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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搶水

  “怎麽曬成這個樣子?”


  一到家,林春濃就被正在樹蔭下做活兒的母親抱了下來。


  “看著臉頰都曬成紅蘋果了,”方小草摸了摸女兒的臉蛋,抱著她到廚房,把壺裏的綠豆湯倒出來好幾杯,一邊喂女兒喝,一邊叫丈夫兒子都來喝水。


  “咱家的井還能打出水來嗎?”林家樂坐在陰涼的廚房裏,才感覺像是回到了正常世界,端起一杯冰涼的綠豆湯便一飲而盡。


  方小草皺著眉,“不太好,我瞧著明顯地是降了水位,今兒一天,秋末都守著那井打水,一開始一刻鍾的功夫水位還能回升,後來就是兩刻鍾三刻鍾。之前隻打了半桶,就開始進泥沙了。秋末不放心,提著水桶去村裏的井口邊打去了。”


  “你們來的時候沒看見他?”


  林家樂道:“村中的那口井沒什麽水了,來時見提著水的人多是從村東過來,應該都聚集到村東邊那口井去了。”


  林春濃喝了一大杯綠豆水,解了渴,便說要去村裏找秋末。


  “我要去畫圖,不能跟你一起去,”林春醒放下手裏的杯子,對妹妹說道。


  林春濃道:“沒事,我又不是找不到地方。”


  她爸又不放心,要送她過去,林春濃忙擺手,“我是個大人,不會迷路的。況且,我一個人還去過揚州呢。”


  這件事是林家樂兩口子乃至林春醒心中的痛,不管是不是從理性分析來的當時他們著力解決才能讓女兒回來,他們的確是讓女兒一個人在千裏迢迢的那種地方待了大半個月。


  現在想想,方小草都覺得後怕。


  林春濃見爹娘哥哥都不說話了,知道他們的心結,上前挨個兒把他們都抱了抱,說道:“我去那兒一點委屈都沒受,一點都不害怕。要是爹娘哥哥因為找我受了什麽苦,我反而會自責難受。”


  “而且,我讓小蠍給你們傳消息了。”林春濃認真說道,“明知道我不會受苦,為什麽要你們跑空趟?”


  林家樂轉頭到一邊,擺手道:“去吧去吧,不就是想出去玩嘛,爹不管了,別再掏耳朵眼了。”


  林春濃嘻嘻一笑,轉身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犬牙沒在家,應該是跟著秋末一起搶水去了。


  村東的井口都快到夷水村的邊緣了,當初打這口井就是為了澆外麵的田地方便的,因此井很大,水到現在也不竭。


  林春濃經過香荷家門口的時候還拐了個彎兒叫她一起,沒想到四嬸子說她正在排著打水呢,遠遠地,她便看見一群娃子。


  和別村不同,他們村過來打水的都是家裏的一些小孩,七八歲左右年紀的,當不得正經勞力使,常被派一些細而必要的活兒。


  “小濃,”香荷在小夥伴的提醒下看到林春濃,忙笑著跟她揮手,“你快來,馬上就到你們家秋末打水了。可是三娃子說不讓他打。”


  然後一個光著上半身被曬得油黑發亮的小男孩就紅著臉道:“哪,哪有?我是說我幫他打。”


  林春濃走過來,就被從隊伍裏出來的林秋末拉了過去。


  前麵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她打了滿滿一桶清亮的水,又舍不得灑出來一滴,隻得慢慢往外挪。


  這裏的鄉村都習慣在水井邊種一棵大樹,因此這井的周圍竟堪比空調房,到他們打水,林春濃扶著井沿往下看,涼涼的氣息直衝上來,很舒服。


  林秋末放了小桶下去,柔聲提醒林春濃:“濃濃,往一邊兒撤撤。”


  林春濃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這麽溫柔做什麽?

  林秋末:要不是怕驚嚇到你,你這行為都到挨打的標準了。


  林春濃剛站好,後麵一些的香荷就提醒她:“小濃,你別湊太近,掉下去就淹死了。”


  林春濃:---


  小腿肚上一陣暖烘烘的,原來是犬牙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在它嘴裏,還叼著隻四肢直劃拉的一個巴掌大的小烏龜。


  “你家的狗真醜。”


  有個小小的聲音響起。


  林春濃順著聲音看去一眼,蹲下揉揉自家犬牙的狗頭,哼道:“這不叫醜,我們犬牙這樣的,那叫酷,個性。”


  圓臉的小男孩被說得臉一紅,喃喃不知該說什麽。


  恰在這時,一道聲音從更東邊的方向傳來,“寶柱,怎麽還沒打水?”


