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比黑暗更深沉的暗影
發泄完心中那憤懣的情緒之後，風靈惡狠狠、凶巴巴地轉過頭，瞪著一直在旁邊看著的拉亞斯特。
“現在，隻剩你一個人了！”
後者始終眉頭緊皺，一言不發地看著風靈。直到她徹底地將卡拉因殺死，才開口說道：
“初代隱者之刺。”
“怎麽？”風靈其實很少聽到別人這樣稱呼她，總感覺有一點點別扭。
不過，她自覺優勢在她，倒也不急著與拉亞斯特動手，索性便聽聽他有什麽闊論。
隻見後者突然麵色誠懇地鞠了一躬，說道：“原諒我的失敬了。你的智慧，你殺死他的方法，令我感到欽佩。”
“哦？所以又怎麽樣？”
風靈一時間摸不清楚狀況，她不知道拉亞斯特突然這麽說，到底有什麽意圖。
不過，後者倒是十分的坦誠。隻見他笑了笑，說道：“如果你現在還願意回到太陽神的懷抱，我願以性命擔保——陛下會寬恕你，你將重新獲得使徒的地位。”
“不好。”風靈搖了搖頭。“我可是曉得你們是怎麽對待叛徒的。七年以前他將我從神河中製造出來，讓我扮演著‘馮玲’的樣子潛伏到哥哥的身邊。東柏坡商廈事件的時候，如果我沒有背叛，而是協助你們綁架了哥哥，那麽現在我會怎麽樣？”
“你會被重新投入神河之中，作為‘營養’去孕育新的使徒。”拉亞斯特倒是直承其事，沒有撒謊。
“對啊。所以說，你們對待一個失去作用的功臣尚且如此，遑論對待一名叛徒呢？”風靈咬牙切齒地握著拳頭，“不要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好不好？”
“不不不，我想你誤解了。”拉亞斯特連連擺手。他緩慢地邁開步子，走到了風靈的側翼，淡淡的說道：“太陽的十二使徒裏，忠心耿耿的並沒有幾個，多數都各懷鬼胎。你以為陛下不知道麽？”
“達者之刺生性噬殺，隱者之刺生性好色，賢者之刺謀劃篡位，鷹眼之刺叛逃數次，魅影之魔撩撥君威，愚者之刺不聽君言。這些人心裏的小九九，陛下哪個不是心知肚明？”
他緩緩地張開了雙臂，誠懇地說道：“陛下難道在乎那些人心裏的反骨嗎？不，他不在乎。他隻在乎那些人的能力罷了。隻要能夠為太陽神所驅策，就算是犯下再惡劣的罪行，他也能夠原諒你啊！”
他眼睛裏的真誠，讓風靈為之觸動。她回想起，靈者之刺就曾經聚合了NP市七成能力者的‘靈粒’以後，悍然向皇帝發動了攻擊。但後者卻在事後沒有追究其叛逆之罪。
她認真地說道：“我相信你說的話。陛下或許確實會寬恕我吧。”
“哦！真是不錯，迷途知返，浪子回頭。歡迎你回到太陽神的懷抱，我親愛的初代隱者之刺小姐。”
拉亞斯特笑逐顏開。他將右手放在胸前，深深地衝風靈鞠了一躬。
少女的眸子裏始終泛著冷淡。
“但是，恕我拒絕！”
她握著拳頭，冷冷地說道。
“我是絕對，絕對，都不要回到那個冰冷的神廟去；絕對，絕對不要重新回到帝國的陣營那邊！”
“為什麽！陛下明明能夠寬恕你的罪行。現在我們已經統一了勃利非-塔裏歐大陸。隻要攻下弗多，艾莎亞大陸也能收入囊中。隻剩下遠在大洋彼岸的艾米莉卡合眾國，太陽神的光輝便能夠撒遍全球！”
“不，你們是不會得逞的。”風靈毅然揮了揮手臂。“我絕不會再回到你們邪惡的侵略陣營中去。看看吧，我哥哥、還有萬千弗多的公民們都不會放你們過來的！弗多聯邦會將你們擋在門外，你們的侵略之路，到此就要結束了！”
“無稽之談。區區弗多聯邦，如何能夠擋住太陽神大人戰無不勝的軍隊？初代隱者之刺。你最後考慮一下，我奉勸你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拉亞斯特做著最後的說服努力。
但是，當他看見少女眼睛裏那一如既往的清澈，他知道，自己的勸服失敗了。
“唉……可惜了。”他是真心地感到歎惋。“如此一員能力者，竟不能為我帝國所用。”
