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辰生之初

  月華劍。


  曾經在東柏坡商廈上，籍由瞬間領會的“返璞之境”劍意，江流月與漂流在茫茫宇宙中的洛玲瓏取得了鏈接。月華劍順著這道鏈接投影到了江流月的身體中，斬殺了靈者之刺，也拯救了瀕死的少年。


  風星河對這一把劍印象格外深刻。剛開始見到洛玲瓏的時候，他也正是認出了這把劍的氣息，才如此信任洛玲瓏的。


  而現在，在劍主遇到危險的時候，這把月華劍，首次對風星河發出了呼喚。


  劍刃在風中輕鳴。青年咬著牙，用氣流法輔助，逐漸地爬到了劍的旁邊。


  他竭盡全力抬起右手，握住了它的劍柄。


  刹那間，他的靈魂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被抽離。那是一種極為可怕的吸力，竟然在一瞬間讓他感覺到虛脫。


  他嚇了一跳，想要撤手，但為時已晚，他的身體表麵的皮膚如同臘肉一般幹癟下去，血管也變成了黑色！

  這把劍是多麽可怕！僅僅是一瞬間的接觸，就快要把風星河的血肉吸幹淨！


  但是，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的一瞬間，一直塵封在右手手腕上的星辰碎片忽然亮起了光芒。


  “咦？！”


  風星河吃了一驚。


  他直到此時才發現，原本隻應該有三個的碎片，現在竟然變成了四個。小劍形狀的印記終於被碎片填滿了，隻是四塊碎片之間的裂紋依舊顯眼。


  乳白色的星輝從印記之中湧出，流遍他的全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實了他的血肉，修複了他的創傷。


  爾後，它們又隨著那股吸力灌注進入月華劍，並將其覆蓋！

  赤紅色的精致雕紋的修長劍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古樸寬厚的、未來感十足的雙手重劍！

  劍柄上，篆刻著三個大字——星辰劍。


  “這……這究竟是什麽狀況？！”


  風星河一下子懵了。


  ————————


  476年前，距離帕多行星四千多光年外，8號元靈從界宇宙最邊緣的恒星之海。


  這是一片完全由恒星與星雲組成的廣闊海洋，有數以億計的恒星在其中做著無規則的運動。


  這片恒星海洋，被超古代人類文明稱作“恒星海”，是作為分割第7號星辰淨土宇宙與第8號元靈從界宇宙的邊界牆。


  灼燙致密的能量通過熱輻射的形式散發向宇宙空間，讓這片星雲變得濃稠、致密。宇宙中沒有任何的天然物質能夠安然地穿過這片海洋。


  但也有例外。


  476年前，一團白色的星團從恒星海中穿出，進入了第8號元靈從界宇宙，飛向遼闊的太空。


  閃爍著在空無一物的太空中躍遷了幾次以後，它漸漸地停了下來。


  外殼的光芒消散，顯露出了裏麵的東西——一把劍。


  劍的造型與風星河所拿到的那一把一模一樣。它就這樣靜靜地漂浮在太空之中，表麵一閃一閃地泛著微光。


  與之同時，一種奇特的傳遞信息的波紋，沿著太空中的暗物質擴散出去，像水波一樣散發著“聲音”。


  “虛空物質濃度監測——低濃度。適宜展開，開始進行物質采樣。”


  劍開始不斷地穿透行星，從太空中汲取著各種元素與物質。漸漸地，它的形狀改變了，由一把寬闊的大劍，變成了一團臃腫的灰泥。


  “檢測到可用元素物質。開始構築身體。”


  灰泥不斷地湧動，其中的物質在未知力量的作用下開始重新在原子核層麵重新聚合，並最終形成了矽元素。


  闊劍變化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藍發少女，靜靜地漂浮在空中。


  “構築完畢，開始載入人工智能程序，代號‘星辰’。”


  隨著那種莫名的波紋狀“聲音”落下，藍發少女睜開了眼睛。


  她茫然地看著四周。


  她出生在一片浩瀚無垠的漆黑夜空裏。


  一種孤獨的情緒從心底油然而生。


  她抬起手掌，像初生的嬰兒一樣打量著自己的身體。


  也就是在這時候，她的麵前出現了一顆金屬懸浮球。


  它在她的麵前，像一張紙一樣展開了，變成了一道人影。


  盡管才剛剛誕生不足10秒，但是星辰還是精準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星問族長。”


  但是可惜，她並沒有得到回應。


  麵前的隻不過是一道錄像罷了。


  他看著星辰的眼睛，說：“如果你看到這些畫麵，就說明你已經成功抵達了元靈從界。恭喜你，終於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來。”


  星辰眨著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影像。幕中的人又繼續說道：


  “但是很不幸，你已經沒有家了——暗星神族文明已經覆滅，你是僅存的火種，承載我們全部文明的方舟。”


  “努力的活下去吧。文明的火種終將興旺，把它傳下去，這既是你的命運，也是你的使命。”


  影像黯淡了下去，太空裏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星辰眨著眼睛。


  她開始檢索自己的記憶。她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意識就已經和整個暗星神族的文明繪卷連接在了一起。


  她的製造者們，將整個神族的一切文化、科技、知識、曆史，全部濃縮在了她的身上，爾後舉全族之力，將她送出了恒星海。


  這一支名為“暗星”的神族文明，在茫茫的歲月中覆滅了。她是文明最後的火種，也是載著它們前往初始宇宙的方舟。她已經無法折返了，她從一出生，便不再擁有家——在這個陌生的宇宙裏，四處都是她的家。


