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戰妖魅
晁笙向著魅逃走的方向追去,然而追至一片樹林的時候,卻失去了魅的蹤跡。
他停下腳步,四處打量了一下。
荒生的野樹被月光拉長了身影,似張牙舞爪的鬼怪一般,扭曲地重疊在一起。
那魅倒也聰明,看出晁笙只有一炁期的道行,雙目還未開光,所以索性依附在了一棵樹上,想要藉此避開晁笙的耳目。而它只需稍作喘歇,待得恢復一些氣力,便能輕而易舉地殺死這個只有一炁道行卻妄圖追殺自己的無知小兒。
如果換做是其他的一炁期弟子,碰到這樣的情況多半也是束手無策,唯有嘆息一聲,空手而回了。
但在過去的兩年中,晁笙的道行修為雖然沒有長進,但卻翻閱了茅山的無數典籍,以他的悟性,他的見識又豈是一般人可比的?
「物老則成魅,這魅既由物所化,又受了重傷,為了擺脫甚至殺死我,必定會附身在某個老物件上,然後藉由老物件與它同源的精氣,慢慢恢復元氣。」晁笙冷靜地這樣分析著,走到一棵足有兩丈粗細的老楊樹前,自言自語地道,「這附近最老的物件,應該就是這顆樹了罷。」
晁笙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張追魂符,又咬破中指,在追魂符上滴了一滴精血,隨即右手一揚,將追魂符貼在了老楊樹的樹榦上。
一聲刺耳的慘叫頓時響起,驚飛了周遭蟄伏著的一些飛禽。隨即一個人身、黑首的怪物從老楊樹的樹榦中跌落了出來。
這個先後遭受簡蘭和霍函全力一擊的怪物,此時全身都流滿了粘稠的血液,傷勢似乎比晁笙想象的還要重上一些。倒是它那一對閃著綠色熒光的雙眸,仍舊凶光不減。
晁笙也不等它如何反應,直接脫下身上的黃色道袍就往魅的頭上兜了過去,隨即念咒掐訣,道袍上的太極圖案頓時浮現出一層瑩潤的綠色光芒,將魅死死地困在了裡面。
說也奇怪,原本一人多高的魅,在被道袍兜住之後,體型竟然不斷縮小。到了最後,甚至變得只有一個拳頭般的大小了。
正當晁笙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那被包裹在道袍里的魅突然開始劇烈掙紮起來,一道道慘綠色的光芒開始從中透射出,而道袍裹著的球形也在迅速變大,眼看便要被那魅給撐破!
「即使它受了重傷,可僅憑一炁境界的法力,果然也還是收服不了它嗎?」
晁笙自嘲地笑了笑,已經做好了被魅開膛破肚的準備。
然而就在那道袍即將被魅撐破的瞬間,道袍上那層瑩潤的綠光彷彿得到了什麼養分一般,突然變得更加耀眼了起來。而隨著這道瑩潤綠光的增強,之前還狂暴無比的那些慘綠色光芒瞬間便黯淡了不少。
晁笙大喜,他知道,這是狄炻師父口中所說的逆靈之體開始起作用了,現在那隻魅的妖力正不斷地轉化為自己的法力,這樣此消彼長之下,自己說不定還真能撐過這關的。
這樣想著,晁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並加大了手中法力的輸出,開始與那困在道袍中的魅打起了消耗戰。
茅山腹地。
霍函靜靜地躺在練功房的床上。在他的身側,一邊是不斷為其施法拔毒的秦九,一邊則是哭泣哽咽的簡蘭。而狄炻則滿臉凝重地在練功房裡踱著步。
其餘弟子從未見過平日里滿面和煦的狄炻竟也會露出這般凝重的神情。有弟子嘗試詢問了一下霍函的狀況,卻被秦九厲聲將眾人趕出了房間,就連簡蘭也不例外。
簡蘭原本還哭著鬧著想要留下來,但秦九卻厲聲喝道:「要不是你,也不會惹出這許多事來!現在你們竟然還放心讓晁笙去追那隻魅!連你一個兩弦期的法師都不是那魅的對手,晁笙不過只是一個一炁期的黃冠而已,若他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誰擔得起這個責任!真不知你們怎麼還有臉回來,都給我滾出去!」
被趕出來以後,簡蘭只得倚在霍函練功房的石門上傷心哭泣,旁邊的師兄弟們用盡了各種方法,也都無濟於事。