“那樣的話，我隻好請你也去死一死了。”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身體的表麵泛起了氤氳之氣。
“小心。他要攻過來了！”
幽魂小姐浮在風靈的身後，霧氣大手抓住了她的雙肩，準備隨時躲閃。
拉亞斯特緩緩地把手舉到了麵前，低聲地說道：“太陽神的餘暉照耀大地，將世界分割成了陰與陽兩部分。”
“光之使徒，象征著光亮；暗之使徒象征著黑暗。”
“而吾之名則為拉亞斯特。暗影之魔，黑暗之中的黑暗。”
隨著那如同咒語一般的詠唱，他手中的氤氳之氣逐漸地聚攏，凝聚成了一把劍。
這一把劍，與先前所使用的那種沒有實體的、類似於影子質地的劍並不相同。它顯得更為凝實，擁有了核心的主體。
而氤氳之氣，則像裝飾物一樣環繞在劍的周圍，散發著邪惡的黑光。
風靈的目光立刻被它吸引住了。
它的材質不可知，但是從表現來看，顯然不簡單。因為當那把劍亮相的那一刹那，即便是毫無戰鬥直覺的風靈，都是感覺到汗毛倒術，本能地打了個哆嗦。
“留神點，這劍可能會給你造成點麻煩！”
幽魂小姐提醒道，就連她也發覺了劍的奇特之處。
“幽魂小姐，這是什麽材質的劍呀？”風靈本能地後退了幾步，在心底畏懼地問道。
“不知道，以我的知識，也看不出來！”幽魂小姐沒能給出答複。“不過，隻要小心應變，不要讓他碰到你，應該就問題不大！”
“嗯，我盡量小心！”
風靈全力盯著拉亞斯特，隻待他發動攻擊，便立刻躲過去！
這時候，拉亞斯特一擺手中長劍，傲然說道：
“吾之名為拉亞斯特。吾乃勃利非大裂穀之劍豪。試問，以這樣的劍速，你還能閃避過去嗎？”
話音未落，那把劍竟然自動懸浮空中，恨恨地撞向了他身後的結界！
在結界上重重地一彈，劍隨即以幾乎兩倍的速度飛向了拉亞斯特的背部！
“你是要自殺嗎？！”風靈踏前一步，想要攔下這把劍——開玩笑，她怎麽能讓送上門來的帝國刺客輕易死掉？她還指望著能活捉他，從他嘴裏撬出些情報呢。
麵對風靈的衝勢，出乎意料，拉亞斯特反而露出了一絲獰笑！
在他那詭異的笑容中，劍竟然穿過了他的肌膚！
“什麽？”
風靈吃了一驚。
她正在衝向拉亞斯特，豈料對方的胸口忽然有一把長劍爆射而出。
那一把劍，就仿佛是無形的物體一樣，直接穿過了拉亞斯特的身體，筆直地射向了風靈！
“風靈，小心！”幽魂小姐一瞬間在她身側出現，一把抓向那把劍。
然而，劍居然也從她的霧氣大手中間穿了過去！
“該死的，這劍有問題，它似乎對靈魂能量很是排斥，我抓不住它！”幽魂小姐吃了一驚，因為伸手去抓那把劍的緣故，她已然來不及抱起風靈躲閃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飛向少女！
千鈞一發之際，少女一個箭步，向側翼閃去，躲開了這必殺的一擊。
“好險！”幽魂小姐略鬆了一口氣。
在她看來，風靈的狀態已經比之前好了太多。麵對突然襲來的攻擊，她並沒有驚慌失措地愣在原地等死，而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躲開了敵人的攻擊！
但，就在這時候，拉亞斯特那不合時宜的嘲諷聲音卻突然在她的耳邊響起。
“哦？躲過去了嗎？正合我意！”
劍在對側的屏障上彈了一下，立刻以4倍於初始速度的速度彈了回來。這一次，幽魂小姐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
“來得好，這樣的速度，我依然能夠躲開！”風靈雙拳緊握，看準了那把劍，她沒有想太多，隻是依靠著自己的本能，想要躲開敵人的攻擊。
但是，幽魂小姐的經驗比她豐富得多，她更加的富有遠見。
在那一瞬間，她立刻意識到了拉亞斯特真正的殺招，情不自禁地吼道：“不對，不應該躲開它，而應該用身體擋住它啊！”
話音未落，她抓住了風靈的肩膀，赫然橫在了那把劍的運行軌跡之上。
隻聽“噗”的一聲，原本無形無質無法觸碰的劍身，居然傷害到了她！
