陰光。


  現實環境帶來的安全感使得魏衛很快擺脫了睡夢裡的壓抑感。


  距離諾亞競逐，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了，魏衛最近經常被這樣的囈語驚醒。


  一個星期之前，羊臉惡魔出現在廢鐵城，將秩序教派創造出來的那個怪物解剖，也將恐懼之劍，刺入了眾人心中。


  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彷彿信仰羊臉惡魔的人一下子多了無數，魏衛也開始每天每夜聽到無數的祈禱。


  這些祈禱聲里，各種信息駁雜。


  有求財的，求報仇的，求神明撫慰的，求追女人成功的，甚至還有求子的。


  藉助於羊臉惡魔的概念，魏衛就像之前聽到那些恐懼的心跳一般，聽到了這些不同的聲音，卻一下子有些為難了起來。


  自己倒確實是個樂於助人的性子，可除了求子那個，其他的幫不上忙啊。


  尤其是，這些人的祈禱聲，可以讓魏衛感受到他們強烈的渴望，但同時，也可以清晰的閱讀到他們的精神世界。


  他看到了求報仇的那個，非常大方，要將自己的兩個兒子獻祭，畢竟這兩個兒子都不是他親生的，而他報仇的對象就是兒子的親爹。


  求財的那個，願意將自己的競爭對手獻祭，好自己獨佔那條街的收破爛生意。


  求子那個倒是最直接，直說了自己今天晚上睡覺不鎖門……


  亂，太亂了。


  怎麼會一下子撞上這種事情呢？

  在之前那一場大混亂里保護了廢鐵城之後，眾人內心裡都是緊張而且充滿了不確定的，以為很快就會有事情發生。


  但其他的事情，卻有些出人意料的順利。


  老烏鴉放過了自己，但也警告了自己，基金會很快便會有反應。


  可等了一個星期，基金會居然只是出人意料的沉默，就連歐陽隊長遞交給上級機構的工作報告，都被星城平靜的接收，並且擬定嘉獎了。


  可基金會對於羊臉惡魔的事情，居然是隻字不提。


  而之前在諾亞競逐場內，那些被自己動過刀的背叛者們，則已經接了回來，一發送進了星城的療養院，這使得第四大區的治安官位子，出現了極大的空缺，好多城市都已經空了，應該也可以算是第四大區最沒安全感的時候，但偏偏，整個第四大區，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期。


  原因很簡單，治安官的位子確實空了不少，但神秘組織更是空的厲害。


  幾乎全部死光了。


  如今他們的屍體，已經被廢鐵城組織的人手草草火化，掩埋，甚至，還有一些農場買走了大量的肥料。


  而那些神秘組織，更是乖巧的可愛。


  前不久袁叔還主動送了幾頭豬過來，說以後廢鐵城治安官基地的豬肉他都包了，董芽芽的零花錢問題，他也包了。


  從這角度講，現在廢鐵城最大的問題就是董芽芽她們爺孫的貪腐問題了。


  至於歐陽隊長他們，則在這段時間，似乎在籌備著什麼，對於基金會的事情，都顯得不那麼上心了。


  魏衛知道，他們應該是在尋找一位惡魔圖騰的下落，而這件事，在他們的態度里，優先順序甚至超過了安穩的退休。


  對於這件事，魏衛倒沒有著急，反正自己已經轉正了，到了需要幫忙的時候，相信歐陽隊長不會跟自己客氣，目前先不給他們添亂就是了。


  怎麼想，都覺得最近該是放鬆一下，休息一下的時候。


  但現在開始越來越駁雜的信息流與祈禱聲，卻使得魏衛產生了新的苦惱。


  自己現在參加同學聚會的錢還沒著落呢，卻有這麼多人求著自己幫忙生孩子，這可怎麼弄？

  「又聽到了？」


  牆壁上，人頭掛件的聲音，幽幽響了起來。


  它不知何時，兩隻眼睛都睜開了，帶著些深意，看向了躺在沙發上的魏衛。


  「你能聽到？」


  魏衛翻了個身，摸了摸茶几上的煙盒，只剩了最後一根皺巴巴的香煙了。


  最近忙著省錢，買煙也不敢那麼大手大腳了。


  以前在訓練營帶來的錢，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已經花的所剩無幾，而跟葉飛飛借錢的事，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提。


