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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一聲,急救室上麵“搶教中”的那盞燈重要關掉了。


  推開門,穿著白大褂的醫師從裏麵走出來,問道:“誰是病人的家屬?”


  顧逸灼已經放開了寧芯兒,卻愣愣地沒有說話。


  寧芯兒身休依然有些發軟,抬頭問他:“小灼,裏麵是誰?”


  顧逸灼痛苦地盯著寧芯兒看了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氣,轉頭向那個穿白大褂的醫師問道:“怎麽樣了?”


  醫師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們已經做了最專業的處理,但是後腦是人類最脆弱的部位,我們還不敢開顱。”


  寧芯兒看了看醫師,又看了看顧逸灼,忽然心裏湧上一股很不安的感覺。


  她忽然想要逃跑,從這裏離開。


  她什麽都不想知道……


  顧逸灼煩躁擺擺手,冷冷地開口:“別說這些,告訴我結果。”


  “結果是……”畢竟是看透生死的人,醫師的臉色幾乎沒有改變,“他會一直昏迷不醒,然後在大腦萎縮之後死去……或者有奇跡發生,哪一天忽然醒過來。”


  奇跡?


  顧逸灼在心裏苦笑,一個人的性命如果隻能寄托於奇跡了,那還有什麽好期盼的呢。


  “小灼。”寧芯兒忽然有些發傻地笑了笑,“你告訴我,裏麵的人是誰?”


  正問著話,幾個護士已經把病人推出來了。


  顧逸灼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傻傻地站在一邊。


  “找專業的護工好好照顧病人。”白大褂醫生拍了拍顧逸灼的肩膀囑咐道,“那樣,他或許還能多‘活’兩年。”


  如果,這樣像屍體一樣地躺著,不能動,不能笑,沒有意識,也算“活著”的話。


  寧芯兒的心一下子懸得很高。


  她忽然覺得不敢轉頭看那個躺在單床上的人,女人的第六感讓她情不自禁地覺得恐慌。


  但是,她知道自己逃無可逃。


  轉過頭,那張熟悉的臉殘白得不像真的,在白色的床單裏,仿佛就融為一體了。


  明明已經有些預感了,當寧芯兒真正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依然覺得五雷轟頂。


  血液一下子衝進腦子,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就模糊了……


  “芯兒,我的車被做了手腳……發生了爆炸,他恰好在騎著自行車從坡上衝下來……還是誤傷了他。”顧逸灼站在她右邊,與她一起看著那個人,慢慢地開口著,卻是小心翼翼的,顧逸灼謹慎地琢磨著自己的每一個用字,好像深怕說錯了一個字,眼前的寧芯兒就會崩潰。


  寧芯兒愣愣地聽著,腦子卻成了卡帶的錄音機。


  “嗤嗤”作響。


  隱約想到剛剛在出租車上的報道。


  車禍,傷亡……每天都在發生,當這些發生在不相幹的陌生人身上,再善良的人也隻是說一句“真可憐啊”,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當那些報道上的受傷者變成了自己至親至愛的人,那種錐心的痛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醫師看寧芯兒臉色白得厲害,不忍地走過去:“好好照顧他,可能……”


  寧芯兒傻傻地搖頭,神情恍惚地吞吐著:“奇跡嗎……”


  ……奇跡,是什麽?

  奇跡就是微乎其微的概率,就是天底下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冀望與奇跡,隻會讓她更覺得絕望。


  白大褂醫師無奈地搖搖頭——現實從來那麽殘酷。


  “芯兒,”顧逸灼走進她叫著她的名宇。寧芯兒卻是顫顫地退了幾步。 “芯兒,對不起……如果我更小心一點,我更謹慎一點……”


  顧逸灼也知道生命從來不接受歉意,但是這個時候,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該怎麽做。


  再多的努力,遇上了天意弄人的意外都顯得那麽蒼白。


  寧芯兒的腦子依然不太清楚,隻是愣愣地看著弟弟被推進加護病房。


  小珂的臉那麽蒼白,仿佛要永遠睡去一般。


  痛苦地閉上眼睛,寧芯兒慌乎地對著顧逸灼喃喃:“小灼,你記得山西那個道長說的話嗎?”