“不錯，你果然很聰明。”
拉亞斯特略微一笑，誇讚道。
“你方才如果不接下這柄劍的話，甚至連全屍都不會剩下。”
風靈默然。她隻是戰鬥經驗不足，而不是腦子不好使。剛剛被刺中的一瞬間，她就明白過來，這確實是當前狀況下的最優解。
那把劍，對拉亞斯特無傷害，幽魂小姐也無法觸碰。
這結界之中唯一能夠對其形成幹涉的，恐怕就隻有風靈本人了。
雖然它出手的初速並不快，但在結界上彈了一下之後，就已經有了兩倍的速度，再彈一下是四倍速度，再彈是十六倍，依次指數遞增。
即便是快到了一百倍，以幽魂小姐的力量和速度，也依舊能夠遊刃有餘地抱著風靈躲過那些攻擊。可當它的速度達到一千倍，甚至一萬倍呢？
那把劍在結界之間彈反的運動是無休止的。隻要沒有幹涉，就會一直下去。
越拖到後麵，劍的速度越快，直到幽魂小姐也無法應付。
到那個時候，恐怕風靈隻要一瞬間，就會像卡拉因一樣，被撚成齏粉吧……
所以，唯一的阻止辦法，就是在其速度提高到風靈無法承受以前，盡快用身體把它擋下來。這一擊遲早都要挨，時間拖得越久，挨得也就越重！
所以，拉亞斯特才說，風靈是一個聰明人。
這就是風靈的無奈之處——自拉亞斯特擲出那把劍開始，她便隻有以身接劍這一種選擇了。縱然知道那把劍詭異無比，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選擇承受。
而就在劍尖刺破她的皮膚的那一瞬間，整個長劍都如同化成了鐵水一般，融入了風靈的血液裏！
“啊！！”風靈痛的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如同被人把燒紅的鐵水灌注到了衣服裏，灼燙得幾乎失去知覺。
而就在被刺中的一瞬間，她發現自己失去了對脖子以下軀幹部分的掌控。
拉亞斯特的嘴角露出了冷笑。
他緩緩地走到了風靈的麵前，淡淡的說道：“及至現在，你都還有機會。如果後悔的話，可以立刻跟我說。”
回答他的，是風靈的一口唾沫。
“呸！別拿這種勸降的話來侮辱我了！我跟你說過幾遍了！我不會加入帝國的陣營的！”
“那還真是可惜了。”拉亞斯特平靜地伸手，擦去了臉上的汙漬。他以手為刃，高高地舉起，對準了風靈的腦袋。
“真的不投降？”
“不投降。”
“很可惜的呀。你不投降，就要在這裏死掉了，就再也見不到你的哥哥了。”
他歎了口氣，收回了手刃，低沉地說道：“我再給你兩分鍾時間考慮。這真的真的，是最後的機會了！”
他的目光中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惋惜、悲憫。縱然是敵人，風靈也明白，這位陰冷的劍魔外表下所隱藏的，是對於皇帝的絕對的衷心。
他看中的是她的格拉維瑞斯能力和戰鬥力，以及她的智慧和成長潛力。即便是受到侮辱，他也三番五次的給她機會，希望把她拉攏到帝國的陣容這一邊。
少女幽幽地歎了口氣。
拉亞斯特，即便是在諸多的使徒之中，恐怕也是最通人性的那一個。
她甚至忽然有一種想法：如果現在她與他角色互換，恐怕她也已經無法對他痛下殺手。
不過，她還是很快地克製了這種想法。因為她知道，拉亞斯特之所以現在不遺餘力地寬恕、拉攏她，其動機是為了帝國的利益。
為了帝國的利益，他能夠對她百般容忍、三顧茅廬，也同樣能夠對她痛下殺手，落井下石。一切最終取決於她的態度。
風靈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投降於帝國。但是，拉亞斯特的寬限，卻為她爭取了寶貴的2分鍾時間。
在這短暫的兩分鍾時間裏，她必須想出破局之道。
可是，現在她的身體已經變得如同石像般僵硬，血液也如同沸水一般滾燙。她已經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動作了！
“幽魂小姐，快想想辦法！”風靈隻能寄希望於幽魂小姐了。