  她並不知道悲傷為何物，但不知為什麽，她的眼睛裏卻沁滿了淚水。


  ——————


  而現在，這一把承載了神族文明“暗星”的全部曆史與知識的劍，就這樣無端地覆蓋在月華劍的表麵，得以投影現世！

  雖然，僅僅是一絲投影。但它所逸散出的灼燙星輝，瞬間令暴君之魔停下了踐踏。


  它轉過身，一臉驚愕地看著風星河。


  爾後，它的臉上突然青筋暴起。它暴怒地衝向了風星河！


  未來之匙瞬間發動，風星河奮力地舉起那一柄潔白無暇的劍，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向了麵前的某處，而就在劍刃落下的一刹那，暴君之魔剛好衝到了它的身前，來不及收攏的右臂遞到了他的大劍之下！


  悄無聲息地，一隻巨大的手臂怦然落在了地上。乳白色的灼燙星輝從傷口處冒出。暴君之魔嗷叫著，痛苦地在地上翻了個跟頭。


  爾後，它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驚惶地叫著，跳向了小鎮外的荒地，乘著夜色逃走了，不知所蹤。


  風星河長出了一口氣。


  手中的巨劍忽然變得那樣的沉重，他不得不鬆開手，任由它掉落在地。


  離開了他的手掌以後，附著於月華劍表麵的星輝如同蝴蝶群般散開，飛回了他手腕上的印記裏。


  腦海裏回蕩著一個縹緲的聲音：


  “到……這裏……來…………還……不到……時候……”


  風星河認出，這是那位藍發少女星辰的聲音。他很清楚她所說的“這裏”究竟是哪裏。


  他和風靈都在夢中見到過那個地方了——那個從來都雲霧繚繞、隻有中心有著一尊塑像的廣場。


  而它在現實中所對應的位置，則是南平大學的末名廣場。


  風星河拖著酸痛的身子站起來，走向了少女。


  此時此刻，洛玲瓏已經徹底昏迷了過去。她的嘴邊是幹涸的血痕。但縱然是遭受了那樣可怖的踐踏，她的身體也依舊還是基本保持了完整。


  “這就是，所謂的‘靈力修煉者’的身體素質嗎？還真是令人羨慕啊。”


  風星河歎了口氣，他將少女從坑裏抱出來，把她平放在地上。


  洛玲瓏的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當看到青年的那張憔悴的臉的時候，她略微寬心，然後閉上了眼睛。


  她的身體表麵並沒有任何明顯的傷痕，這令風星河有些束手無策。但是他很快地想起了那把劍，從那把劍上流動出來的星輝，一定可以救治洛玲瓏。


  於是他重新回到了月華劍的旁邊，伸手想要觸碰它。


  但是這一次，未來之匙自動啟動，給予了他警告。他看到了未來視畫麵中，他被吸成骷髏，頹然倒在地上的場麵。


  看來，雖然剛剛他機緣巧合之下，不知道怎的

  他駭然縮回了手，一時間犯了難。


  好在，他想起了洛玲瓏所攜帶的那種丹藥，於是趕快跑到了她身邊，拿起了她的儲物鐲子。


  “這東西的用法，應該和光質軍刀差不多吧……應該吧？表麵會不會有什麽可以按的開關？”


  他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什麽按鈕，這似乎就是一個普通的平平無奇的玉鐲。


  這時候，洛玲瓏勉強地伸出手，握住了鐲子。她的指尖亮起了紅色的光芒，緊接著一隻藥瓶出現在了風星河的手上。


  後者趕緊打開塞子，把藥喂到她的嘴裏，隻是可惜，喂了她吃藥以後，他晃動藥瓶，裏麵已經一顆也不剩了。


  洛玲瓏吃過藥以後，盤膝打坐，約莫過了二十多分鍾的時間，她吐出了一口黑色的淤血。


  緊接著，她神清氣爽地站了起來。


  “呼，真是的。”她颯然甩了一下頭發，衝月華劍一伸手，於是後者便如同一道流光般飛入了她的身體。


  然後，她輕輕地拋了拋手裏的儲物鐲子，對風星河說道：“這東西，需要注入一絲靈力來操控，可不是用什麽按鈕的噢！”


  “嗯……”風星河第一次感覺到，似乎這種“靈力”相較於帕多行星上現在所使用的電力高出了不止一個檔次。


  而且，洛玲瓏那種驚人的身體素質實在是也有些令人羨慕。如果是換做血肉之軀的話，恐怕被暴君之魔那可怕的巨力擦一下，就變成肉糜了。


  他的目光，忽然瞥向了不遠處的廢墟裏，一架肅正騎士機甲的殘骸。


  他歎了口氣，對洛玲瓏說道：“能走嗎？不能走我就背你。咱們要趕快回去，盡量別耽擱時間了。”


  “我能走。”洛玲瓏用發圈把頭發紮了起來，苦笑道：“吃了那藥，我已經痊愈了。不過，沒有靈力的話，我的戰鬥力恐怕隻相當於以前的十分之一吧。”


  風星河沒有說話。他靜默地走到了斯圖法亞-魯魯斯維因的屍體旁邊，久久不語。


  洛玲瓏起初沒有在意，但是她很快發覺不對勁，於是也蹲到了他身旁。


  “這個人，”她說，“不對勁！”


  “嗯，是有些不對勁。”風星河說。“不過，我倒是好奇，你是從哪裏看出來的？”