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風波又起

  吳氏再也忍不住,霍地一下站起身,朝裴芝裳大聲吼道:“你胡說,我沒有給雲姨娘下毒,你做下的惡事,休想拉我下水!”她又緊張地看向李恕,急切地解釋道:“孩子,我真的沒有,你別信她的話,她這是臨死都要拉我墊背啊!”


  李恕眯縫著眼,目光鷹隼一般射向吳氏,吳氏險些站立不穩,好不容易才繃住了臉,一顆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那道灼人的視線終於移開,又轉向已經瀕臨崩潰的裴芝裳:“裴姨娘,今日果昨日因,當日你做下那些惡事,難道就沒想到會有今天嗎?”


  “哈哈,因果?真好笑!我有什麽錯?我好心將你妹妹撫養長大,你不感恩反而還怪責於我,這是何道理?”


  “裴氏,休要抵賴!”晏舞兒站起身,來到她跟前,“如果不是你,雲姨娘又豈會慘死?如果不是你,敏兒怎麽會流落在外?你口口聲聲說你養了敏兒十五年,若不是周家夫婦宅心仁厚,視如己出,敏兒又怎麽能長大成人?你究竟臉紅不臉紅?”


  裴芝裳滑坐在地上,低下了頭,如今再說無益,她隻能等著最後的宣判。


  李恕看向吳氏,麵容平靜,聲音也無一絲波瀾:“母親,如今裴氏已認罪,請母親定奪!”


  吳氏心頭一陣慌亂,李恕似乎沒有相信裴氏的話,這讓她很是意外,不過,沒事總比有事好,她清了清嗓子,看向癱坐在地上的裴氏,喝道:“犯婦裴氏,殺害雲姨娘在先,偷換賀家血脈,導致骨肉分離,其心可誅!然我乃信佛之人,不喜見血,來人,將其關入家廟,日夜齋戒,直至終老,為已逝的雲姨娘祈福,望其早度輪回。”


  裴芝裳麵如死灰,這下她真的是什麽都完了。她一動不動,任由幾個粗使婆子或拖或拉或拽著出了正廳的大門。


  吳氏眼裏露出幾分得意,又對李恕道:“如今真相大白,倒是委屈你們母子三人,母親對不起你們。我想在家廟那邊專門辟出一間來,供上你母親的塑像,裴氏要懺悔,當然得當著你娘的麵,每日三炷香供奉著,老三你看如何?”


  李恕不置可否,淡淡道:“母親看著辦便是!”


  晏舞兒在一旁聽著,不得不豎起大拇指,吳氏這招不可謂不高明,裴氏長期關在家廟裏,吃齋念佛,還天天麵對著雲姨娘的像,隻要她心裏有鬼,這樣日夜的煎熬遲早會令她崩潰的。


  這真是比殺了她還不如,如果換了自己,定是想不出這樣的招兒來,晏舞兒心裏一寒,依裴芝裳所言,當初吳氏也是做了些手腳的,至於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還不清楚,往後跟她較量,還真得多長幾個心眼才行。


  處置了裴芝裳,吳氏步履輕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再回頭看李恕,不由問道:“為何放過她?”


  李恕眼神有了一絲絲波動:“無憑無據,打草驚蛇,再等等,她做下的事情並不比別人少!”


  晏舞兒有些替他難過,他的童年過的是什麽日子啊,如今麵對殺母仇人,卻什麽都不能做,於是伸手搭上他的手背,想要給他一些安慰。


  他大手反握住她的,將她白皙細嫩的小手覆在掌心,承諾一般道:“以後我們的孩子不會這樣了!”


  他這是在保證什麽嗎?晏舞兒抬眼看他,堅定的眼神令她覺得心安無比。


  回到綠蕪院,晏舞兒覺得有些疲累,便遣散了眾人睡下了,一直睡到第二日清晨才悠悠轉醒,身邊的位置一片冰涼,李恕昨晚又一夜未回?

  他這些日子一直很忙,她都知道,不過醒來看不到他的臉,她的心沒來由地有些空落落的。


  她拍拍臉頰,自嘲地一笑,什麽時候,她竟然對他這般依賴起來了?

  “王妃,您醒了?”柳絮和弄玉從外間走進來,撩開簾子,服侍她起身。


  弄玉出去打水,柳絮忽然從袖中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晏舞兒眼前。


  “這是——”她瞪大了眼睛,如果沒有認錯,這半塊玉佩是當初謝寒風的,可是她在來齊國之前便遺落了,怎麽又突然冒了出來。


  “噓!”柳絮悄悄地看看四周,才壓低聲音道“王妃,今早出門,我便聽到有人大聲叫賣,本想去趕他離開,結果就看到這塊玉佩了。”


  柳絮說得很慎重,末了又小心地看了眼她的表情,又道:“奴婢心想,這東西非同尋常,若是讓別人知道了不太好,於是便擅做主張買下來了。”


  晏舞兒靜靜地凝視著,玉佩質地不怎麽好,邊緣甚至有條裂縫有些硌手,她的心裏思緒翻滾,大半年了,本以為今生不複相見,沒想到天意弄人,該來的還是來了。


  “那人是誰?”