但是後者，卻非常焦躁地說道：“辦法是有。先前不知道你究竟攝入了什麽好東西，居然讓我的力量恢複了接近7成。現在的我，已經可以發動第二個階段的技能了。”
“第二個階段？”
“沒錯，它的名字叫做‘劍魂附體’。”幽魂小姐快速地解釋道。“我不再像現在一樣，以一具幽魂的形態在你身邊戰鬥，而是直接與你的身體合為一體。那樣的話，你就可以暫時地達到超古代人類的身體強度水準，收拾眼前的這個家夥，自然不在話下，可是……”
“可是什麽？”風靈目不轉睛地盯著近在咫尺的拉亞斯特，心中卻急切地詢問。“難道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嗎？”
“你猜對了。”
“那麽代價是什麽？”
“是你的生命。”
“……”
風靈很無語。不過，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曾經不止一次地聽幽魂小姐講起她所來自的那個世界。
那是一個以帕多行星人類的知識水平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的世界。它與帕多行星的人類並不適配。
換言之，風靈姿弱的身體與幽魂小姐的諸多能量都並不適配。就像手機使用了超出其承受限度的大功率充電器一樣，貿然啟用，隻會令她爆炸開來。
“沒有辦法了，風靈。”幽魂小姐低聲地說道。“我盡量克製在5成左右的力度，那樣的話，或許能夠保留你的身體和意識。不過，下半輩子或許你就會成為植物人了……”
“我……我才不要當植物人！”
風靈嚇得幾乎跳起來。她一想到自己下半輩子都要在輪椅上度過的場景，就感到不寒而栗。
但是，幽魂小姐又說的沒錯，現在的二人的確是山窮水盡的地步，就算是擁有幽魂小姐幫助的風靈，想要連續收拾掉兩名使徒，也實在是太吃力了一點。
就在這時候，拉亞斯特忽然發出了一聲長歎。
“唉，兩分鍾了。初代隱者之刺，沒想到你居然如此頑固不化。那麽，我隻能送你上路了。畢竟你潛力太高了，如果不能為我們所用，將會成為帝國的大敵。”
“所以，我現在就要斬草除根！”
他環視四周，看了一眼營房周圍的空地，目光瞄見了一隻油桶。
他走過去，提起油桶，嗅到裏麵那刺鼻的油漆味，嘴角露出了一絲森然冷笑。
“啊，太陽的使徒，就應該在火焰中滅亡。現在不是白天啊，隱者之刺。你賴以複生的光之使徒之體沒有作用。”
“那麽你的生命，就由我來再次收下吧！”
話音未落，他將油桶潑了出去。風靈不能閃避，被那嗆鼻的汽油潑了一身。
她本能地發出了一聲驚叫，閉上眼睛，避免那些化學物質流到眼睛裏。
幽魂小姐低吼道：“來不及了，風靈！半身不遂也總好過沒命啊！”
“不，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在此絕境之下，風靈竟然反而露出了笑容。
“幽魂小姐，還有最後一個方法。這是我的必殺技，也是我壓箱子底的絕招！”
“什麽方法？”幽魂小姐不解地看著她。就在她正疑惑的時候，隻見風靈深吸了一口氣，扯著嗓子喊道：“哥！”
聲音在屏障內部回蕩，她這一聲用上了幾乎全部的力氣，以至於營房的篷布都被震得撲簌簌作響。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分貝，在喊完以後也還是毫無動靜。一時間，屏障裏麵隻剩下風靈的回聲，除此以外便是一片死寂了。
風靈氣的隻想跺腳，這個家夥，關鍵時刻掉鏈子？
這樣喊完了以後沒人答應，不是顯得她很尷尬嗎？
拉亞斯特並沒有理會她的大喊大叫。一旦認定了要去做什麽事情以後，就沒有什麽事情能夠幹擾他。
他掏出了火機，點燃了一根雪茄，輕輕地彈了一下，將兩粒火星飛向風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