待得所有弟子都出去了以後,狄炻隨手在石門上施放了一個靜音結界,臉上的擔憂之色愈發濃重:「笙兒這孩子太傻,竟獨自一人去尋找解藥。其實這等區區百餘年道行的魅毒,你我二人隨手便可拔除,又何必——」
「你我二人的真實道行,他又不知,你怨他做什麼?畢竟昨日我倆才當著眾人的面被那八個老傢伙修理了一頓,他以為你我二人的道行就是結丹期的高功,所以才冒險去追殺那隻受傷的魅。不過其實他如若真的能把那隻魅帶回來的話,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畢竟茅山的典籍多有記載,要解魅毒只有三種方法,一是喝下用魅煉製的解藥,二是有道行境界達到天師的高人肯為其拔毒,三是以命換命,將自己的內丹逼出,讓中毒者服食。現在在門外那些弟子的認知中,如果笙兒無法把魅捉回來,那這屋裡的人,要麼霍函中毒而亡,要麼你我二人犧牲一人的內丹去救他。如果到時我們三個人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我們又該如何解釋?所以我們現在也只能希望笙兒能把魅帶回來了。」秦九探了探霍函的額頭,然後有些無奈地說,「茅山上下隱藏實力如此多年,總不能為了這件事,就將茅山現在的實力暴露於天下吧?」
「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可笙兒是師姐所託,萬一他出了意外,我又如何向師姐交待?」狄炻仍舊有些不安,「而且現在戌時已過,蒲團上的法陣已然關閉,他又只有一炁境界,這樣他還如何回得來?不行,我得出去找他!」
狄炻說著,就要動身前去尋找晁笙。
但秦九轉過美目,喝止了他:「瞧你那點出息!放心吧,晁笙的命星並無任何黯淡的跡象,短期內不會出現意外的。說不定馬上就能回來了。」
「可——」
話音未落,練功房的石門卻在這時打開了,原本施加在石門上的靜音結界也應聲而破。
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闖了進來,隨手丟了一件髒兮兮的道袍給秦九。而門外的簡蘭直愣愣地盯著他,已經止住了哭泣,其餘的弟子們也都一臉肅穆地望著他,眼裡滿是敬服之色。
只聽他喘著粗氣,吃力地說道:「秦九師叔,咬傷霍函的那隻魅現在就封印在這件道袍之內,您趕快用它來救、救人……」
狄炻見是晁笙,大喜過望,連忙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你是如何回來的?這個時辰,道觀內的蒲團應該失效了才是。」
「是山腳下的那口枯井……」晁笙吃力地答道。
「可圍繞那座枯井的陣法是根據六丁六甲陣法演化而來,你縱然悟性再高,也絕無可能在兩年內就將其參透的。」狄炻還是有些無法相信。
晁笙勉強笑了笑:「弟子並沒有參透那座陣法,只是當年和師父一起行走時,默默將其路線記下來了而已。我面向主峰,先向西走二十三丈,再向北十丈,向東五十六丈,向南五丈,向西五丈,又向北十八丈……最後,當我向東七丈,便看到了那口枯井……」
狄炻默默地聽著晁笙的敘述,一時無言。
倒是一旁正在照顧霍函的秦九轉過了身來,盯著晁笙似笑非笑地道:「你小子膽子倒是不小,記性也不錯,換作他人,就是在裡面迷路一輩子也不無可能。不過這也是因為那座陣法太過死板的原因,若是換一座高明一點的陣法,憑你這點死記硬背的能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所以以後再也別干這種傻事了,知道了么?」
「是,弟子謹尊師——」晁笙恭謹地點了點頭,剛要行弟子禮,整個人卻就這樣毫無徵兆地栽倒在地,昏了過去。
狄炻一驚,正要伸手去扶。這時,一縷白色的法力匹練從門外直驅而入,狂暴之極地盪開了狄炻的雙手,而後又以迅雷不僅掩耳之勢將晁笙的身體卷回了晁笙自己的練功房。
門外眾人,不由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