  一個婦人臉色不太好地從東邊的緩坡走上來,那下麵都是村裏的土地,還有兩個據說有泄洪作用的大坑。


  因為幹旱,坑裏一點兒水都沒有,從林春濃站著的這個地方,能看到那坑坡上種得一壟一壟的紅薯。


  自家媽往外分這個紅薯秧苗的時候一點都不吝嗇,如今他們村裏,乃至隔壁村,村裏人家的親戚家,都種著許多這東西。


  想到之前看過的一個種田文,有女主穿越後帶著空間,用空間裏的紅薯每年都高價賺錢的情節,林春濃現在才知道這個情節有多不合理。


  紅薯的生命力強產量高,一個產量如此大的作物,怎麽可能會一直保持那麽高的價格?

  而且古代的這些老百姓可一點都不傻,可能因為生存本能,他們比任何一個現代人都要知道一種高產作物的益處。


  隻要穿越者把紅薯在外界種了,那麽它不流傳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如同現在,聽說就連月泉鎮北邊的村子都有了紅薯的痕跡。


  婦人走過來,直接拿過剛才那圓臉小男孩手裏的木桶,要去搶奪林秋末手裏的打水小木桶時,林春濃才察覺自己一不留神想到別處去了。


  當下上前,墊腳拉住婦人的小臂,問道:“你幹什麽?我們的水還沒打好。”


  打水的小木桶是一直捆在井繩上的,屬於村人的公用品。


  婦人一點都不臉紅,說道:“我急著用水,你們待會兒再打。”


  她覺得完全不用跟兩個小孩子客氣,因此麵上帶著不耐煩,語氣也不是很好。


  林春濃皺眉道:“我跟我爹今天上午去鎮裏,一路上看見有些村子快連喝的水都沒有了,你為什麽還要拿來澆地?”


  “你這娃子,管得倒不少?”婦人說著一下子將林春濃撥拉開,就要打水,哪料到拿著桶的那野小子一閃就到一邊去了。


  “我們都是排好隊的,”林秋末一手扶住了林春濃,冷冷地看著婦人說道。


  婦人惱了,一臉厭惡的看著林秋末,狠聲道:“拿過來。”


  旁邊那些小孩子,都嚇得不行,香荷小聲道:“秋末,你讓蓮姨先打吧。”


  而圓臉小男孩急得眼睛裏都閃爍出來淚花來,卻是不敢言語一聲。


  婦人這神態,的確是能嚇住小孩子,但並不包括林春濃,這種人就是在小孩子麵前厲害,若是大人來了隻怕她比誰都和顏悅色。


  “不給,我們的水還沒打完,”林春濃整個人都特別硬氣,“而且現在的水不要再澆地,不然我告訴村長,不讓你打水。”


  “你這個小妮子,”這蓮姨本就被曬出一層紅的臉上更是要紅得冒煙,上前一步就抓住林春濃肩膀。


  林春濃痛呼一聲。


  林秋末一桶砸到婦人身上,犬牙也丟下嘴裏的烏龜,朝著婦人汪汪直叫喚。


  這口井距離村裏的人家沒多遠,不一會兒就有人聽到動靜走出家門,向這邊問道:“幹什麽呢?展娃子?”


  一個小男孩答應一聲,蓮姨麵上迅速泛起委屈,眼中淚珠聚集,要落不落的,抓著林春濃肩膀的手也早已經鬆開。


  “二民嬸兒,您看看,現在是連一個孩子都欺負我。我們家寶柱,跟他爹一樣是個麵瓜性子,連上前都不敢。”


  林春濃緊跟著就道:“我才沒有欺負你。”


  二民嬸兒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婦人,家裏能幹活的都去地裏幹活了,眼看著莊稼要旱死,還不如趁著青時收回來,以後也能充充饑。


  她在家裏縫衣服,聽到外麵的狗叫聲,擔心孫子便立刻出來,正好看見林家收的那小子把水桶扔到寒水家的身上。


  “我怎麽看著你家的人把桶扔到你嬸子身上?”