  「呵，何止我能聽到？」


  人頭掛件似笑非笑的看了魏衛一眼，眼角向前挑挑，道：「她也可以聽到。」


  看了看正在房間里一直轉悠，彷彿在找著什麼東西的幽靈貴婦，魏衛無奈的揉了下太陽穴。


  「這些祈禱聲，其實也是一種實質性的力量。」


  人頭掛件低聲道：「別說是你，連留在你身邊的我們，都可以感受到那些無窮無盡的精神力量，正在從四面八方向你涌了過來！」


  「對於某種高層次的概念來說，這種祈禱，甚至這種相信，就是一種力量。」


  「便如真理惡魔的力量來源之一，某些概念或許本來不是真理，但相信的人多了，就是真理，也是他們可以利用的武器。」


  「你也一樣。」


  「當開始有這麼多人時常想著你，試圖從你這裡得到力量的時候，這種力量，便開始向你聚集。」


  「……」


  魏衛抽了兩口煙，又掐滅了，準備留著回頭繼續抽。


  表情思索：「那該怎麼做？」


  「當然是回應。」


  人頭掛件道：「你只有回應，才會證實你的存在，加深信徒對你的信任，也讓他們對你更加的虔誠，你的力量便會越來越強。」


  「這怎麼回應？」


  魏衛又不由得想起了那個答應自己晚上不鎖門的女信徒。


  「呵，很困難是嗎？」


  人頭掛件卻似乎早就明白魏衛的苦惱所在了，低低的笑了一聲，道：「這其實是必然的。」


  「人心裡有了慾望，才會祈禱，而慾望是沒法直接看的。」


  「曾經的十二神教會，就一直面臨這樣的困境。」


  「越是獻上最豐盛的祭品，越容易得到十二神的回應，但是，每一份豐厚的祭品背後，又都有著一個扭曲的慾望，那麼，十二神究竟該以祭品的豐富來回應信徒，還是以慾望的內容來回應信徒？哪怕是十二神教會，也無法在這兩者之中做出一個準確的決定，所以，他們越來越像惡魔。」


  「做惡魔，可比做神容易多了。」


  「惡魔只需要考慮祭品是否足夠豐盛，做神卻需要決定自己回應什麼。」


  「……」


  魏衛怔怔的呆了一會，看向了人頭掛件：「你說的我沒太聽懂……」


  「？」


  人頭掛件差點直接急眼：「你一個大活人對自己腦袋的運用，還不如我這個死人？」


  魏衛澹定了看了它一眼，伸手去摸槍囊。


  人頭掛件立刻道歉：「是我不對，忘了你的病情。」


  魏衛笑著道：「沒關係，不過我現在究竟該怎麼做，天天聽這些，很不利於我心理健康的……」


  「你需要傳教人。」


  人頭掛件立刻說了出來，似乎眼睛也在微微發亮，有些激動：「你需要有人代表你，到現實世界去傳播你的思想，你的理念。」


  「之前在面對秩序教會的新神時，你展露了神跡。」


  「那麼現在，你需要讓人理解，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神祇，又該向你做出什麼樣的祈禱。」


  「當你的信徒了解了你，他們的祈禱才不會這麼混亂，而他們的精神也愈發向你靠攏，使得你自身力量得到提純。」


  「當然了，傳教人更重要的，則是讓你的信徒更多。」


  「不僅僅只限於廢鐵城那部分恐懼的人心裡，而是向周圍擴散，遍布精神壁壘，甚至覆蓋整個荒野！」


  「……」


  聽它說著，都已經有些激動了。


  一個死人頭的臉上，愣是露出了積極向上，躊躇滿志的表情。


  魏衛倒是聽著有點發懵：「我為什麼要覆蓋荒野？」


  「？」


  人頭掛件都懵住了：「合著我白說了？」


  「你以為自己現在就很厲害了？」


  它恨鐵不成鋼的盯著魏衛：「現在你只是剛開始而已啊，你的信徒，你的積累，連圖騰的層面都沒有達到，就想躺平了？」


  「不是……」


  魏衛倒是被它這份認真勁兒嚇到了，莫名有點心虛。


  只是內心裡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勁：「關鍵是，照你說的，我應該宣講教義，培養信徒？」


  「對啊……」


  「那我跟那些神秘家族的首領還有那些誘惑人墮落的圖騰有什麼區別？」


  「……本來就沒什麼區別啊，大家都是一樣的。」


  「……」


  「可是我基金會調查員啊……」


  魏衛是真有些苦惱了：「我的工作是消滅這些神秘家族和神神鬼鬼的圖騰才對。」


  「憑你現在這點本事怎麼消滅人家？」


  人頭掛件道：「你不趕緊壯大自己的影響與理念，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但我這麼做了我就成為了它們，又怎麼消滅它們？」


  「……」


  人頭掛件也有些被繞湖塗了：「我們倆之中，指定有一個人出了問題，但肯定不是我……」


  「要真這麼樣，那可能只有一種解決辦法了……」


  魏衛表情認真的琢磨了半晌，低聲道：「我要向基金會申請，看他們同不同意我這麼搞……」


  人頭掛件表情一下子就變得精彩了，哪怕感覺這個提議很荒誕。


  「你一個最有潛力的邪神胚子，卻要向邪神最大的敵人去申請成立自己的神秘組織？」


  它感嘆：「那我支持你。」


  「不是因為同意，而是我實在想知道基金會看到你這份申請時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