  柳絮搖搖頭:“是一個乞丐,奴婢仔細瞧過了,沒有其他人。”


  晏舞兒心裏像壓上了一塊石頭,乞丐?不可能,一定是謝寒風,他這麽久杳無音信,竟然沒死?如今借乞丐之手將玉佩給她,莫非還想著破鏡重圓不成?


  弄玉端了水盆進來,似乎並未發現主仆二人的異狀,笑道:“王妃,今兒天有些寒,得多穿些衣裳才是!”


  晏舞兒將玉佩收了,兩個丫鬟伺候著她梳洗,抬眼望了眼窗外,隻見本來昨日還晴空萬裏,今日便染了些暗沉沉的陰雲,的確冷了不少。


  她心裏有些忐忑與壓抑,如果真的是謝寒風,又一句話不說,她心裏沒來由地感到一陣不安,仿佛有什麽大事即將要發生。


  奇怪的是,幾日過去了,府裏風平浪靜,柳絮沒有再接到謝寒風的任何訊息,這個人,又像當初一樣,消失無蹤。


  晏舞兒心頭壓著的石頭一鬆,暗道自己想多了,或許謝寒風才知道自己的下落,報個平安罷了,不然他為何不獻身呢?或許,他知道她如今已經是裕王妃了,不想打擾她平靜的生活,於是才讓一個乞丐來告訴自己。


  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好久,李恕依舊忙碌著,不過多數時間會回綠蕪院,兩人感情早已升溫,自然免不了一番雨露纏綿,兩顆心越貼越近,晏舞兒已經不再去想些有的沒的,她越來越感覺自己像個小媳婦似的,每日眼巴巴地等候著自己的夫君歸來。


  隻是,肚子依舊沒有消息,晏舞兒撫著自己平平的小腹,一陣陣挫敗感,李恕便擁了她入懷,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別急,會有的!”


  她心裏好受些,自我安慰著,或許吧,這些日子,她調理的藥物一直沒有斷過,上次複診,老郎中還說她的狀況好了許多,讓她再堅持一段時日。於是,她便懷著滿心的憧憬等候著。


  這日醒來,手邊依舊是一片冰涼,李恕大概又早起出去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窗外一縷柔和溫暖的光線傳進來,給寒冷的早晨增添了些許暖意。


  “王妃,下雪了!今年第一場雪!”柳絮搓著手進來,有些掩不住的興奮。


  晏舞兒也是一喜,她們之前在南方,並未真正見識過雪,於是一骨碌坐起來,忽然頭一暈,柳絮連忙扶了她,吃吃地笑了。


  “小蹄子笑什麽?”晏舞兒羞惱地嗔她,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一定是知道昨晚的事情,故意取笑她呢吧!

  “王妃莫怪,奴婢是高興,高興呢!您看,這麽大的雪,這輩子都沒見過,咱們快出去瞧瞧吧!”柳絮眼裏藏不住的笑意,晏舞兒拿她沒辦法,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自己也忍不住抿嘴笑了。


  推開大門,院子裏果然厚厚的一層雪,足足有幾尺厚,一看就知道昨晚的雪有多大了,此刻太陽都出來了,雪還沒有完全停,隻是小了許多,紛紛揚揚的雪花迎著朝陽灑落,如夢如幻,她真想立馬撲進大地母親的懷抱。


  肚子一陣咕咕叫,晏舞兒無奈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已經辰時了,不餓才怪,弄玉已經拿來了早膳,胡亂用了幾口,晏舞兒忽然像個孩子般跑進雪地裏,還招呼眾人一起,開始玩鬧起來。


  丫鬟們先前還拘束著,後來也放開了,奔跑,呼喊,打雪仗,所有的濁氣全都被這聖潔的雪洗得幹幹淨淨,心裏一片澄亮。


  正玩得高興,忽然見李易匆匆忙忙地跑進來,朝晏舞兒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王妃,王爺在大廳,請所有主子都去大廳!”


  晏舞兒一愣,他起這麽早,還沒出府?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她直覺地問道。沒有大事,他應該不會還在府裏,但是她想不出會出什麽大事,心裏一陣擔憂。


  李易忽然臉上一紅,欲言又止:“是呢,很大的事,王妃趕緊過去吧!”


  瞧他那慎重的樣子,晏舞兒一陣狐疑,柳絮已經替她拿來了厚厚的狐皮大氅披在身上,簇擁著她出了綠蕪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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