  林春濃說道:“是她先要打我的,我家秋末是為了保護我。”


  蓮姨啜啜泣泣的,“這村子是沒法兒待了,一個孩子都這麽下看我,還不定他們家大人是怎麽看不起我的。”


  林春濃:???有沒有搞錯?


  原來你是個寡婦,可不能因為你是個寡婦,就倒打一耙吧。


  “就是她先打的我,把我的肩膀都掐疼了。”


  見這小丫頭小嘴兒巴巴的不停歇,蓮姨垂下的眼睛裏閃過一股暴虐的情緒,吃那麽好養那麽白胖,林家的日子有多好過?


  往常見過林家老二幾麵,都不理會人的,現在天天都在村裏,就不信他還能端得住?


  想到這裏,蓮姨心氣兒平順很多,然後對二民嬸子道:“算了,我不跟幾個孩子一般見識。”


  “你偷人,品行早歪了,別裝大度。”


  林秋末突然的一句話不啻於平地驚雷,讓剛想勸說幾句的二民嬸子都懵了下,然後怒斥道:“小孩子家家的,你瞎說什麽?”


  而蓮姨愣了一瞬後,就哭著要投井,二民嬸子趕緊上前去拉,“小孩子不知道什麽就瞎說,寒水家的,你可不至於啊。”


  林春濃看著事情的發展,眼睛都睜大了。


  香荷湊到她跟前,附耳說道:“快回去,我娘說蓮姨不簡單,平日都不讓我頂撞她的?”


  “為什麽?”林春濃太驚訝,聲音都沒怎麽小。


  香荷跺了跺腳,還沒來得及解釋,林秋末已經說了出來,“因為哪家的孩子嘲笑她或是她兒子,過不多久哪家的男人就要跟家裏的妻子吵架。”


  林秋末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二民嬸子一邊拉著蓮姨一邊向他們說道:“小孩兒家家的,亂說什麽,還不快回家去?”


  蓮姨這下卻不跳井了,擦了下滿是淚痕的臉,說道:“嬸子,你做個見證,我倒要去林家問問,他們大人都是怎麽在家說我的,叫孩子聽了去在外麵這麽敗壞我?”


  “誰敗壞你了?”聽見她說要去自家,林春濃不用她撅屁股就知道會拉出什麽屎,一時間分外厭惡,“大家都快沒喝的水了,你還搶水去澆地,本來我們打著水,你上來就搶,這麽多人都看著,用得著敗壞你嗎?”


  “嬸子,您看看,這伶牙俐齒的,我怎麽活呀?一個小孩子竟然這麽給我沒臉。”話音未落又要轉身去跳井。


  林春濃毫不客氣道:“你要尋短見去別的地方,現在的水源珍貴,不能汙染了。”


  從來沒被人用話堵到這個地步,蓮姨氣得使出了她往常最看不上的婦人手段,往地上一坐,拍腿大哭起來。


  “沒法活了,沒法活了呀。”


  二民嬸子也覺得林家這小丫頭嘴太利,寒水家的是個什麽樣的人,村裏誰不知道點,可現在能留在婆家守著亡夫和孩子的媳婦太少,一般事兒上誰都讓她幾分。


  林家這小丫頭,他家人真該管教管教了,要不然以後長大了得吃大虧的。


  “寒水家的,別哭了,”二民嬸子道,“這事兒,嬸子給你做主,必定得讓林家夫妻倆給你道歉。”


  林春濃:這個老太太怎麽那麽討厭呢。


  那油黑發亮的小子上前拉住老太太,叫了聲奶,說道:“跟林家妹妹沒什麽關係。”


  二民嬸子對小孫子道:“去喊林家兩口子,這事兒得好好說清楚。”


  蓮姨抹了抹臉上的淚,站起來道:“去村長家,今天我非得要個說法。”


  真是倒打一耙還打出優越感來,說法就說法,她還想要說法呢。


  一刻鍾後,村長陳金名家的小院兒裏,聚集來不少村人,林春濃就站在老爸老媽中間,等著蓮姨唱念做打的說完了,才開口道:“是她看我們小孩子好欺負,先搶我們的水桶。而且秋末打她,是因為她抓我的肩膀了。後來來了人,她還變臉誣賴我們。”


  “林二哥,瞧瞧你這閨女,當時就是這麽伶牙俐齒的說我,你們家這個秋末,還說我,說我、”


  這女人幾乎哭成了個淚人,悲痛欲絕難以啟齒的樣子讓在場大部分人都心生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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