  顧逸灼忽然像想到什麽地顫了顫身體。


  “他說,我們麵相相克,不太適合結合,如果你們強行在一起……輕則去財去運,重則可能傷及周圍親友的……性命!”寧芯兒的聲音很輕輕的,淡淡地說著,卻帶著掙紮之後感到無能為力的哀傷。


  “芯兒,那些話,別去相信!”顧逸灼急迫地打斷了她的話。


  “我是不信的。”我寧芯兒痛苦地搖頭,隔著門上地玻璃看著弟弟的床位,“可是,命運讓我不得不信。”


  顧逸灼呆呆地站著。


  寧芯兒從他的身邊擦過,自顧自地走進危急病房,愣愣地低頭打量著弟弟:


  寧小珂臉色慘白,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嘴上戴的氧氣罩蓋住了他大部份的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那麽不堪一擊。


  十六七歲,人們習慣用花季雨季比喻這個年紀,最張揚的歲月,可以任性,可以犯錯,可以冒險,生命的完結是離他們最遙遠的存在。


  寧芯兒想要伸手觸摸他的臉,顫了顫,又縮了回來。


  一切那麽不真實,她可以把它想作一個噩夢,夢醒了,什麽都會好起來。


  可是,如果真的碰到弟弟的臉——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


  噩夢就永遠不能醒來了。


  顧逸灼顫顫地跟在後麵,呆呆地看著那個人的背影。


  明明隻是隔著幾步的距離,他卻覺得那個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忍不住走上前去,顧逸灼從寧芯兒的身後環上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什麽也別想了,我們一起照顧他,一輩子都照顧他……一直等他醒來。”


  寧芯兒苦苦地笑了一聲:“小灼,奇跡不可能總是發生的。


  “顧逸灼就著抱著寧芯兒的姿勢,將自己的下巴靠在寧芯兒的肩膀上:”隻要我們一起努力……“


  “努力?”寧芯兒嗬嗬一笑地轉過身來,表情殘冷地帶著嘲笑,“我們還不夠努力嗎……小灼,別在苦苦掙紮了,命運不是努力就可以改變的。”


  寧芯兒並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是當一個人一再受到打擊,總會情不自禁地開始相信命運。


  何況,寧小珂還躺在床上。


  “命運?”顧逸灼強壓下心頭的恐懼,讓自己用不容懷疑的決絕表情看著寧芯兒,“如果命運的安排是我們戰勝一切,獲得幸福,我就相信它。”


  頓了頓,顧逸灼低頭看著寧小珂。


  他是如此安靜,好像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都與他沒有關係。


  “如果,命運的安排是讓我與你行同陌路,我就反抗它!”顧逸灼的聲音依然帶著堅毅,仿佛一座永遠推不倒的山。


  寧芯兒卻苦笑著搖頭,看著顧逸灼:“對不起,我沒有你那麽勇敢,我害怕了,我膽怯了,我退縮了。”


  不管顧逸灼是不是故意的,傷害依然是傷害。


  她不可能和一個傷害了自己弟弟性命的人再也什麽牽扯。


  寧芯兒承認自己是一個自私而懦弱的人。


  顧逸灼電話裏問自己——弟弟與他,誰比較重要……現在想來,竟然真的需要自己去抉擇了。


  隻是,寧小珂如果醒來,一定會很高興自己做這樣的決定吧,一定會笑嘻嘻地撲進自己的懷裏,說著:“我就知道姐姐有把小珂放在心裏。”


  然後幸災樂禍地看著顧逸灼。


  如果……他能醒過來。


  ************

  顧逸灼小心地退出了門,輕輕地將門鎖帶上。


  背靠在門上站著,顧逸灼痛苦地閉上眼睛。


  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了,那麽好像隻能向前看了。


  可是,前麵是什麽?

  顧逸灼張開眼睛,呆呆地看著前麵——是一堵牆,厚得讓人心寒。


  顧逸灼取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關於,我讓你調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嗎?”顧逸灼的語句沒有起伏,沒有聲調,冷得讓人牙齒發顫。


  “是的,總裁。”電話那邊的聲音還算冷靜,“確實是‘海星公司’叫的人。”


  “很好。”顧逸灼點點頭,“你們列出一個短期計劃來,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慘重的代價。”


  “是,總裁。”電話那邊的人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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